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瓼OUND　BAR’的金字招牌，无数客人慕名而来，这个月我已成功分散掉道顿家族酒吧街四分之一的客流。”
  朱利安握着酒杯的手指修长整洁，略微偏白的指甲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一圈象牙般的光晕，他喝酒的样子与摩根一般斯文优雅，持杯、观色、摇杯、闻香，随后再啜一小口，整个过程就像是在鉴赏一件高贵的艺术品。
  “哦，如此说来，你全是为着本家族生意着想了。”朱利安面色稍霁，语调却仍是冷气十足：“那么请问，你给伊琳娜喝的‘Endless　Rose’，与你卖给客人的‘Endless　Rose’，的的确确是一模一样的‘无尽荼蘼’么？”
  “唔，啊，这个嘛。。。”摩根干笑，一滴冷汗从脑门上冒出来，他有些忐忑地看着正襟危坐的朱利安，踌躇半晌方才鼓足勇气，慢慢开口道：“是，不错，我给伊琳娜喝的酒，正是未经改良的‘无尽荼蘼’。”
  朱利安顿时面沉如水，把酒杯往桌上一搁，冷哼一声：“你倒真有胆子承认。”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更何况，我对我做过的事，一点儿也不后悔，即使重新来过，我也不会改变我的选择。”出乎朱利安的意料，摩根看起来丝毫没有诡计败露后的愧疚或慌张，反而显得泰然自若、落落大方：“事实上，我唯恐圣陆那边已经给她喝过‘无尽荼蘼’，毕竟‘无尽荼蘼’是圣陆古传秘方，说不定到现在还有人保留着，所以我就骗她说这是克鲁格香槟——从前我在纽约半工读的时候当过两年调酒师助理，知道如何兑酒，我以克鲁格香槟作酒引，将‘无尽荼蘼’的原味覆盖了下去，她并非酒道中人，根本尝不出这样细微的差异。”摩根看着朱利安，破天荒地认真专注：“朱利安，我从未欺骗过你，我对你只有实话，这你是知道的。凭你那多疑的性子，我并不相信事情发展到今天你才发觉。。。我第一次对她下手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了，不是么？但你却没有阻止我对她做第二次第三次。。。你的默许态度让我觉得不必同你主动报告，等你想过问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我承认，我很喜欢她，从小时候就开始喜欢了。朱利安，你没见过她小时候，圆嘟嘟粉嫩嫩的脸蛋，比玫瑰还要鲜红欲滴的嘴唇，一双乌黑明亮如宝石般光芒闪耀的眼睛简直会说话，真是可爱迷人极了！我那时住她家，常常半夜偷爬到她床上抱着她睡，怎奈被她妈妈发现赶了出去，后来没多久又不得不跟随母亲离开中国，但我下定决心，等我长大以后无论如何也一定要让她成为我的女人！”说到激动处，摩根深吸一口气，停顿片刻才继续道：“你也许觉得，我和自己的表妹发生关系未免罔顾律法伦常，可我母亲与她父亲表得足有三千里那么远，我与她之间的血缘关系更是浅薄寡淡。。。诚然，即便我打心底里不想承认这份血缘，她始终是我表妹，但那又怎样？！朱利安，我不怕老实跟你说，纵使她生来就是我的亲妹妹，我也不在乎！我喜欢她，我要她，在我眼里这件事就是这么简单！当然，我很清楚她如今的身份，我知道她不止属于我一人。。。”说到这里摩根苦笑着低下头去，自嘲道：“或许你认为我手段卑劣，无耻龌龊，但凭她现在的术法修为，我若不出此下策如何能碰到她一片衣角？更何况她心中另有爱人。。。朱利安，你尽管嘲笑我的痴心妄想、鄙视我的不自量力，但即便只是借助‘梦幻之酒’的作用，我也想让她爱我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朱利安不动声色地听着，摩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泛着潮水般的红润，眼底晶光闪烁，仿佛沉浸在美好回忆里不愿醒来：“我本来想，只要能得到一次我就此生无憾了。。。谁知，她竟是如此令人爱不释手，就像一朵沾满罂粟粉末、绚丽盛放的红玫瑰一般深深地吸引着我，让我要得越多就越想要更多，我实在没有办法停下来。。。我已经彻底迷上她了。”摩根掏出一根烟，点燃，食指抚着额角，吸了半支：“朱利安，我明白你在意什么，但你也知道，术法修炼高阶如她，是不可能轻易受孕的，我能得到她那么多已经十分感激，不曾奢望有机会能做她孩子的父亲，我答应你以后会采取一些措施，这一点你毋庸担心。”
  朱利安沉默了一阵，拿起酒杯晃一晃又放下：“采不采取措施倒是其次，倘若让她发现你做的好事，你就玩完了。”
  摩根苦笑，大叹一口气：“到时候，你是不会救我的，哦？”
  “如果你真的能使她早日怀孕的话，到时候我一定救你。”
  “啊哈？”摩根闻言呆住，瞪着朱利安，一脸不敢置信：“你不是不喜欢我对她做那种事？你不是讨厌我当孩子的父亲？”
  朱利安轻轻转动酒杯，低笑：“你和她都是成年人，你们俩发生什么是你们之间的事，我有何异议。况且，我并不关心谁是孩子的父亲。是圣陆那边的也好是你也罢，对我而言毫无区别。”
  “那。。。”摩根瞪大眼珠子，越问越糊涂：“你先前干嘛生气？”
  朱利安淡淡道：“我之前生气，是因为你对我有所隐瞒，我希望你以后对我能更为坦诚一些。我不问不代表我不在乎，我不问你，不过是给你主动坦白的机会。”
  摩根表情古怪，想说‘你这九弯十曲喜怒无常的性子倒跟娘儿们像得很’，看到朱利安抿起的嘴角，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朱利安将拐杖放在膝盖上，掌心缓缓抚过杖身上的云纹：“摩根，这世上大概不会有任何人比我更希望她尽快怀孕，诞下子嗣了，因为——我必须见到那个孩子。”
  摩根听了，忍不住再问：“见到了，又如何？”
  朱利安抚摸拐杖的手势蓦地顿住，他沉默半晌，站起身来，将素不离身的拐杖搁在沙发一角，兀自走到落地玻璃窗前，凝望着窗外缤纷琳琅的华夏霓虹，仿佛正在欣赏夜色繁华、流光璀璨。
  但摩根知道，朱利安先天眼盲，且如今那小小的宝瓶不在身上，他更是无可能看见窗外浓重夜幕下的人间色彩。望着朱利安瘦削的背影，摩根的手心渐渐冒出冷汗，先前的胆大包天、无所顾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万分懊悔自己的鲁莽失言。
  “朱利安。。。对不起。。。”空气里冰冷无言的沉寂令摩根局促不安，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吞吞吐吐地低头认错：“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是说，也许、也许这次的结果会不一样。。。”
  “就算结果一样，我还是要见到那个人。”朱利安的声音突兀地低沉，低沉到几不可闻：“摩根，就算明知毫无希望，我也不要放弃。。。我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103圣陆女皇（六）
  伊琳娜来到‘FOUND　BAR’的时候刚过午夜十二点；她站在那扇风格奇特厚如城墙的木门外，看着门上多加的一行以钨金雕刻的小字：
  ‘曾经深爱过’。
  随口建议的中文名；没想摩根还当真用了。她心里有点小开心，正准备敲门，蓦地里面传来动静；伸出去的手不由一顿；下意识地凝神屏息。
  似乎有人比她先到一步。
  那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浅淡；仿佛漫不经心，又仿佛漠不关心；隔着木门；犹如隔着红尘。
  这样的声音令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想起那远在雅尼缪斯的蓝洛，但蓝洛的妖魅摄魂又岂是门后的男子所能比拟；如果把蓝洛比作寒香蛊惑的迷迭，那门后的男子就是清贵高华的白莲。
  她有点踌躇，到底要不要进去？偷听墙角一向是她极不屑的行为，然而如今却有些身不由己，只因玫瑰圣战之后，她的术法修为在奥路菲和苏兰特的指点下突飞猛进，非但将水镜力量纳为己用，更是触类旁通，进一步学习各族术法，最重要的是，她终于做到穿越自如，实现往返地球时间一致，再不用提防老妈发现她突然不翼而飞。。。怎奈凡事都有利弊，术法高强的负面结果，就是即便她无心偷听，门内的谈话内容却早已清清楚楚地窜进了她的耳朵里：
  “伊琳娜单枪匹马将妖王蓝洛连带妖孽大军引去雅尼缪斯戈壁砂荒，以光之神剑的神光剑气为墙，圈禁妖族，使圣陆免于一场血流成河、玉石俱焚的灾难。”一声朗笑潇洒倜傥，只听得鬼堂摩根不住赞道：“虽兵行险棋，然谋略过人勇气可嘉，且不战而却人之兵又是制胜之最高境界，这一仗她委实赢得漂亮！圣陆历史将此役记载为玫瑰圣战，乃是属于圣陆女皇的辉煌战绩。”
  “哦？她只圈禁了蓝洛，却没有杀了蓝洛？难道圣陆上下竟无人反对么？”摩根话音未落，那清淡的男声再度响起，伊琳娜何等耳力，岂能到此刻还听不出该人正是那位年轻有为又神秘莫测的美国本家东主，朱利安范德海姆鲁：“圣奥古斯都大陆开天辟地以来，唯一存在过的女性统治者只得妖后玛琳娜雅尼缪斯一个特例，除她之外全是男权天下，从这一点便能看出，不论圣陆民风如何豪放，男与女的地位仍是不等。伊琳娜若想安稳长久地将圣皇宝座坐下去，则免不得弃车保帅、立威示众方能堵悠悠之口。”
  “哎，这大道理不用你教，我明白，她也明白，但看得出来，她是真恋上蓝洛那只千年妖孽了，竟然不惜为他冒奇险开辟一条生路。。。哎。。。”摩根声声长叹，仿佛万般无奈：“你可知，她与蓝洛订立契约，倘若蓝洛能在三年内压制住雅尼缪斯妖族的食人本性，令妖族谨守本分、勿伤人命的话，她就撤销对妖族叛乱的死刑制裁，从此雅尼缪斯与圣陆主土之间和平共处、互不侵犯。”
  “这怎么可能？短短三年时间，蓝洛怎么可能压制得了妖族的食人本性？”朱利安显得极为讶异，隔了好一会儿，忽然低呼道：“慢着，你说她将神之光剑留在了雅尼缪斯？难不成。。。她是有意将神之光剑借予蓝洛，以神器之力助他重建家园？！”
  “想必如此罢。。。若无神之光剑这般集天地清明之精华的上古神器辅佐，试问蓝洛何来筹码与圣陆女皇订下三年契约。。。”摩根呼出一口气，半是担忧半是激赏：“你说她是不是忒胆大包天了些，居然把如此得来不易的贵重宝物留在敌方营中，也不怕蓝洛背信弃约、东山再起么。。。但平心而论，我很佩服她的勇气和胆识，毕竟，这是唯一一个能避免妖族与圣陆两败俱伤的方法。记得她说过：‘妖族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生存而已，只要给予他们生存的机会，就能阻止这千百年来无休无止死伤如麻的内战，而只有停止了内战，各族从今往后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圣陆才有希望恢复曾经的繁荣富华、国泰民安。”
  “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胸怀见地，也许之前是我太低估她了。”朱利安顿一顿，道：“她若真能重兴圣陆昔日的辉煌景象，倒也不愧娜娜历经艰辛寻她百年。”
  “她一定能哒！”摩根与有荣焉一般地笃定道：“你知道么，这一年多来她雷厉风行地改革圣陆陈规陋习，已在圣陆推行不下二十项明政举措，外举不避嫌内举不避亲，大胆启用年轻一辈的俊才杰士组成新派朝臣，从而与顽固守旧不思进取的元老院分庭抗礼，譬如册封神族前任国主苏兰特为圣陆祭司坛第一先知兼贴身丛密官、神族现任国主泽西为军机大臣、水族国主奥路菲为首席内阁大臣兼国师，还在各国领地上专门开设一个‘求贤若渴’的聘任驿馆，无论来者出身贵贱地位高低，只要是能通过考核、志愿报效圣陆的贤材便能得到女皇的亲笔录用。。。另外，还有一项颠覆圣陆历史的变革，那就是宣布修改先任圣皇富兰克林所撰写的‘圣陆古法’，维护人权公义，解除贝缇奴隶制，以雇佣合同制取而代之。”
  “什么，她竟然能做到这个。。。”一向波澜不惊的朱利安不禁动容道：“如此说来，娜娜的身份也不是奴隶了。”话毕一声饱含无限感念的喟叹从厚实的木门背后绵绵传来，直令伊琳娜心中一酸又一暖：“娜娜，虽然你已不在人世，但我仍想告诉你，你终于不再是奴隶，你自由了。”
  “我虽从未见过娜娜，但既得你这般敬重，她必定是一位十分了不得的奇女子。”摩根不无骄傲道：“也是托她的福，我范德家族才出了伊琳娜这么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圣玫瑰公主，囋囋。”
  “摩根，你还是第一次将报告做得如此周到详细。。。”朱利安突然话锋一转：“我倒想知道，你这些消息，是怎么来的？”
  “啊，这其实。。。是她自己告诉我的。。。”摩根言辞闪烁，说话变得有些吞吞吐吐：“大概、差不多，额，也就是在喝酒的时候问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