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
冬冬 更新:2024-04-07 11:54 字数:4742
仙道深呼吸一口气,冷静而果决的说:“枫,不要睡,起来,我们去看医生。”
医院里敷上了止痛消炎的药,说是具体分析报告要到明天才能出来。
借着下楼买东西吃的机会,仙道给彩子打了个电话。
听到流川曾经受了轻微脑震荡而昏迷过去,伤势最严重时左眼已经肿胀到无法睁开,更不用说是不是能看见,仙道心里猛的一紧:这样的伤情,很难不留下后遗症的。
彩子又问,不是敷药后好些了吗?难道现在又恶化了?
仙道烦躁不安至于顶点,闷声闷气的回答:“不知道,报告要到明天才能出来。”
最后仙道失去了耐心,挑开那层薄纸,直截了当的问:“你一直没有说是谁伤了流川的。”
彩子的声音听来平静,显然是下了决心:“我不能说,你会要那个人的命的。”
仙道静了片刻:“够了。”放下了电话。
一句话他已经可以知道是有人故意让流川受伤的,否则以彩子对他的了解程度,该明白仙道决不是那种冲动到动不动就拿别人生命开玩笑的人。
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那个人来,并问清楚,他把流川弄到这个样子,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是那人最后一个机会了。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的话,仙道想:可以考虑让他少损失一些肢体。
十三、
当晚仙道就已经知道了流川受伤的具体过程:竟是对手为了赢球而故意下的手!仙道真是恨极了,尤其当他知道流川已经不是第一个这样被弄伤的人之后!
这种人,该接受一点教训了。然而教训多少,那也得要看流川的伤势如何再定。
不知为何,仙道紧张了整整一晚。不停的在屋子里踱步,不停的问流川:“你觉得好些了吗?”流川反而显得比他镇静得多,静静的半卧在床上,还有力气骂人:“白痴!坐下来!”
仙道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左眼被包得像个面包的人:“我是在担心你啊!”
流川想,啊,人为什么有这么笨的呢?“那就坐下来!看着我眼花!大白痴!”
仙道果真乖乖的坐到了流川身边,仍是忍不住埋怨他:“我真是不懂耶,枫,你这么大的人了?为什么总是不记得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
流川绷直了身体,不答话,忽然把仙道拉得向后躺了下来,自己翻身压住,简短的命令道:“今天,换我!”在上面。
仙道在亲吻的空隙忍不住出声抗议:“你才训练了回来……”很伤身体的。不过被流川堵住了,没来得及说出那后半句。仙道闭起眼睛想:你,也需要发泄的吧?
第二天一大早,仙道趁着流川还在睡的机会,一个人跑去取了报告。
等在外面的时候,仙道清楚体认到“万念俱灰”的感受,他不停的走来走去,想缓解心中的紧张情绪。终于叫到流川的名字,仙道面临命运的宣判一时手足无措。进去之前,仙道闭起眼睛深呼吸,祈祷了上帝真主如来佛,直到护士小姐终于不耐烦得开口催促,这才微微颤抖着打开门来。
回去时,流川已经醒了,坐在独脚凳上,左眼依旧包得像个惨白的失败面包,听见仙道进门,头也不抬的问:“结果怎样?”
终是瞒不住的了,流川那样聪明。仙道苦笑,问:“枫,想好后再回答我,如果,你以后不能再打篮球了,你会怎样?”
流川的身体瞬间僵硬。仙道就在后面看着,很久以后,流川才答非所问的说道:“那我就去配隐形眼镜好了。”声音和脸部一样不带任何表情,听不出情绪的波动。然而仙道的心却一下子痛了起来,大步走过去。紧紧的从后面抱住他。
然后是重复又重复的亲热过程,仙道几近麻木的任他予取予求,感受他近似残虐的对待,越发心疼。心底有声音疾声呐喊:枫,你到底在想什么!告诉我呀!
最后的高峰时,仙道清楚感到,有两滴冰冷的东西滴在自己肩上。或许还有更多的,枕头上,头发上,打湿所有可以被浸润的东西,包括仙道此刻益加疼痛的心。所以狠狠的抿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拼尽自己所有力气抱住流川,不去看,不去想,流川难过的表情。只能挤出身体里最后一点力量用力再用力的抱住,给自己安慰,给流川力量。
仙道带人赶到丰玉的时候,已经见不到岸本和南的人了。据他们学校的人说,那几个人被一帮从没有见过的人打伤,伤得惨重极了,昨天就已经住进了医院,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仙道想都没想的赶到医院,那几位还真是伤得不轻,不过,全身的器官除了牙之外总算还好好的,没有少掉一块。仙道恨得牙痒痒,却又无法对这样的人再下手。于是走过去,向尚能睁开眼的岸本展示手上的指环,一字一顿的说道:“流川已经是东京仙道保护之下的人了!你们以后不要再想报复的主意!否则,你们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运气!”说完,一肚子的恼火仍倾泄不出,仙道转身离开的时候,所有怒意集中在一起,一拳打在门上,扬长而去。
岸本眼睁睁的看着那木门就此多了一个窟窿,一时反应不上来,又昏了过去。
回到神奈川一下车就找了一个公用电话给彩子打:“你找人收拾南他们了?”
彩子轻笑:“我哪儿来那么大的能力?”
仙道陡然咆哮起来:“不是你那会是谁?你到底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代替我出手啊!”
彩子静默了半晌,说:“影,我说过,不想你要人的命。”
仙道把牙咬得吱吱响,听都知道是对南烈的痛恨。整个人都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找人杀了他们?!”
彩子的声音平静:“影,你不会这样的。”
片刻,电话里面传来了悲泣声,捂着嘴的压抑的却是绝望的哭声。
彩子心突的一颤,软了。她从没听说过影也会哭泣啊。“影,不要难过。是我在宫城他们那里煽动了几句,他们去做的。”
仙道的声音明显带了抽噎:“姐,你要我……怎么能不……难过?流川,流川他……”
彩子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镇定着:“别急,慢慢说。”
“医生说……说,流川左眼的外伤已经伤到了内部,他眼里的晶状体已经开始变形,视力会随之下降。医生建议不要再打篮球了。……而且,他也不能估计晶状体变形视力恶化会到什么时候停止,不排除,会有……”仙道哽咽了几下,才说出口:“左眼完全……失明的可能。”
刚才的镇定一下子无影无踪,彩子蒙了:这样严重?从流川的表现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还是难道说,对山王的比赛他是强撑着上场的?天,彩子捂住了口,笨蛋流川啊!任何伤都是越早医治越容易好的,他究竟懂不懂?拖到后来只会让伤势恶化……彩子咬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有一个人哭泣已经够了,她决不能慌张失措。
彩子叫仙道:“彰,不要哭,我们去找最好的医院。”
仙道难以控制的抽泣着:“……我去问过了,他们都说要等晶状体停止变形才有用激光纠正视力的可能。而……变形所可能达到的最糟程度,是左眼裸视视力降到0。1之下,将除了能感知光外再也看不清其他一切东西。”他不要提流川的名字,这样还比较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要让他字字清楚的说出,遭到了这一切的是流川流川枫,仙道只觉得残忍。他说不出口。因为过分难过。
彩子滑下泪来:为什么会这样呢?那样喜欢着篮球运动的孩子,为什么要让他遭遇到这一切?彩子努力保持镇定,不让仙道听出自己声音的颤抖来:“不要再说了。无论怎样,我们也要带他去做一次全面系统的检查。”
医院里见到仙道时,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那随时可见的笑皮没有了。彩子想:即使是仙道这样的人,在这种情况时也是笑不出来的啊。
仙道看见彩子,或许是因为那次的哭泣而感到尴尬,略显冷淡。仙道的声音还带着沙哑,彩子不知道在挂了电话后这人还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哭了多久。毕竟,看着心爱的人受到伤害,自己却没法保护;看着心爱的人忍受痛苦,自己却不能帮助——尤其遇上的还是仙道这种人,那难过程度,是会加倍来的。
仙道好像还在恨着,不停的把怒火往外发:“流川还真是有能耐啊,竟能找来仙道家族的嫡传姐弟为他护航。”也不知道是在讽刺彩子还是自己。
彩子知道他是对没有亲手收拾南等一干人而心存不满。沉默着,也不说话。靠在墙上,等结果出来。
流川出来时,彩子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是在仙道快步向前扶住流川后流川的手的动作:立刻反手握住了仙道的手。到仙道扶着流川坐下,三个人一起等待结果出来时,两个人的手始终紧紧的交握着,没有一刻分开来过。彩子也不知该觉得惊异还是什么,却是由衷的想祝福:无论如何,只要他们幸福着就好,即使,是以众人所唾弃的那种方式。
她,认了。
三人就在医院的长廊里安静等待。
时间溜过的步伐慢得惊人,一秒一秒喀嗒喀嗒,像个因为贪玩而留恋不肯走的孩子,完全无视于人们焦急等待的心情。彩子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流川仙道,看得久了,彩子微笑起来:刚才那瞬间的决定应该没有做错吧!那两人坐在一起的姿态,真的——漂亮得惊人。让人无端的感觉,啊,和谐极了;啊,赏心悦目极了;连看到的人都会放心下来的那种;就好像,两个残缺的弧线终于拼成一个完美无缺的圆时,那种圆满的、再无挂碍的感觉。
且不论容颜的清美或者俊朗,光他们靠在一起的姿势,完全接纳了对方一样,毫无困难的组成自己的世界,不给外人有侵犯的空间。仿佛生物界的共生关系般,有了对方之后,这生命才完整起来——然而当时的彩子并没有意识到,共生其实是个很可怕的形容词,共生的生活中,如果突然失去了一方,剩下来的那个,是无论如何也活不下去的了。
流川的面容一贯的沉静,比较之下,仙道的脸上反而有着多一点的哀伤,却一直笑着,逗流川开心,流川很少开口,每次开口也不过是烦了,骂声白痴而已,仙道就会明显的真正开心些——看着那两人的样子,连彩子本人都感染了幸福一般,嘴角轻轻的往上一勾。
轮到流川的报告出来时三个人的心里都难免有些忐忑不安,结果却并不完全是坏消息。流川的昏眩主要是因为脑震荡的后遗症引起的,静养几天就好;眼睛则可以通过一定的机械手段和药物治疗来抑制晶状体继续变形,但效果有几分谁也无法打保票,至于纠正视力,则要等到18岁以后,眼睛发育完全定型后才能进行。
仙道和彩子总算松了口气下来,二人都建议流川去进行治疗:走一步算一步,有效没效也比看着视力下降要好。流川沉默着,也算默许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彩子问流川:“要不要通知他?”
流川脸上一点波动也没有,就连眉梢也不曾扬起,但仙道握着他的手,明显觉得紧了一下。谁呢?可以引来流川这样大的反应。流川回答:“说吧,我的钱不够。”
“其实钱都是小问题,仙道和我可以先帮你垫着,你不用操心。若是实在不想,也就算了。”后面那句话没有清楚指明是什么事,然而仙道却知道,那是说如果实在不想见那个人——那个人,是谁呢?
流川有一瞬间的迟疑,随后还是拒绝了:“不了。迟早他都会知道。”
随后流川大步走向前去。仙道被拉着走向前,忍不住疑惑,转头看着彩子扬眉询问,彩子用口型向他做出几个字——流川的父亲。
流川进手术室的那天仙道终于见到了流川的父亲,即使脸型嘴角和流川有几分相似,却明显的和流川不是一类人。他站在外面走廊上看了一眼又走了,只塞给彩子一张支票。仙道看着他的脸色,不是不关心他的儿子的,不过更关心于身边此刻的现任妻子罢了。
可怜的男人,仙道不露声色的想,竟连哪个是他儿子最亲近的人都分不出来。
那二人走了之后,彩子顺手将支票递给仙道。支票上的金额很大,仙道看了都不禁眉毛一挑。然后,彩子就开始说话。
彩子说,其实他父亲很有钱的,这些并不算什么。
彩子说,流川的母亲现在在瑞士,离开日本时找到流川的学校来,哭着求流川跟她一起走,流川却执意不肯,很明显对父母两人都失望透顶——彩子本人也是因为这件事才知道流川的身世的。
彩子说,现在流川的情况,说得好听些叫做独立,说得难听些不过是没人要罢了。12岁开始,流川就一个人生活,住在单独的屋子里,自己就是自己的户主,所有的节假日都是自己一个人过。
十四、
那之后的暑假彩子常到流川那里去,每次都能碰上仙道。仙道的目光很明显是想杀人的:超级亮的大灯泡啊!为什么总是来打搅他和流川间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