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二人出了正屋，从花园穿过月牙门，又是走过游廄，最后再是过了两重院子。在山庄东北边沿的山脚处停了脚。
  这是一处不算小的偏院，不过，进了这桩院子后，给人的感觉有些阴深。那密密的竹林，总让玉悠觉得，没有那种什么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的高人风姿。
  恰恰相反的是，这处种着竹的林子，第一感觉是很静。第二感觉就是风太冷。那么，第三感觉就是，住这的人心思一定很沉。
  从竹林的小道一路而过，在竹林的深处，有一片很空旷的地方。那里，有处小庐。待走近后，玉悠瞧出来了，那是一处竹屋。在阳光透射下，这处竹屋显得非常之梦幻。就像童话里，七个小矮人的世界一般天真而又童趣，无邪而又雅致。
  “玉战来访。”在竹屋的篱笆外，玉战老公爷高声道了话。
  这时候，屋子里传了一个轻响，然后，屋门开了。玉悠能瞧见，一个玄色锦衣的青年，似乎从仙境摇曳了出来。那是一张很帅气，一张非常有迷人的脸。不同于玉悠前一世现代的帅哥形象，而是从山水墨卷里走出的贵公子。
  温文而雅，是为这种人专门量身而订造的。
  再一次，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一句话，涌上了玉悠的心头。
  “老公爷来了，请恕子珏不方便远迎。”声音平和的响起，这位出现的贵公子，正是失踪已久的大皇子李子珏。玉悠看着张在她面前不同于当年那个有些张扬的脸。嗯，果然，时光是个好东西。
  这大皇子李子珏和顾倾城一样，都是变了，似乎变得都容貌出众啊。同样有一张好皮相，这是玉悠的评价。
  玉战老公爷很直接的推开篱笆门，走进了小院子。玉悠跟随了其后。走过了五步的抬阶后，玉悠随着她家祖父，进了这个小吊角的竹屋。
  “二位请坐。”大皇子李子珏开口温言而道。
  玉战老公爷很自然跪坐于这间竹屋里铺好的蒲团上。玉悠这个小尾巴，自然也是随了样。直到这时候，玉悠才注意，刚才她一直不曾发现的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位面前依然高贵的大皇子李子瑞，似乎腿脚不便。
  当然，这是一个比较温柔的说法，更正确的一点说法便是，大皇子李子珏这位殿下，成了一个跛子。
  084　有客再来（三）
  084　有客再来（三）
  084　有客再来（三）
  跛子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一位跛子是皇子。要知道，这皇帝名下可不就这么一个儿子，而一个残疾的皇子，明显人都知道，这位对天子之位不用肖想了。
  这一刻，玉悠突然觉得，命运这东西，对面前这个一切瞧着都出众的皇长子而言，是有些残酷的。所以，玉悠这一刻，更明白她祖父没有说出来的话了。
  “殿下，您请坐下吧。”玉战老公爷对大皇子李子珏说了这话。
  李子珏听后笑了笑，倒是也依言跪坐了下来。他道：“老公爷怎么有雅兴来看子珏？”说了这话后，李子珏还是望了玉悠一眼，再道：“这位是老公爷的孙女吧？”
  “当年那块玉佩，在老夫的孙女身上。殿下，您明白这中间的意思。”玉战老公爷直口直心的回了话。然后，又是看着大皇子李子珏，再道：“至于皇家的事情，老夫卖身‘老’啊，这是掺合不起。”
  “老公爷的意思，子珏明白了。”大皇子李子珏神情认真的回了这话。然后，还是望着玉战老公爷的双眼，再道：“请老公爷放心，子珏这等残身，又碍得了哪位的事情呢。”
  这话里，能听出浓浓的失落，同样，未曾不是有几分解脱。
  “殿下能看开，当是幸事啊。”玉战老公爷叹了这话。大皇子李子珏只是笑了笑，神情里万化的落寞。
  此刻，玉战老公爷也是叹了一声气，不曾开口说了什么。
  倒是玉悠瞧着这气氛，是抬头插了话，是道：“祖父，我有一请求？”
  “何事？”
  “祖父，我能单独和殿下聊聊吗？”玉悠眼中有着渴求的问道。玉战老公爷的眼睛不再是浑浊，而是仔细的看着玉悠。这一刻，一股很沉很得的压力对玉悠扑面而来。
  玉悠茗了嘴，没有回话。而是倔强的抬起双眼，直视着玉战老公爷。片刻，玉战老公爷收回目光，是再度看向了大皇子李子珏，道：“今日老夫探望殿下，见殿下面色甚好。老夫孙女之意，不知殿下之意，如何？”
  玉战老公爷是把问题，问向了大皇子李子珏。
  李子珏听这问话，是笑回道：“能与老公爷的掌上明珠谈话，自然是荣幸之至。”
  有大皇子李子珏的意思后，玉战老公爷是起了身，然后，对玉悠是道：“既然殿下同意了，你便留吧。不过，不要聊太久，莫担误殿下的休息。”
  “是，祖父，我记下了。”玉悠恭敬回了话。
  玉战老公爷这之后，是离开了。而屋子里，留下了玉悠和大皇子李子珏两人。
  外面，还是太阳普照。屋子里，是清凉清凉的。玉悠和大皇子李子珏两人都是静静的坐着，谁似乎都没有开口打破这宁静的意思。
  风，透过窗，吹着那窗边的风铃响了起来。叮噹叮噹的声音不断着，有一些的悦耳。而就在风铃声里，玉悠开口笑道：“好久没有见过殿下了，今日见殿下才发现，殿下似乎变了。嗯，变得更加的风度翩翩。却又似乎没变，还是那般气质高贵，一望清出于众人。”
  李子珏听着这话后，嘴角挂了浅笑，回道：“姑娘夸过了。”
  “其实，我姓李名子珏，你若不嫌这名字俗气，尽可叫我子珏。”此刻，李子珏提出了一句，嗯，有些那什么的话。
  玉悠听了这话后，倒是没有扫这位大皇子李子珏的好意。毕竟，玉悠不知道这位大皇子李子玉度量到底有多大，不会想得罪了人。所以，她是回道：“既然殿下好意，我就却之不恭了。子珏，对吗？”
  “嗯。”李子珏点头，应了这话。
  玉悠是笑着再道：“子珏，我姓玉名悠，既然我这般唤你，你若不嫌名字同样俗气，也可唤我阿悠。”没错，在玉悠同意这话时，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一二的计较。只是，有些事情，不过还待确认后，才能肯定罢了。
  “阿悠吗？是个好名字。人之一生，何为悠哉？行乐，度己，罢罢。”李子珏笑回了这话。
  “这块玉，当年祖父给我了。我若没记错，你也有一块，是吧。”玉悠拿出挂于脖子上的玉佩，说了这话。这时候，玉悠是单刀直入，直切主题啊。
  李子珏瞧着玉悠这认真的神情，镇定自若的从衣襟里也是拿出另外一半的玉佩，回道：“没错。”
  “那么，子珏拿这另一半的玉佩，是何意？我能在此，问清楚吗？”玉悠双眼直视着大皇子李子珏的眼睛，一转不转啊。这等认真，是因为玉悠相信，老话都说，眼睛乃心灵之窗，她想试试第六感啊。
  希望，直觉别骗她。
  “老公爷应该提过，这两块玉佩，关系一桩婚事。我现在这等落魄，不过求于成国公府罢了。”李子珏依然语言温和的回了这话。可玉悠听得出来，这里还是一些说不出的难受之感。
  “我若没有理解错误的话，大皇子殿下，子珏你，要娶我？”玉悠指着自己，认真的再次问了话。李子珏眼神不避开，同样直视着玉悠，肯定回道：“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玉悠却在想，她应该拒绝吗？
  可这一刻，玉悠不得不承认，她太嫩了。她的做法，把她自己逼到了墙角。没错，当她主动问祖父要答案那一刻，这是开始。而当她主动留下来那一刻，就已经是张弓了。
  开头，可有回头的箭？
  玉悠在想，她能拒绝吗？拒绝一个注定要失去继承最高权柄的皇子。而这位皇子在她拒绝之后，可会这种恨转到成国公府的头上？
  不得不说，越想玉悠越后悔。她觉得这一辈子，她在成国公府的日子太顺了。顺利的她的脑子里，都种满了稻草。没错，在她好奇时，又或是有饶幸时，她糊涂了。
  当断不断，其必受乱。
  所以，玉悠是个拿得起，同样也放得下的人。她这一刻，是抬头，看着大皇子李子珏，问道：“我问的是大皇子殿下，也问得面前的子珏，我想说，你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女子吗？是宽容的，还是个善妒的？”
  听着玉悠的问话时，李子珏面上的神色不变，可心中却是在微笑。他自然知道面前的女子，一定不是个太宽容的，善妒嘛，那是必然的。
  “这些很重要吗？”大皇子李子珏反问道。
  玉悠点头，肯定的回道：“是的，很重要。”
  “那么，我想听听成国公府的嫡房嫡长孙女，有何建议？若是有，你不妨说说。今日之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出了这竹屋，我定不会传出今日之事，今日只字半语。”大皇子李子珏承诺了这话。
  “古语有云，三从四德。三从，在家从父，出家从夫，夫死从子。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我想这些女子闺训，子珏定是有耳闻过？”玉悠笑着是吐出了这话。李子珏点头，回道：“自有耳闻。”
  “那么，我想说得是，这些东西，我都没有学会。子珏，愿意娶一个如此粗鄙之人吗？”玉悠笑着问了这话。再是又道：“而且，我的眼中三从四德，不是这样的。而应该是，三从也，嫡妻有气要顺从，嫡妻说话要听从，别人纳妾不跟从。”
  “四德也，嫡妻梳妆要等得，嫡妻花钱要舍得，嫡妻讲错要忍得，嫡妻生辰要记得。”玉悠不怕不震憾啊。就怕吓不着这位大皇子殿下。
  反正，若能跟皇家远些，玉悠不介意抹黑了她的闺誉。反正，这大皇子李子珏跟她是在成国公府里独处，这什么出了这个门，这些话，玉悠那什么是过耳就忘记，可不会承认一言半语的。
  再者，那什么大皇子殿下，就是为了皇家的威严，也应该不会这般嘴碎滴。
  玉悠的话落后，大皇子李子珏是笑了起来。良久后，在玉悠都是心火起来，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很好笑吗？
  好吧，这笑声许久后，大皇子李子珏是抬头，回道：“你是悍妇，我是跛子。你不娴惠，我是残疾。阿悠，你有没有觉得，你很配我这子珏？”这一刻，李子珏是抬头，认真问了玉悠话。
  这话出口后，李子珏就是面色平静，双眼直视着玉悠的眼睛。
  “也许，我是没有可能给你这位成国公府的贵媛，争得那天下最尊贵的位置。但是，我想说，你若不嫌我是个废人了，那么，我想做一个河东狮吼的夫君，也不一件那么可怕的事情。”李子珏又是再讲了这话道。
  玉悠听到这话后，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顾倾城。这一个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是，心迹已经表白得很清楚的傻子。没错，一个让人想起来，就觉得比较可靠的家伙。
  我应该如何做？玉悠反问她自己。
  沉思许久后，玉悠抬头，再次问了大皇子李子珏话，是道：“你喜欢我吗？若是不喜欢，你娶我，又是为了什么？”
  085　名利奉酒（一）
  085　名利奉酒（一）
  085　名利奉酒（一）
  喜欢吗？
  李子珏听着这话后，脸上的笑容不变。他回道：“我若告诉你喜欢，十有八九是假话。不过，我这人很不爱听假话，也喜欢讲假话。所以，我可以告诉你，阿悠，我与你算是旧识，见过两面，如此罢了。喜欢不喜欢，当不得这安眼。”
  很实在的话从李子珏口里说出，当然这话一落后，玉悠心中不知道为什么，舒服了一口气。李子珏瞧着这样，又是道：“说来，我对阿悠没有恶感。那么，你呢？你又是作何想法？”
  李子珏是把皮球踢到了玉悠的面前，此话题让玉悠思绪一小会儿。她回道：“我不知道。”是的，此刻的玉悠真的不知道，因为，她的思绪乱了。
  人若心不平静，那自己是容易胡思乱想的。可玉悠不喜欢这种乱头一团的样子，所以，她不会急着回了问题。忙中总是容易出错的，而玉悠秉持的原则，是宁可慢一些，少走一步，也别走急了，错了一步。
  “是吗？那阿悠不妨有时间，再想想吧。”李子珏笑回了这话，倒也没有催着似乎要答案的样子。如此的情况之下，玉悠起了身，提出了告辞的话。
  李子珏没有挽留的意思，不过，还是起身送了玉悠到竹屋的门外。然后，玉悠是自然是离开了竹屋，离开了这个小院子。待是出了院子，在密密竹林小道上时，玉悠回了头，不曾想，眼际处还瞧得见李子珏正站在竹屋外，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此景不知道为何，让玉悠心中说不上来的复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