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
冬恋 更新:2024-04-07 21:04 字数:5062
青鳞和太渊面对面地站著,太渊一闪而逝的慌张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同时地,他在太渊黑色的眼睛里,隐约地看见了背後的景象……
他还是没有回头,却感觉到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北镇师青鳞……”那个声音轻柔地喊著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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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鳞终於转过了身。
原本七彩斑斓的石柱变成了近乎虚幻的金色光柱。
有一个人形从光芒中渐渐显现了出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双脚也终於分离出了光柱,轻轻踏到了地面。
长到不可思议的乌黑头发轻柔地落到了地上,身上那件银鳞织成的战甲在行动间发出一种奇异的清脆声音。
青鳞先前刺入石柱的玉剑,刺在他右臂上没有被战甲遮盖的地方,鲜红的血液正在银白色的鳞甲间蜿蜒流转。
那人侧头看了看,用左手握住剑柄,一分一分地把玉剑拉了出来,丢到了地上。
玉剑离开身体的一刹,鲜血喷溅了出来,那人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也不包扎治疗。
滑落到眼前的头发被还沾著青鳞鲜血的指尖拨到了脑後,露出了一张高贵傲然的脸。
那脸上的神情孤傲之极……像是世间没有东西值得让他平视……
“怎麽?不认识我了?”那人连说话的声音也带著一种冷嘲:“也对!当年你是瞎的,当然不能说认识我的。”
“云苍。”青鳞猛地踏前了一步。
这个时候,什麽太渊,什麽法器,所有的什麽什麽都已经不在他的眼里。
他墨绿色的眼里只有这个人……
这人抿嘴一笑,原本应该让轮廓显得柔和的动作在他做来,居然是锐利刺人。
“不对,奇练,要叫奇练才对。”青鳞喃喃地说道,边朝他走去。
“别过去!”太渊突然上前两步,横剑在青鳞面前,阻止他朝那人走去。
清冷的寒光反射到了青鳞的眼里,他一个激灵,朝太渊看去。
“你最好信我。”太渊笑得牵强,眼中的警告意味更是浓重:“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就别靠近他。”
“他还活著。”青鳞扬起了眉毛,质问著太渊:“难道你早就知道他还活著?”
“不,我不知道。”太渊收起笑脸,脸色一样阴沈下来:“要是我早知道他肉身未灭,哪里还能让他躲到今天?”
“让开!”青鳞脸上杀机闪现:“我现在不想和你动手。”
“青鳞,别做蠢事。”太渊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他不是奇练。”冰雪一样的声音插进了僵持的局面。
青鳞转头去看说话的寒华。
太渊脸上同时闪过愤恨。
“你说什麽?”青鳞皱起了眉头,心里不知为何开始慌乱。
寒华没有直接回答,倒是转向那人问道:“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时候变成奇练的?”
“我当然不是奇练,我怎麽会是那个没用的家夥?”这个高贵美丽的,穿著一身银色战甲的男人微仰著头,用轻蔑又傲慢的神情说著:“北镇师青鳞,你可看清楚了,我是共工六子,苍王孤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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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鳞闭上眼睛,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作响。
只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不住盘旋……
孤虹……孤虹……
孤虹?
水族像是有个叫孤虹的……你知不知道?
啊!那是共工的第六个儿子吧!
共工的儿子?
是啊,大人!共工有六个儿子,其中只有老大奇练和这个最小的孤虹是纯血的龙子,所以最得共工的偏爱。
他……是什麽样子的?
这我倒不太清楚了,只是共工族人仗著人多势众,霸占七海,素来傲慢无礼,这孤虹既是共工之子,想来也好不到哪去!
休得胡说!
是……大人,你不是向来讨厌水族,又怎麽会问起……
派人去回复共工,就说我愿意归降水族。
什麽?大人!这万万不可!我们青鳞一族血脉高贵,乃是虚无之神的直系子民,断断没有归附共工的道理。
我们青鳞一族不善繁衍,又被火族四处剿杀,眼看著就要全族覆灭,归附共工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可是……大人之前不是还坚持,哪怕全族覆灭,也不屈膝水族吗?
我想通了,既然我们斗不过火族,还不如暂时避过锋芒,总要留得性命才能复仇。也只有共工有这个能力庇护我们,就算屈膝也好过变做火族嘴中的美餐。
没想到这次遇险,竟让大人的想法有如此之大的改变。老臣斗胆问上一句……不知大人在东海遇上了什麽事情……和这问到的孤虹……
多嘴!我已决定,任何人不许质疑!
是……
从今日起,我九鳍青鳞一族……归附共工……
那是什麽时候的事了?
对了!很多年以前,自己被赤皇一路追杀,又刺伤了双目,误入东海上的千水之城。
那个挡住赤皇的孩子……就叫做孤虹……
那时他一句话也没说,拼著被赤皇打伤,硬是从救了毫不相识,甚至不是人身的自己……
为此,自己甘愿放弃古青鳞族坚守了万年的骄傲,成了共工手下一个小小的“北镇师”。
可是……不是这样的……自己所知道的那个孤虹,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好啊!太渊!”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带著倦怠和高傲,那听来完全就是傅云苍的声音:“懂得赶尽杀绝,你比我们都要聪明许多。”
“其实说到这个,我最早可是向六皇兄你学来的!”太渊咳了一声:“六皇兄你当年不是时常亲身教导我,目光必须长远,可能成为威胁的一定要尽早除去的吗?”
“不错!你做得很好!”孤虹出乎意料地用赞赏的语气说道:“说到深谋远虑,我自认远及不上你。你只是半龙,所以我一直看不起你,可是我现在不得不佩服你能做到这种程度。纵观世上,心计能与你匹敌者,再无一人。”
“没想到第一次得到六皇兄的肯定,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太渊一脸苦笑:“都怪我低估了你,没想到你在那样重伤之下还能杀了大皇兄然後离开。其实我也知道,以大皇兄和六皇兄你积怨之深,要有机会,第一个容不下对方的。”
“实情如何,你我心里自然有数,你会真不知道我有余力反击?你至多只是没有料想到我最後杀的会是奇练,而不是北镇师罢了。”孤虹勾起嘴角:“太渊,你也用不著套我的话来挑拨。我虽然不需向你解释,不过……既然寒华在场,那麽我说说也是无妨,不错,我杀了奇练,只是因为我们虽然讨厌对方,但我知道他救不活了,他更不会高兴自己临死也被你利用。若是互换,他伤势较轻,第一个也会动手杀我。”
“苍王果然还是苍王。”太渊这时的苦笑倒是真的:“我只想著当日你一定是用了什麽禁咒装装样子,绝对会留下後手想法子救治他,毕竟他对你……没想到你真的是把他一剑刺死了……”
“你就是太聪明了,有时候想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皇兄所言……不无道理……”太渊看了眼身边闭目而站的青鳞:“青鳞,你可不要怪我当天做了一点手脚,要知道,你若是真的化龙,对我来说,绝不是什麽好事情,我只是不想自己有朝一日死在你的手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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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渊,我听得不是十分明白。”青鳞睁开眼睛,平和地开了口:“麻烦你解释一下可好?”
“你需要怎样的解释?”太渊叹息:“就像你听到的那样,他的确不是白王奇练,而是我的第六皇兄,苍王孤虹。”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青鳞一手揪住了太渊的前襟:“那个人呢?那个人又是谁?”
“你是问被无妄火焚毁的那具身体?”太渊微微一笑:“那当然是我的大皇兄,白王奇练。”
“什麽……什麽……太渊,你居然……你居然……”青鳞的手开始发抖。
“其实也不能怪我,明明是你一直把我两位皇兄混淆不清。”太渊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虽然那时你一直看不见东西,可我两位皇兄截然不同,不管容貌,个性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六皇兄明明为人骄傲,性子不是很好,你却一厢情愿地认定他为人和善。而我大皇兄一直以来待人有礼,从不说刻薄伤人的话,你又对我说他为人恶毒可恨,我有一阵都差点被你搞糊涂了。”
“你一直在误导我……”
“我一开始大惑不解,但後来慢慢就想通了。你之前一定受过我六皇兄的恩惠……虽然这可能性不大……但是偏巧你看不见,或者其他又有什麽缘故,你把‘孤虹’当作了‘和善的孤虹’。然後,你遇到了这个真正的,不怎麽和善的孤虹,又偏偏有那麽碰巧,阴错阳差之下,你把他当成了‘可恨的奇练’。”太渊有条有理地分析给他听:“这也只能怪你城府太深,把什麽都放在心里,又自视太高,不屑和其他水族来往。既然都没人知道你对我两位皇兄的看法,又怎麽会提醒你这一切完全是一场天大的误会呢?”
“不论怎样,你明明就知道我要的是谁!而你却……却把另一个给了我!”青鳞眼中几乎喷出了火来:“太渊,我果然比不上你,就算再怎麽小心,却还是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中!”
“你误会了,青鳞!我一开始也想按照约定把我六皇兄交给你的,可是你也看到他有多麽难缠了。後来我想,你既然是要那个‘温和体贴的孤虹’,指的就是我的大皇兄吧!如此一来,大家得偿所望,不是很好?
“好什麽?好什麽!”青鳞近乎歇斯底里地质问著他:“你当年居然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来!”
“什麽事啊?”太渊看起来不是那麽好心地问:“你指的可是那件事吗?”
“我问你!我当时吃下的……那是……那是……”青鳞连声音都开始发颤。
“那是我的。”
青鳞松开了紧抓著太渊前襟的手,转过了身,一双墨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说清的东西。
“北镇师青鳞。”穿著银白战甲的苍王孤虹一手按住了自己的前胸:“你一万年前吃下的半颗龙心,那是我的。”
“不!不会!绝对不是!”青鳞连退了几步,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
“不是吗?”孤虹往前踏了一步,冷笑著问:“要不是你吃了我的心,你又怎麽能看得见!要不是你吃了我的心,我又怎麽会落到这部田地!北镇师,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对你说过什麽?”
北镇师!你今日挖去了我一半的心脏,他日我要你用整颗心来偿还给我!
已经过去了一万三千年……
当年,在千水之城里交织著阴谋与欲望的那场战争,改变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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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鳞抬起了自己的手,他看著自己的手,仿佛还能回忆起,曾经有半颗带著余温的心脏躺在那里的感觉。
九鳍青鳞,若食神龙之心,食之……化龙……
青鳞一族虽然是古老遗族,但是没有能力抵抗天地间日益强大的神族,所以终有一日会走向灭亡,但只要能得到和神龙并驾齐驱的力量,那麽所有的一切就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生为青鳞是不可选择,但自己的命运当由自己决定。
只要食下龙心……就可以……t
可是这食下的龙心,让自己得见光明的龙心,让自己的力量足以和太渊抗衡的龙心……竟是……他的……
“云苍……”青鳞的手紧握成拳,收到了自己的胸口,感觉到心脏一阵一阵地刺痛著:“怪不得,两百年前你会说……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如果上天觉得还不够,那麽命运还是命运,你亏欠我的,准备好一并归还吧!
两百年前,傅云苍离开之前,说了这样的话。
那就是说,在两百年前,他就知道了自己和他还有这样的一层纠葛。
对面的孤虹听见他这麽说,神情有一瞬的怔忡。
两百年前……那不是……
孤虹猛一甩头,长长的黑发在身後金色光柱的辉映下泛起眩目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