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
莫莫言 更新:2024-04-07 11:56 字数:4752
“报复心重的傻丫头。”他喃喃低语。
不怪耳朵可尖咧!“你说什么?”
彻里曼掀掀眉头眨眨眼,“没有。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没有才怪。”不怪嘴巴嘟嚷着,还是回转前方,开始带头往前进。
越往里头前进,火把的火也越来越小,虽然空间并未缩小,它却令人担心。他们已经走了不短的时间,除了单调的石壁岩洞外,就连常见的鸟兽也没在里面筑巢,此时他们几乎听不到外头瀑布的巨大噪音,寂静的洞内只有彻里曼与她的呼吸声,以及他们爬行时的脚步声。
就在不怪心中的担心,因为无法找到出口而渐次高涨时,洞内突生一阵诡异的冷风,吹熄了火把。“啊!”
她尖叫着,直觉向后扑到彻里曼身上。
“呜——”他闷哼了一声,但仍然紧抱着她,安慰的拍抚她说:“不要怕,没事的。只是风吹熄了火,再点就是了。”
真是丢脸。不怪从没想到自己长这么大,才发现她居然是怕黑的。
彻里曼松开一手,摸出了火摺重新燃点了火把。“瞧,没事吧?你还好吗?”
痴痴看着他温柔的脸,不怪自己都看呆看傻,差点没听到他的问题。晕红着脸她不好意思点点头,接着注意到她正紧抱着他受伤的左手臂。
“噢,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你又流血了。”
他低头抬起手看了看,“不要紧,只是些微裂伤。往前走要紧,火把上的布已烧得差不多了。”
这么一说,不怪也发现了。她转身看看四周,“原来风是从那里出来的。怎么办?我们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了。”
洞|穴在此霍然开展,宽阔许多不说,还延伸出两个方向,各自转向不同的地方,如果加上他们走进来的这个洞口,一共有二处。
“你在做什么?”不怪好奇的看着彻里曼,他正以指头沾着臂上流出的血,在洞口上方画着“O”、“X”、及“米”字符号。
“以防我们走错路又绕回来原位,所以要做些记号下来。”他说:“我们向那个灌冷风的地方进去看看。既然有风吹进来,应该有出口才对。”
“你懂得真多。”不怪半讶异的说。
终于能直着身走路的他,一面探索着两边山洞,一面回道:“我曾住过类似复杂山洞的地方, 白幼摸索到大,多少懂点。”他侧头往有“X”纪号的地方一指,“这个洞先走。”
不怪好奇什么地方会类似复杂的山洞,她暗中想着另日一定要问个清楚。这次她就没有抗议他走在前方了。
可是才不过走出两步,他竟又停下脚来。“怎么会如此?”
“怎么回事?”
不怪探头瞧着,马上明白他的不解与疑惑。这个洞是死的,不过走出两步,便是一堵高璧挡于前方。
“这一点道理都没有。”彻里曼摸着山壁,“既然有风,怎么会是死的?”
“我们可以试试另外一边,或许那儿会通。”不怪只好说。
等他们花了点时间走出“X”洞外,再进人另一个“O”洞中,同样的情形让彻里曼怒骂起来。
“天杀的,这根本不可能。”
两个洞都是死的,没有其他的通路,没有任何的水、食物与鸟兽,他们被困住了。就在他们高高兴兴的以为自己捡回一条命后,他们发现自己仍旧被困死,在一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山洞——一个死胡同”里。
这种结果不仅教人始料未及,更令人沮丧。
难道先前只是场空欢喜,他们今日必须葬身在这儿吗?
第六章
火把现在只余下一小截明明灭灭的碎布片,失去火光映照,这山洞阴森多了,简直像是座石坟。
彻里曼运气凝神双掌顶出,挟雷霆万钧之力轰地往石壁上一推,一小阵落石飞沙扑下,晃动两下又恢复了平静。
和前面十几次尝试一样,它一点用处也没有。挡住洞口的是固若金汤的巨石。不管它是天然生成,或是有人刻意挡起,它都能牢牢的坚守岗位,丝毫不松懈半分,也不留给他们半点生路。“休息一下吧。”不怪停下她挖土掘地的动作,抬头对他说。
“我不累。”彻里曼专注的调息养气。
她嗤声说:“不累才有鬼。我们在这儿弄了多久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是半点进展都没有,除了你快把那双手掌弄废,我的刀子挖得钝掉外,什么也没有。”
“我很好!”他硬声回道。
“我可不好。”她吼回去,“见鬼,为什么我们不干脆走回头,跳下悬崖算了。这个洞根本是死的,我们就要死在这里头!”
她的叫声在空洞的四壁上回响,直到此时不怪才晓得她自己有多沮丧,有多紧张,有多大的压力。这种面临绝境求生的压力,能逼得她失去自我,失去心智,如果她真的疯了,也许会比较好过。
“我们不会死在这儿的。”他音调不变的说。
为什么当她即将濒临崩溃时,他还能保持着他的信心,为什么?不怪叫嚷起来,难道他不晓得他们就快死了?没有水、没有空气、没有力气,他们还能在洞中活多久?她不要死得像是干瘪的饿死鬼一样,她宁可跳下去让冰河夺去她的生命。她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不想去管。
突然间,非常用力地她挨了一巴掌。她的嘴巴渗出血来,咸甜的血味扩散到她口中,整个脸庞歪到一侧,饱受惊讶的双眼圆睁,她被打了?
“我们不会死的。”他沉稳的在她耳边说:“知道没?”
不怪觉得自己半边脸像要肿起似的。神奇的,这股尖锐疼痛的感觉帮助她冷静下来。紧接着一阵奇异冷风灌入,吹灭最后的火花,洞中陷入一片黑暗,她摸索着找寻彻里曼,“你在哪里?”
他抱住她,温柔的让她倚在他宽厚的胸口前,“我在这儿,不用怕。”
伸高小手,不怪探向彻里曼的脸,那高挺的鼻梁,双唇的曲线,俊扬的眉与双目,是他没错。她松口气,用力的搂紧他的脖子,努力的靠近他。在这种时候,如果还要拘泥于礼俗,未免可笑。她急需要感觉她并不是孤单在黑暗中。
一双温热的手臂,一缕人的气息,都能安慰平抚她。
“对不起,是我刚刚失态了。”她低声说。
他双臂束拢的紧抱她半分,“不用担心,那很正常。每个人待在这种境地,多少会失去一点常态。我们会活下去,不论如何你绝不能把这点忘记。”
晓得在这个地方失去信心,无异提早宣判死刑,不怪没有抗议的点点头,尽量不去思考他们处于什么状况。或许一些题外话,能让她移转注意力。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问吧。”
“二十年前,白……皓罡为什么杀了你爹娘?”
彻里曼全身僵直着,即使只听见她小小的问,也能勾起他无边的痛苦。他不能死,至少不能在大仇未报前。
“我不是想刺探你隐私,但如果你愿意说出来,我会安静的听。”
不怪迫切的想了解他的过去,为什么他对外表现如此无情,本性却又不是那样的人。为什么他要戴着一副凶狠的面具,真正的他却又那般地温柔。
她渴望解答,为什么她会在乎一个只认识短短几天,一个她该恨多于情、怒多于爱的恶人,一个奇怪地捕捉她注意,掳获她芳心,强迫她接受的男人。
可不可能这就是婆婆告诉她的,每个人生来命定都有的冤家?她终于遇见一个她注定要碰头的人了?
彻里曼放开她,屈膝而坐,“那不是个好听的故事。”
“你愿意说吗?”
他苦笑着,“既然你这么想多管闲事,也罢,我就告诉你也无妨。”
“我保证不插嘴,乖乖听。”不怪甚至在黑暗中举手发誓。
自然,这么做彻里曼也看下到,但不论如何,他以低沉而平静的语气,开始述说着。
“事情发生在二十年前……
“当时,我六岁,底下还有个妹妹才三岁,自我出生起,我们就一直住在大都的使节宅府里。大都是蒙吉皇朝的帝都,你应该还记得。
“我爹年轻时,就奉我国家皇帝的请托,到中原大都当特使,与当时的可汗顺帝建立友好邦国关系。父亲在故乡本为杰出的学者,博学多闻,精通一切西方学术理论,深受当时的顺帝倚重,常找他协商解惑,非常友好,最后顺帝甚至把一位公主嫁给我爹,她也就是我亲娘。
“这段婚姻把我爹爹留在中原,他成为顺帝身边的好友与议士。后来我母亲生下两个孩子后,我爹更不可能离开。即使当时局势已经恶化,明教与汉族人的反元风气形成气候。顺帝日以夜继的找我爹爹商量。
“可是再多的商讨也挽不回顺帝手中日益衰落的天可汗国,在中原那些明教逆旅声势越来越凌厉,败战而逃的元军不可计数。顺帝就算欲止狂澜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记得父亲去宫中面谒可汗回来后,总是对我母亲摇摇头。有一天吩咐她可以准备一下行李,好与他回国去。
“我父亲已看出大元朝气数已尽,除非有援救,否则无法独自对抗众敌,他自愿回国尝试请救兵。我的母亲非常不舍得离开,她从未去过我父亲家乡,只听过我父亲的描述。她认为自己无法生存在那样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夜半都悄悄的垂泪。我不懂得母亲的忧伤,只是奇怪为什么父母亲经常吵架。
“顺帝也不想让我爹离开,他晓得此去不知何时能见。他身边此刻连谈话的知己都寻不到,我爹一走,他就更加的孤寂。但顺帝了解我爹必须回国履新与试图替元朝找救兵的最后努力,所以他还是放我们一家离开。
“但这消息却由宫中传了出去。明教的人担心万一真的让顺帝得到援兵,举事便会功败垂成,所以他们开始在江湖中传播谣言。把我父亲说成是绿眼妖魔,是弥勒佛指示要除去的人。夜里,我们宅第中便接二连三有刺客前来暗杀。顺帝为此,特别派当时宫廷十大高手保护我父亲。“明教眼见暗杀不成,他们需要更多的高手来助阵,便使出第二计策。所有江湖中的人也不外受贪婪两字所吸引。他们或许不喜爱金银珠宝,但没有谁不希望自己武功高强,成为一等一的高手,最好能天下无敌。所以明教的人对天下各大门派,发出封密函。
“他们知会天下的高手,我父亲手上有一柄彻家世传的珍世奇宝。它来自奇异的冰雪古国,属于传说中的天兵神器,只要能获得它,便能获得至高无上的功力。哼,这种鬼话也只有那些毫无见识的俗人才会相信。
“所谓的天兵神器,不过是我彻家家传的一柄长金笛乐器,它总长有六、七尺,平常都是分成十等分置于盒内收藏。当初我父亲是为了能在皇上面前演奏,才不辞辛苦大老远带来的。它的模样奇特,浑身镀金能于白日映光,看过的人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就在某天晚上,一批自称是中原十大高手的人,来到我们彻家。见人就杀,不论老幼妇孺一律不放过。明教的在后头指挥,那些高手们则肆无忌惮的到处烧杀掳掠,凡是能抢能要的东西,全都搬光。最重要的,当然就是要拿走我父亲珍藏的家传长笛。
“我父亲不过是一介书生,他很快就被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徒杀了。我母亲……她护卫我们兄妹躲在密室内,听见敌人杀死我父亲后,她冲出去和敌人拚命,也死在那些人手上。我抱着才三岁的妹妹在密室内躲了两天,直到顺帝派来的官兵找到我们为止。可是已经太迟了,我彻家上下百来口人命几乎不留几人,妹妹也在一周后因为惊吓过度、高烧不退而死。”
他说完后,四周的黑暗阴沉沉的压在不怪的心头。任谁听了这个故事,都无法不动容吧!
“那些人不是为了什么国家而杀我父亲。那些自诩侠义之士实为人面兽心的恶徒,为了谋夺盖世神功,不惜残杀所有挡路的人。后来,顺帝派了他身边最信任的手下送我回国,当时我许诺不论世事如何改变,我都会重新踏上中原这块土地。不是为了和平,而是来讨我彻家的血债。”彻里曼奋力往地面一击,隐隐震动。
“我很抱歉。”不怪只能喃喃的说。
“你对我有何抱歉?”他厉声,“我不需要你同情。”
“我不知道,我只是认为因为我也是个中原人,和那些追杀你爹娘的人是同族,所以你才会对我泄恨不是吗?”
他安静一会儿。“我没有拿你泄恨。”
“噢。”她没有话好说,也不知该怎么说。
虽然漆黑不见五指, 但不怪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愤, 听见他用怪异的语言咒骂(就算听不懂,凭那口气她也晓得是骂人的话。),接着他精准无误的握住她双臂,拉近她。
“我花了二十年,锻炼自己,没有一日或忘我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