第 40 节
作者:
向前 更新:2024-04-07 21:04 字数:4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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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已经停了下来,谢明朗往车窗外一瞥,顺口说:你有几张票?
言采笑着反问他:你要几张?
给霏霏留一张。既然她去,就再多一张留给启文,有备无患。谢明朗付了车资,我到了,要下车了。
那好,就这麽定了。
进了餐厅写明朗发觉先到的是梁启文。後者见到他後立刻说:霏霏临时加班,说是晚一点赶过来,要我们不要等他,先吃。
她说你们有事同我讲,怎麽了?
梁启文本还颇镇定自若的模样,但听到谢明朗开门见山的一句话,眼睛立刻转开了。谢明朗本来不解,转念之间明白过来,不由得笑起来:那看来是好事。
我签下讲师的工作了,和霏霏商量之後,我们想年後结婚。
谢明朗原本猜的是他们说要去见对方父母或是订婚之类的事,没想到竟是要结婚。他愣了一会儿,继而笑逐颜开地伸出手:求婚成功,恭喜你了。霏霏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总是看着她还小,不知不觉,竟也有归宿了。
明朗你不要一脸把我终於卖出去的便宜表情,先好好锻炼身体,等我出嫁那天背我出家门。潘霏霏一边说话一边大步走进室内,说完这句眼风扫到梁启文身上,你哪里这麽藏不住话,怎麽也是应该我亲口和明朗说。
但是那一刻梁启文只笑,谢明朗也笑,潘霏霏看着他们的含义各自不同的笑脸,脸上热得厉害:明朗,这事我还没和爸妈说呢,我想过年的时候带启文回家。
谢明朗始终在微笑,听到这句话亦笑容不改:好啊,潘姨见你终於带未婚夫回家,一定无比欢喜。
在未婚夫和终於二词之间徘徊了片刻,潘霏霏决定忽略後者,听来颇有些蛮不讲理的言语也因为此时的笑容显得太没说服力:爸妈看过之後,要是觉得不及格,当场打出去。
可怜梁启文正在喝茶,立刻被一口茶水呛住,咳得满脸通红,就是说不出话来。
谢明朗觉得自己好久没见到潘霏霏如此这般的小儿女神色,看她和梁启文笑闹,只觉得有趣,又觉得他们般配。不防潘霏霏忽然转过头来,对他说:明朗,你想好送我什麽没有?
她笑容款款,谢明朗猛然想到多少年来,每到年底潘霏霏总是这样笑着向他要新年礼物。一阵恍惚後,他也加深笑容,故意说:还没结婚呢,就向家人讨结婚礼物了,你这才是便宜买卖。
闻言潘霏霏作势要打他,但也只是做个样子而已,觉得闹得可以了,坐回座位上,翻开菜谱,却不看,只是先抬起头来,无比认真地说:明朗,结婚那天,送我一套照片吧。
谢明朗看着她,也收起笑容,正色说:你结婚,拍照怎麽还能找别人?这不用你说,当然是我来拍。
说完他就垂下眼,很快再抬起来,指着潘霏霏去梁启文说:不要怕,她都在想结婚照和喜宴了,绝不会打你出门。
这时梁启文终於说:她嘴恶心善,我知道的。
潘霏霏又要瞪梁启文,谢明朗在一旁先笑倒了。
这一晚三个人边吃边闹,热闹得要命。谢明朗又喝了酒,捉迷藏一样和梁启文说起潘霏霏小时候的趣事。虽然他说的故事里一半是潘霏霏平日里说给梁启文听过的,但是在梁启文听来,事情换一个角度重新说过,又涉及潘霏霏,怎麽也听不够。而谢明朗中途不止一次看见梁启文的目光,心里想,这个年轻人恐怕是心甘情愿被霏霏钩一辈子。想到这里,好笑之余,更多还是欢喜。
吃到餐厅打烊,他们才不得不离开。潘霏霏醉了六七分,谢明朗因在兴头上,来不及觉察,也喝多了,只有梁启文滴酒未沾,说是要开车。在送谢明朗回去的路上,谢明朗借着酒大说潘霏霏小时候为了不洗碗使出的种种伎俩,潘霏霏起初还有些恼,听到後来自己也乐不可支,大笑着扑在谢明朗肩膀上,嘻嘻哈哈说了一通,听来又好似酒话,弄得梁启文连连说下次再也让她这麽喝了。
到了家门口,所有的灯还是熄的。谢明朗费力地看了眼手表,算时间戏已经散了,言采应该正在哪里吃饭。他挪开半睡半醒八在他身上的潘霏霏,安顿好,又向梁启文道完谢,打开车门,一只脚已经在车外了,忽然潘霏霏一下子清醒过来,拉住他外套後摆,笑嘻嘻问:明朗,怎麽不请我们去你家里坐?
她声音又亮又脆,半夜里这一声格外响,好像整个院子都是回音了。这句话一说出来谢明朗和梁启文就都知道潘霏霏是真的醉糊涂了。梁启文无奈地看了一眼谢明朗,轻轻说了声怎麽醉成这个样子,接着转过身要拉开潘霏霏的手:霏霏,不要胡闹。
潘霏霏却不理,後来索性整个人抱住谢明朗後背,竟是不让他离开的架势。起先谢明朗还有点诧异,很快也镇定了,一边掰潘霏霏的手一边笑说:你这麽抱着我,我怎麽请你进去坐,拖着走吗?
然而潘霏霏还是执拗地攀住他,埋头絮絮说着谁也听不清的话语。
谢明朗无法,担心梁启文尴尬,於是说:我一直以为她喝酒像她妈,从来不醉的。。。。。。
话音未落,自家房门竟然开了。言采顺手打开廊灯,看着眼前的场面,并不惊讶,先是朝一旁目瞪口呆的梁启文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才说:那就是我没听错了。外面这麽冷,先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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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还胡天胡地发酒疯的潘霏霏,听到言采的声音,几乎就在同时松开了抱住谢明朗的手,然後也跟着下了车,故作镇定地拍平自己外套上的褶皱,四下张望一番,声音极平稳地问:就到了?
自从知道了言采和谢明朗的关系,潘霏霏就再也不提言采二字,哪怕接谢明朗去医院,也绝不进门,刮风下雨,从无例外;谢明朗最初没有察觉她这点别扭,等到有所察觉,稍加衡量,也选择了一字不提。
梁启文看不懂潘霏霏这是在演哪一出,甚至连她是不是醉着也不那麽确定了,一样下了车,目光在谢明朗和潘霏霏之间游移不定,颇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好在潘霏霏很快又开口:那我们走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说完就又若无其事地坐回车里,坐了一会儿发觉梁启文不在车上,又探出头:启文,你在发什麽呆?
她说要进门,又迅速离开,变得翻书一样快。谢明朗知道潘霏霏是真的醉了,那点清明无非是硬撑着一口气装出来的,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就是笑不出来,只若无其事和梁启文道了个别,要他看着点霏霏,就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车离开。
言采一直没说话,等车子开离才走下台阶,拉着还立在原地的谢明朗往门里走,口气里也听不出什麽:我今天谢幕後直接回来了,之前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听见你妹妹的声音,才知道你也到了。
她喝醉了。。。。。。谢明朗苦笑。
言采的手搭在谢明朗肩膀上:远远就闻到了酒气。你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语气中微妙的变化让谢明朗知道言采并不愉快,他往言采那边靠过去一些,卸些力到他身上,说:霏霏和启文决定年後结婚,他们今天告诉我这个消息,我就喝多了。偶尔为之,下不为例。
说完想起晚上的笑闹,忍不住又笑起来。
这时两个人已经走进客厅,言采打开灯,把谢明朗安置在沙发上。房间里暖气开得足,谢明朗又喝多了,立刻就犯困,往沙发深处倒。等言采端了杯水出来,看见的是谢明朗整个人蜷在沙发上,很满足的样子。
你这个酒鬼。言采摇头,拍他起来。
你抽烟我酗酒,正好。谢明朗嘟哝一声。
一个要睡,一个要弄对方醒来,两个人拉锯许久,最终成功的还是言采。被拖着去冲了个澡,谢明朗的酒也醒了些,就是头重脚轻的状况并不见得有所好转。裹着浴袍往床上重重一扑,觉得立刻就能再睡过去。但这个时候脑子又逐渐恢复了部分功能,他挣扎了一下,还是坐了起来,对端着水杯和药片走进来的言采说:我有没有告诉你,霏霏要结婚了?
言采坐到谢明朗身边,先看他吃药,才点点头:你已经告诉我了。
谢明朗吃完药又躺回去,盯着吊灯良久,才好似无可忍受一般抬起手臂遮起双眼:我说过了?真要命,完全记不得了。
言采居高临下看着他,眉头皱起来:你们到底喝了多少?
真的不记得了。谢明朗凭声音捞住言采的手。他自己的手暖不起来,愈是觉得言采的手温暖。
言采也觉得谢明朗的手一直在发冷汗,又抖个不停,全当他又喝多了,叹了口气,说:你看你的手抖的。喝多酒对神经不好,酗酒的人我见得多了,都是从'没事,这才多少'起头的。你最近每喝必醉,不是好事。
谢明朗放下遮住眼睛的手,看了一眼言采,笑了:霏霏说要我给她照结婚照,我现在连相机都拿不起了,醉和不醉手都是在抖,一点差别也没有。言采,你陪我躺一下。
胡说八道。这句话的口气出乎意料的温和。言采并没当真,抽出手来,去关了灯。
感觉身边多了个人,谢明朗下意识地靠过去。他此时脑子里还是糊成一片,因为酒精作怪,胸口又燥热不已。天晕地旋之中,他一直想笑,就真的笑出声音来,说:是啊,都是胡说八道。
身旁人似乎还说了什麽,但那时谢明朗已经不可抑制地,往睡眠的深渊滑去了。
他这一觉睡得糟透了,反反复复在做梦,而且翻来覆去梦见自己赶一班船,气喘吁吁赶到码头上,码头被巨大的海浪推得颠簸不已,要赶的那班船却已经朝着夕阳开远了。强烈的挫败感让他烦躁不堪,特别是这梦一再重复,他终於忍无可忍,把行李箱狠狠往大海里抛去,就在箱子入水的一瞬间,人也醒了。
这大概是黎明到来前最暗的一刻。谢明朗眼前一片漆黑,耳边是隐约的轰鸣声,过了一会儿那奇怪的声音才消失,换成了自己和言采的呼吸声。
他觉得口干舌苦,知道是宿醉的後遗症,想爬起来喝杯水,坐起来才察觉自己一只手被言采握住,两个人都一手是汗。
谢明朗想这是小鬼的睡法,忍不住笑了;扭开台灯,床头柜上果然还留着昨天晚上没喝完的水。喝完这半杯水,喉咙和胃都舒服多了,就要关灯再睡,忽然听到身後有响动,谢明朗转头,愣了愣,说:我吵醒你了?
言采已经坐了起来,眼底全无睡意:你昨天睡着之後手还在抖。怎麽回事?
谢明朗瞬间无言,定了定神,从言采手里抽出手来,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去看言采。印象里他似乎从未见过言采眼底有过如此重的阴影,以至於差点疑心成是灯光在玩的把戏了。
但是言采一直盯着他没有说话,眉心紧蹙,固执地在等待谢明朗的回答。谢明朗故作轻松地说:我也不知道。吕大夫怀疑是神经的问题。检查已经做了,这几天结果就出来。也许没什麽事,虚惊一场而已。
言采还是不说话,面部的线条却松动了。谢明朗意外地发觉自己居然还能笑出来,於是就笑了:提早体验一下衰老的滋味也不错。我都说完了,现在可以睡了吗。
说完也不等言采说话,径自关了灯,重新睡下去。
但这时他已经睡不着了,睁大眼睛,看着漆黑一片的虚空。很久之後听见言采也睡回去,过了一会儿,才又一次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谢明朗的手。就是这一次两个人的手都是冰凉的,一点也不舒服。
谢明朗忽然想起什麽,牵动了下嘴角,问言采:你以前要安慰别人的时候,会怎麽做?
我会走开。
真是体面的做法。谢明朗想。於是他就说:那这次也走开吧。
言采没做声,感觉到谢明朗的手离开,还是没有表态;两个人在这无声的黑暗中不知僵持了多久,在言采都以为谢明朗又睡着的时候,他听见他的声音:说真的,言采,这些年我遇见这麽多坏事,我想过和你分开,在非洲的时候遇到危险,想过会死,唯独没想过有那麽一天我再不能照相。谁知道最习以为常的,竟也会有可能成为奢侈回忆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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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睡眠不足,也因为宿醉,谢明朗那久违的低血压,在被闹锺强制性拎起来之後,发作了。
眼前黑了好久,才能看见东西。暖气很足,窗帘还拉着,谢明朗本来就觉得口渴,清醒过来之後更是觉得热。他偏一偏目光,半边床已经空了。
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