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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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团 更新:2021-02-17 22:16 字数:4850
“虽然都是新酒,制作过程如出一辙,但帕特里亚阳光充足又逢丰年,葡萄质量远胜波兰格勒,所以酿造出来的口感大有不同呢。”苏兰特一边收拾议事桌上已经批阅完毕的折子,一边笑着解释道:“听说女皇陛下喜爱葡萄酒,特莱斯殿下便将今年帕特里亚最上等的葡萄封装冰桶,派了一队士兵快马加鞭送来神宫,真是有心了。”
“原来这次的葡萄是取自帕特里亚的特产,难怪入口滑爽,唇齿留香。”伊琳娜仰首喝尽杯中酒,顿觉紧绷的神经开始松弛下来,不由长长舒出一口气。
当上圣奥古斯都大陆的女皇之后,工作强度与压力骤增,因大幅推行一系列改革政策,光是各国每日送来的汇报奏折也能堆得跟小黄山一样高,常令她废寝忘食,阅至深更半夜。
诚然,她本可将折子丢给内阁大臣奥路菲,或是贴身丛密官苏兰特处理,但奥路菲于玫瑰圣战一役中连救数位战友,内功术力严重受损,最后为救泽西甚至吐了一锅精血(据奥路菲奏折所述),不得不告假半年休养生息;至于苏兰特,皮外伤是痊愈了,但他被劳伦斯吸掉的内功没有十载的修炼是补不回来的,而他本人也因重伤为由将波兰格勒神族国主之位禅让予在玫瑰圣战中功不可没的同族兄长泽西,转身却毛遂自荐恳求担当女皇陛下的贴身丛密官,对此她很是惊讶,一方面她希望苏兰特能多花时间修行术法,争取早日恢复术力;且另一方面,以苏兰特的人品才干,成就造诣当远在丛密官之上,但苏兰特貌似对提升术法抑或参政议事都兴趣不大,只愿追随女皇陛下左右,行侍奉之职,她想一想,还是由他去了。
玫瑰圣战刚刚结束,她的新官上任虽稳定了民心,但因战事而混乱的局面仍需稳固,在这个重整旗鼓的关键时刻,她也不方便做逍遥女皇,将政事假手他人。
更何况,她曾对富兰克林与芙莲许诺,她一定会改变圣陆的现状,带领圣陆走向繁荣富强,哪怕付出再困苦艰难的代价,即便,将一切职责揽上身的结果是——□乏术,压力山大。
开头半年,她只回过地球一次,简单交代一番便以跟鬼堂摩根去美国游学半月为由,搪塞老妈的刨根问底,她老妈以为她看上了鬼堂摩根,唉声叹气之余跟她打起冷战,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半个月的地球时间相当于半年的圣陆时间,有鬼堂摩根帮忙挡着,她得以留在圣陆,安心处理圣陆战后重建等燃眉之急。
当然,圣陆女皇的登基大典也是非她在场不可。那段日子,她被一堆繁文缛节、奇妙风俗搞得焦头烂额、欲哭无泪,其中甚至有一场向圣陆神明祈求风调雨顺的法式,规定她必须亲手宰杀一头犀牛,然后将牛头牛角供奉在祭台上,还要她跟着女祭司一起反复念诵祷告诗文一百遍,她跪得两腿发酸,情绪暴躁烦闷,却又不得不按照圣陆的规矩耐着性子一一实行。
待登基大典一结束,她立刻着手人员调置,下达了一连串任命,譬如册封苏兰特为圣陆祭司坛第一先知兼贴身丛密官、神族现任国主泽西与帕特里亚国主特莱斯并列左右军机大臣、水族国主奥路菲担任首席内阁大臣兼国师,等等。另外,她还宣布修订圣陆古法,编纂刑法法典,更鼓动众国主解除贝缇奴隶制,以雇佣合同制取而代之,给圣陆的未来道路漆上了浓厚壮丽的革命色彩。
奥路菲劝她凡事须得按部就班,不能操之过急。现实发展也正如奥路菲所言,不管是怎样的变革,对于历来尊崇阶级尊卑、陈陋旧习的圣陆而言,都是不易为之。
但她却丝毫没有因为推行的被称之为‘骇人听闻’的改革措施遭到各国元老院的联名上书弹劾而气馁,深刻反思之后,给自己的每一步订下详细计划。跟着,她规定每月的第一天举行会议,由她亲自主持,各国国主必须到场参与,汇报战后的整顿状况及诸项工作进展。
她曾在学生会做过类似工作,本以为开个月会乃是家常便饭,哪知光这点小事就让她头疼不已。
第一次月会,她一个人从头说到尾,句句字正腔圆,如金石掷地,孰料整个过程全场寂静、无人应对,只因众国主都忙于盯着她的胸部看,弹眼绿睛地几乎掉了出来,连呼吸都有些不匀称了,直至苏兰特咳嗽到第四声,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边喝水边说话时,不小心将茶水溅上衣襟,碰巧她那天穿的又是一件纯白色修身连衣裙,酥胸曲线顿时表露无疑。她当时脸如火烧,趁着苏兰特吩咐上茶点的档儿立马出去换了一套乌黑直筒长袍,回到座位却发现在座诸国主一脸失望,意兴阑珊,根本无心开会,她有些恼火,一拍桌子,沉声道:
“既然你们不喜欢听我说事,那就让我来听你们说好了。”她转头看向左手边第一个:“弗莱恩,你先来。”
弗莱恩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兴奋接口道:“陛下,你的胸围又长了?”
她气得差点吐血。
好容易开完会,已是华灯初上,她一声散会就自顾回宫,正准备用晚膳,苏兰特捧着一个紫檀木圆盘进殿,欠身道:
“请陛下甄选今夜驸官。”
“驸官?”她瞥一眼木盘,只见盘里放着一块块名牌,分别是奥路菲、泽西、亚连、弗莱恩、修格。。。还有苏兰特自己?
迎着她诧异的眼神,苏兰特的面颊微微晕红,语调仍是一贯的温和:
“‘圣皇继任五年内将诞下继承人,否则必须禅让皇位’——这是圣陆古法订下的规矩。因此,各国各族的首领及其子女都具有贡献自身侍奉圣皇、辅助圣皇在继任皇位五年内开枝散叶的责任和义务。。。纵使勉为其难,还请女皇陛下尊崇老祖宗的法规,在众位国主里甄选出今夜的侍寝驸官。。。”
“放肆!”她把提起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搁,刷地站起来,高声道:“我才不需要什么侍寝驸官!”
“陛下。。。”
“圣陆古法我正筹备修订,这一条也将被列为修订考虑!”
“万万不可啊陛下!”苏兰特一听,急道:“有些规矩能改,有些规矩则决不能废,身为圣陆女皇,延绵圣玫瑰公主的血脉乃是天职所在,须知那个孩子将会成为圣陆下一个时代的主宰!而且,也只有确立了皇位继承人,圣陆才能得以长治久安啊!望陛下三思!”
苏兰特说得句句在理,她哑口无言,一下子没了脾气。
这件事,她一直有心回避,但回避却非良策。纵观全球历史,哪朝皇帝不是终究要立个太子出来,她心里自也清楚得很,这圣陆女皇的宝座一旦坐上了,许多选择身不由己,但还是嘴硬道:
“我不舒服,今晚谁都不见,叫他们都回去,你也退下!”说完便踏进内室,砰一声关上门,反锁了。
苏兰特只得退出殿外,看着茫茫夜色里一双双充满期盼和渴求的眼睛,莫可奈何地摊一摊手。
而关在内室的她,早已将方才不快抛在脑后,打开书包掏出课本埋头苦读起来。
一年前,她申请的跳级获得批准,将同本届高三生一起参加今年的大学联考,而距离联考,只余不到半年,复习时间异常紧迫。教务主任找她谈话询问感想,在教务主任充满殷切希望和热忱期盼的目光下,作为一个在圣S学院里毫无绯闻全勤课业全A记录的品学兼优无可挑剔的好学生好干部,她咬一咬牙,拍胸脯保证一定能考上W市第一流的耶圣大学。
于是,这剩下的半年,她就在地球与圣陆之间疲于奔命,一边埋头苦读圣贤书,一边大刀阔斧改革圣陆陋习旧习。成就感不是没有,就是实在累得慌,她常常在图书馆或者教学楼外树荫下看着看着书就盹着了,说起来有好几次都是鬼堂摩根来圣S找她,结果就直接将她抗上跑车开走了,等她醒来方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幽静雅居,雅居的大门是比普通门板厚实三倍的香樟木,门牌上写着‘Found Bar’。她很文艺地翻译成‘曾经深爱吧’。鬼堂听了一怔,难得一本正经地道:“曾经深爱过。。。也是一件幸事,即便最后失之交臂,也总比从未遇见过要强。”她却不屑一哼:“像你这样一夜情玩遍全世界的纨绔公子,也会‘深爱’?”鬼堂笑而不答,只令调酒师给她一杯红酒,她看一眼标签:“‘情人醉’?好名字。”她略尝一口,觉得甘甜如果汁,不由一饮而尽。
“这不是干红,略甜但不涩,应该合你的口味。”鬼堂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一脸不赞同道:“瞧你的黑眼袋,才刚过十八芳华咋跟三十大妈似地。别怪我不提醒你,再青葱的少女也经不起熬夜的折腾,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睡眠对女性健康至关重要。”说着又替她斟满酒杯,笑眯眯道:“若实在睡不好,睡前不妨喝点红酒,调解神经中枢、舒筋通络养颜活血,更容易入睡哦。”
于是,便养成了她在圣陆也睡前喝酒的习惯,一开始喝圣陆名产月桂酒,但她仍是偏好葡萄酒的口感,便问鬼堂讨来方子交由苏兰特负责酿造。
每次沐浴完毕,她都会喝上一两杯,然后就睡得很安稳很踏实,睡眠质量一提高,白日效率事半功倍,在快节奏的工作和繁重的课业之间游刃有余。
然而今晚,苏兰特貌似另有惊喜。
比之第一杯的暗红,第二杯葡萄酒竟然呈现不同寻常的淡金色。
“陛下,这是酒将师傅利用月桂草与葡萄原液辅以新鲜玫瑰调制出来的新品种,名唤‘无尽荼蘼’。”苏兰特呈上一只细颈郁金香杯,温柔笑道:“微臣已试过,很不错哦。”
“‘无尽荼蘼’?好奇怪的名字。”伊琳娜接过酒杯,随意啜一口,眼光落在桌上一封折子上,蓦地脸色一沉,啪得摔下折子,坐在椅子里闷不作声,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灌起来,很快一瓶酒便见了底。
苏兰特何等知情识趣,立马又添一瓶,替伊琳娜斟上,眼角余光一扫,便已看清了折子上的文书:
‘信使回报,蓝洛王子欲纳妾三名,请女皇陛下奏准。’
蓝洛虽被软禁在封地,但他仍是一国之主,一族之长,这么多年没立个正妃,若连妾也没有,未免匪夷所思,但大家表面不说,心底都在猜测女皇陛下与蓝洛的私交甚笃到何种程度,但自从一年前女皇陛下单挑蓝洛并将其制服软禁之后,二人之间便再无交集,又不免令人无从想象。
有些人主张旧情复燃派,有些人则说女皇既拥有了诸位才貌双全、颖慧兼备的国主殿下,自是把蓝洛那等低俗惑众的妖孽给忘得精光了,但对于曾亲眼目睹蓝洛王子妖魅天下、惊采绝艳之姿的,却颇持保留意见。
而伊琳娜,未免节外生枝,决意在约定期满前都不去探望蓝洛,同时亦严禁各国各族靠近雅尼缪斯边界,只派出一神族使者每月前往雅尼缪斯收取奏折。
蓝洛呈上来的折子总提同一个要求,就是与她一聚以慰寂寥。
但她不能。
彼时留蓝洛一命,甚至放过他所造千妖,她顶着巨大压力,面对众口铄金甚至不惜撩下重话:
“你们不信妖族,但我信,如果你们连我也不信,那这个女皇陛下,我不做也罢。”
僵持之际,奥路菲排众而出,朗声道:“女皇陛下可是与蓝洛约期三年?”
“不错。”
奥路菲摇着一柄金边折扇,看看堂下诸位国主,一脸笑如春风:
“所谓人生在世孰能无过,在场各位难道就从未伤过人命?害过无辜?做过亏心事?倘若妖族必须服罪受罚,各位国主是否也当为昔日犯下杀孽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泽西但笑不语,退后一步。修格冷哼一声,也不吭气。亚连看看泽西,再看看修格,坐了下来。特莱斯蓦然想起当初攻打巫伦尤克时焚城毁池,造成伤亡无以计数,不由露出一丝愧色。
奥路菲见大伙儿不说话,便伸出三个指头,又道:“女皇陛下既然与蓝洛约期三年,那不如,我等也与女皇陛下约期三年。”
“三年之后,倘若蓝洛未能履行约定,其罪当诛。”奥路菲转身,冲伊琳娜眨眼一笑:“届时,还希望女皇陛下莫再舍不得他了,否则,我们可不依哦。”
这件事,就此变成她最大一块心病。
她有点害怕。
短短三年,他真的能够控制小妖们的本性吗?如果他失败了,她怎么办?
到了那个时候,她会彻底、永远地失去他吗?
她无法再深思下去,因为深思令她抓狂,她索性把这个难题抛在一边,一心一意专注工作学习,且为着大局着想,她再也没去探望过蓝洛。
忙碌、忙碌、忙碌,几乎窒息的忙碌,总算抚平了焦躁不安的情绪,她也渐渐地适应了圣陆、地球两头跑的生活,学会将地球和圣陆平衡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