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温暖寒冬      更新:2024-04-07 21:03      字数:4823
  忽地,压在唇上的温暖消失了,紧搂著他的双臂滑落,适才仍叫骂著他的蔺舆风,转眼间竟落下马,倒卧在山道旁的草丛中,脸色苍白至极。
  严清郎怔住了,喉间彷佛有什麽梗在其中般地难受,几乎无法呼吸的感觉,紧揪著他心肺不停抽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抓握著缰绳的手有多麽紧,紧得连指节都泛白了。
  倒在草丛中的蔺舆风动也不动,可他唇边不停溢出的鲜血,却怎麽也止不住,右肩处开始泛开一抹刺眼的艳红。
  严清郎一直以为自己会坐在马匹上看著蔺舆风慢慢死去,心乱不已的他,根本不知晓该如何是好,一个恍神,他人已站在蔺舆风身旁,清楚地瞧见自己的手微微颤抖,犹豫著该不该伸向前。
  他在怕,可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麽,就连尧风死去时,他都不曾这麽怕过,可恶!
  严清郎一咬牙,不愿再多想地扶起蔺舆风,正欲将他抱起时,他却抓住了他,微喘著气地笑著。
  「我以为……你会像撇下全那样不管我的死活……」他忽皱起眉头,呕出一大口血,却仍抓著严清郎不肯闭上眼。
  「别说话。」严清郎全然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麽忧心,匆忙地抱起蔺舆风,便跨上马匹,策马急奔。
  蔺舆风艰困地抬起手,轻轻地拍过严清郎的脸庞,轻吐著气说∶「不准……不准你再做出……这麽不要命的行为了……」
  又一次地,严清郎感到心口开始泛疼,强烈得他几乎无法承受,可最令他无法忍受的,却是蔺舆风的话,每一句话……直逼得他欲发狂。
  为什麽?为什麽要救他?他大可扔下这个人,任由他慢慢地死去腐朽,扔下他,他便一定会死,扔下他……他便可以……便可以……
  思忖间,蔺舆风忽然抱紧严清郎,将唇贴在他耳畔地说∶「真……让人开心……没想到……我竟也能让你……露出这种神情……」
  他笑著抚过严清郎微红的鹰眸,闭上眼,倒在严清郎肩头昏厥过去。
  严清郎怔怔地看著前方,耳畔依稀萦绕著蔺舆风适才所说的话语,忽远忽近,他颤著手捂住自己的眼,呵呵地苦笑出声。
  被骗了……他怎可能为他流泪?怎可能?
  他敛下苦笑,拉紧僵绳一夹马腹,催使马匹奔快些,想在入夜前找到邻近的村子歇下。
  不知奔了多久,天色也渐暗了,怀中的蔺舆风不停地颤抖,使得严清郎不得不再催促座下疲惫的马匹,直朝不远处隐约闪著几点昏黄光芒的小村子。
  好不容易到了村子前,马匹也已累得倒地不起,严清郎只得抱著蔺舆风跑入村内,想找名大夫赶紧替蔺舆风医治。
  正巧自陋屋走出来的粗汉,一见到严清郎,不禁觉得他怪眼熟的,想了一会儿,乐得笑开颜地跑上前拉住严清郎说∶「这位大爷,是我啊!你还认得我吗?」
  严清郎转首看向粗汉,仔细地打量他一会儿,才发现此人竟是当初他逃离冷月时,救了他一命的汉子,莫非……这儿便是那时的村子吗?
  「这位爷怎麽流了这麽多血?该不会你们又遇上了山贼吧?」粗汉转眸一看,就见蔺舆风一身是血,气息微弱得几乎不可闻,心底不禁暗惊地问道。
  此时也不知该如何解说的严清郎,赶紧问说∶「这村子可有大夫?他伤得极重,得快些医治才行……」
  「这……咱们这村子啥都有,就是没大夫,大夥儿受伤了也是自个儿采药抹一抹便罢,不如这样吧!大爷您就随我入屋,我拿些草药让您替这位爷敷上,或许能止住伤势也说不定。」粗汉搔了搔头,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儿,才这般说道。
  「那便劳烦你了。」严清郎颔首说道。
  「随我来吧!」粗汉笑著走至陋屋前,推开木门示意让严清郎先入内。
  严清郎抱著蔺舆风走入内,屋中简陋的摆设,一如他离去时般不曾改变,变的……只是少了几分温暖,多了份冷清。
  似乎察觉到严清郎的疑惑,粗汉苦笑著说∶「当年,大爷您离开後,这村子便被山贼洗劫了,很多人都死了,包括我的妻子儿女……」他止住了声,呵呵尬笑地又说∶「我说这个做什麽呢?大爷赶紧抱著这位爷到那间房,我去拿草药和些乾净衣衫来。」
  严清郎沉默不语地循著粗汉所指的地方走去,这屋子很小,也简陋得很,掀开布帘,映入眼底的,仅有一张木床,和几把矮凳子。
  他抱著蔺舆风走入房中,将他安放在床榻上後,自己才跟著坐在床旁,脱下外挂轻覆在他身上。
  粗汉也在此时走了进来,手中还捧著一件乾净的黑蓝绸衣和一些药草,仔细一看,那衣衫正是严清郎当初送予粗汉一家子的饯别礼。
  「这衣衫是大爷您当初给我们一口子的,可妻儿们都死了,我自个儿也穿不了,您就拿去替那位爷换上吧!还有这药草,将它揉碎喂那位爷吃了,其他的就敷在伤口上,应该能帮上这位爷才是。」
  严清郎接过粗汉手中的衣衫汉药草,抬首轻说∶「谢谢你。」
  「快别这麽说,我和大爷您好歹也是有缘,见人有难不帮上一帮才真是过意不去。」粗汉笑著搔了搔头,「那我不打扰您俩休息了,有事叫我一声便是。」语罢。他转身便离开了。
  严清郎默然地看著怀中物,良久,才转过身坐回蔺舆风身侧,将他身上那沾染上血迹的长衫褪去。
  丑陋的剑伤,深刻地印划在那看似单薄的右肩胛上,伤口周围已然泛成紫红,不仅如此,那精瘦的胸膛上,清晰地显露出印在上头的紫青掌印,可想而知,当时蔺舆风是忍著何等剧痛将他救离那群刺客之手。
  像是无法承受般,严清郎皱紧眉头地别过首闭上眼眸,俊逸脸庞露出满是不解与挣扎的复杂神情。
  他不懂,不懂究竟是哪儿错了?或许一开始,他便不该随蔺舆风一同出使辽燕,不该以为暂时的忍气吞声可以解决一切,导致事情一件件地脱离掌控,甚至……为了一个疯子乱了分寸!
  「咳……咳咳……唔!」躺在床榻上的蔺舆风忽然卷缩起身躯,猛地大咳出声,别过首,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蔺舆风!」严清郎震惊地靠上前,正欲替蔺舆风拭去唇边的血迹时,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蔺舆风抓握住严清郎那温暖的手,微喘著气自嘲地笑说∶「那家伙……武功不弱……这次怕是……伤得沉了……」
  「把这药草吃了……」严清郎轻别过头,不愿见蔺舆风一反往常的虚弱模样,微颤著手地揉碎那药草,便欲递到他唇边。
  「这种药草……根本没半点儿用处……」蔺舆风弱弱地偏过脸哼笑出声,很是不屑吃严清郎手中的药草。
  严清郎像是愠怒了似地,甩开蔺舆风根本毫无箝制力量的手,站起身懊恼地低吼∶「那就想法子医治好你自己!」
  「你恼了?」蔺舆风像是发现什麽有趣的事儿般,忽而轻笑出声,其中还夹带了些许低咳。「这麽怕我死去吗?」
  「我没有!」严清郎忿忿地背过身走至窗棂前,重重地捶了下墙沿,捂住脸庞地反驳。
  他才不可能……不可能怕蔺舆风死去,他就是死了也与他无关!一个曾想过要杀了他的人,怎可能会怕自己想杀的人死了呢?可笑……当真可笑至极!
  「那为何你要……救我?最想杀我的人……不正……不正是你吗?」蔺舆风又咳了几声,方压抑住喉间的腥甜,微喘著气地说道。
  冷静……他必须冷静……不能再任由蔺舆风牵动他的思绪。「我根本不想救你!」严清郎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似的,全然抑止不住情绪地大吼。
  他想过要扔下伤重的蔺舆风,任由他在那荒郊野岭外慢慢死去,而自己也可以按著原先所算地走下去,可……可蔺舆风所说的话……令他动摇了,不!他之所以会带蔺舆风到这儿,不过是想证明他错了!他严清郎……仍是那冷漠无情的严清郎!
  「哦?接著呢……你又……又要说些……我们是敌人……诸如此类的话吗?」蔺舆风呵呵地笑著。从前他一直不懂这个男人,现在却好似明白了些,他……不过是个怕去承认的懦夫!
  严清郎抿紧唇地转过身,映在眼底的笑容越看越是刺眼,他一个跨步地走上前,欲狠狠掐住那白皙的颈项,让他再也说不出令他失去理智的话语,却反而落入蔺舆风的怀抱之中。
  「我不懂你在怕些什麽……」蔺舆风忍著满身的痛楚,使尽力气地抱住严清郎,喘著气息地在他耳边轻说。
  「别靠近我!」严清郎像是被触及痛处般地怒吼,想挣扎,却被蔺舆风搂得更紧,怎麽也挣脱不开。
  「呵……若我是个固执的人,那麽你……怕是比我还要顽劣的人了,一再地说我们是敌人……不断地问我恨不恨你……像是要我莫忘了恨你似的……」蔺舆风一个反身,压住力道极大的严清郎,喘著气地又说∶「其实你早就察觉了……我看你的眼神变了……所以你怕……怕得必须找藉口推开我……怕若是不这麽说……自己……也会跟著变了是不?你这个奸诈的小人!」
  「住口!」严清郎恨恨地揪住蔺舆风散乱的黑发,欲将他拉推开来,想离开这儿,怕眼前这人的疯狂,将致使他跟著失去理智。
  蔺舆风感到头皮一阵刺痛,随後却低笑出声,伸手捧住严清郎的俊脸,疯狂地咬住那片薄唇。
  严清郎痛得皱起眉头,不断地拉扯他所能碰触到的一切,可压在他身上的蔺舆风,却不曾因此止息他那疯狂的举动。
  「这是你欠我的……欠我的……就必须还……」语毕。蔺舆风忽而面露惨色,喘著气地捂住胸口倒在一旁,看似非常痛苦。
  严清郎怔怔地看了蔺舆风好一会儿,见他又开始呕血,才急忙起身地圈抱住他,抓起一旁剩下的药草便欲塞入他口中。
  「没用的……」蔺舆风别过首,不停喘气地说著。
  严清郎忽地放下蔺舆风,想起蔺舆风身上总会带著药膏,因船袭而受重伤时,也是蔺舆风替他疗伤的,他身上应当还有些药才是!
  思及此,他忙自蔺舆风的长衫内四处搜寻,总算找到了两瓶药。
  蔺舆风见了,也不阻止严清郎替他上药,疲惫地撑著沉重的眼皮说∶「陪著我……不许……走。」
  严清郎顿了下正替蔺舆风上药的手,看也不看他一眼地继续动作,就连蔺舆风昏睡过去了,他仍是不肯抬起眸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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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未眠,脑海中尽是蔺舆风的话,折腾得他怎麽也无法入睡,那近在身侧的温暖气息,更是令他辗转难眠,整夜……就仅是坐在床畔沉默不语地看著沾满鲜血的手。
  昨夜……挣扎中,他抓伤蔺舆风时所沾染上的血。
  忽地,细微的稀嗦声,扰醒了出神的严清郎,抬起首,才发觉是粗汉拿著早膳走了进来。
  「大爷您还好吧?」粗汉见严清郎一身狼狈,不禁担忧地问说。
  「不要紧,昨晚……没吵著你吧?」严清郎淡漠地摇了下头,站起身看向粗汉地问道。
  粗汉则是一脸疑惑地搔了搔头,良久才尴尬地笑说∶「昨晚我睡得可沉了,就是有人在我耳旁敲锣打鼓的我也起不来,不过话说回来,昨晚是怎麽了吗?」
  「没什麽。」严清郎冷冷地别开眸,似是不想多谈。
  见严清郎似乎不想多说,粗汉也不多问,将手上捧的早膳塞给严清郎地说∶「大爷,趁这饭还暖著,您快些用吧!虽然都是些粗茶淡饭……」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
  「谢谢,待他清醒後,我们就离开。」严清郎淡然地背过身说道。
  「这样啊……」粗汉虽想挽留,可严清郎的态度却令他无法开口,只得点头道∶「那我也不多挽留了,啊!这东西是我从村外一匹死马的鞍旁找到的,应该是大爷你们的东西吧?」
  闻言,严清郎不禁转首看向粗汉手中所捧的东西,除了包袱外,他手中还有一用布绸包裹住的东西。
  他皱起眉头,冷狠地说∶「把它扔了。」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