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温存，翻云覆雨。
  “听说，清晨运动最有益健康。”未待她平息急促的心跳，他已打横抱起她，走进偌大浴室，拧开水龙头，储满一缸热水。不知是被热腾腾的水汽所熏，还是腼腆于需索频繁的行径，圈着她的腰抵上大理石瓷砖，贴上她丰润莹白的胸膛之际，他的脸颊头一回晕红如烟霞：“尤其，是和你一起。。。伊琳，我、我真的，很喜欢和你。。。”他的呼吸徐徐喷在她的颈间，他的薄唇深深汲取她的雪峰，他修长的指腹在她那神秘深邃的禁区里游刃有余，她不由自主地低吟一声，瘫软在他怀里。
  浴室里热气腾腾，蒸得她神思渐渐恍惚，望着眼前的少年，她突然有些迷惑。
  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她的白马王子当真来到她的身边、与她共结连理？难道说，在圣陆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虚构的幻象，却非真正的现实？兴许此刻也一样，当她真正清醒，她会发现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抱着枕头流口水吧？然而，近在咫尺的他是那么真切，连带烙印在她雪肤上的斑驳红痕、还有紧扣她腰肢的有力十指，以及那长驱直入、一刀纵贯的激情昂扬、气势磅礴，都是那么真实地无法虚拟。
  薄雾蒙蒙的浴室里，喘息与惊呼、蒸汽与汗水、迷情与迷乱都混淆在一块儿，令她宿醉的灵魂愈发沉醉。她知道她应该反抗、停止眼下正发生的一切，但她偏偏提不起一丝力气来打破这样缱绻的纠缠——因为，得到他，是最初的那个她、那个曾经无比纯洁无暇的她，心底深处，最大的梦想。
  如今，她只要好好拥有这个梦想就够了，不是么？
  既然回到家，那就忘记圣陆好了，忘记圣陆的一切，跟琴斯在一起，就像他说的，她可以转学，跟他去英国，毕业后结婚、组织家庭，也许未来还能生几个小孩。
  琴斯是多少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学识样貌、家世人品皆是上上之选，只要她选择了琴斯，将来的生活会很圆满。
  所以。。。就这样。。。吧。
  一轮轮的酣战、痴缠，并未消退朝气蓬勃的热情，浴缸里的热水不住扑腾出来，哗啦啦溅落到罗马瓷砖上，犹如潮起潮落的海面上刮来的惊风急雨。
  突然，眼前的场景渐渐发生了变化，她怔怔地望着他，是幻觉么？同样的惊风急雨，电闪雷鸣，浩瀚而晦涩的天空下，他紧紧地抱着她，紧地，仿佛要与她融为一体。
  那俊逸的眉、挺秀的鼻，语调清冷低沉，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上他的脸，脑海里盘旋着他的声音：
  “是么？你宁可被我吃掉，宁可魂飞魄散，也不肯一心一意地只对我一人用心用情？我在你心中，竟是这般一点分量都没有？！”
  “对不起，你原谅我，求你原谅我。。。”
  “你。。。是在为我流泪？”
  “伊琳，这是我欠你的。”
  想起来了，坠入流砂荒海的瞬间，她睁开一丝眼帘，依稀看见蓝洛伸向她的手，神情异样惊恐，他仿佛在唤她，嘶声力竭地，但流砂淹没了她，她无法听清。。。只记得那张比女子还要秀雅绝伦的脸上，淌下了一滴眼泪。
  他哭了。
  心碎了。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抚上眼前少年的脸庞，梦呓般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怎么了？”琴斯不疑有他，一甩垂在额前湿漉漉的金发，薄唇悠扬犹如月牙弯弯：“对不起，是不是我太过分了？”在这金戈铁马、驰骋沙场的时分，他依然没有忘记他的绅士风度：“你若是不乐意。。。我可以强迫自己停下来的。。。”
  她没听见，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呆呆木木的表情惹起他的怜惜，他逐渐放缓了激进热烈的节奏，转而更加温柔体贴地待她，轻轻将她托起放到腿上，让她攀附着他的肩膀，随着他在水波荡漾中摇曳跌宕，她不由娇喘，脸色微微泛起苍白，隔着水雾，他并未看得清晰，但闻她一声柔婉呻吟，只道是迎接他的暗示，不由欣喜若狂，丢掉了绅士的包袱，完全释放自我，铁马再战，锋芒毕露。
  势如破竹、放肆快意的奔骋中，他的金发与她黑发丝丝相扣，连绵缠绕，仿若一曲绮丽而眩惑的青春恋歌。
  孰料，与这般浪漫多情、随心所欲的欢乐场景不匹配的，是她的筋疲力竭。
  宿醉的阴影、热水的蒸腾，加之琴斯的连夜攫取，令她本就倦怠的心神极限透支，终于滑倒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然后，她梦见自己坐在金黄的沙滩上，对着一片湛蓝的海浪发呆。这时，一个男子踏浪而来，冲她和蔼笑问：“伊琳，为什么还在这里？”
  那男子一袭布衣，朴实清爽，银发碧眸的样貌有些眼熟。
  “你是谁？”她瞪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布衣男子凝视她：“是我创造了你。”
  她‘噌’地跳起来，瞠目结舌地瞪着他。
  怪不得看着眼熟，原来他就是苏兰特的祖先，波兰格勒神族的开国国主，圣奥古斯都大陆历史上唯一存在过的一位圣皇——富兰克林？波兰格勒？奥古斯都。
  ☆、惆怅旧欢如梦（四）
  一位翠发女子从富兰克林的背后绕了出来，一袭纱裙飘逸温婉：
  “你这孩子，叫我们好不担心。”
  “芙莲！”伊琳既惊且喜：“你回来了！”说罢迈步向前，孰料芙莲却反而往后退去，始终保持一段固定的距离。
  “哎，就不能再靠近你一点了吗。。。看来即便是那个人的力量，一旦跨越了空间，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呢。”芙莲满含歉意道：“伊琳，我等肉身已死，神魂俱散，你眼前所见不过是我们留下的一抹残念，当然，光有残念仍不够化为影像，为了找你，我们只得借助。。。”说到一半蓦地想起什么，立刻打住话头，看向富兰克林的眼神有些局促不安。
  “没关系的，芙莲。”富兰克林呵呵笑道：“我与蓝洛虽势同水火，但既然他想要伊琳回圣陆，而我也想要伊琳回圣陆，那么大家偶尔放下旧怨、合作一把，也未尝不是美差一件呢。我虽好面子，但事分轻重缓急，更何况，若按年头算，我都是个糟老头子啦，糟老头子就该有糟老头子的成熟稳重，哪能似一个初出茅庐少年一般心比天高、任意妄为。”
  “圣皇陛下过谦了。”芙莲掩面而笑：“圣皇陛下在少年时代的心比天高、任意妄为可是令大伙儿心悦诚服呢！”
  “就属你最会取笑我，芙莲。”富兰克林移目看向伊琳：“世事难料，天下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没有永远的敌人，若有朝一日，蓝洛肯放下屠刀，冰释前怨，我亦愿意与他和平共处。”
  “若是人人都能像圣皇大人那般不计前嫌、宽容仁厚，圣陆上就不会产生战争了。”芙莲的笑容里浮现一丝无奈：“长久的摩擦和嫌隙已到了临界点，如今的各国霸主们都是踌躇满志、野心勃勃啊。”
  闻言，伊琳头一个想到了以一统圣陆作为毕生目标的泽西，还有冷酷阴狠的修格、刚刚觉醒火王之尊的特莱斯、得到远古神物‘风莫言’百年术力的弗莱恩。。。自然，还有他——以舞之魅丝蛊惑天下的妖王，蓝洛。
  “有些道理非得到年纪老大才能明白，换做昔年持强刚愎之时，我也不是同样好斗好勇。”富兰克林注视垂首沉默的伊琳，和蔼道：“孩子，你就那么讨厌圣陆、那么讨厌做圣玫瑰公主么？”
  “既是残念，你们怎能入我梦来？你们究竟借助了谁的力量”伊琳不答反问：“是不是蓝洛？”
  富兰克林一怔，随即微微笑道：“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即便意料之中，伊琳仍是吃了一惊，竟然真的是蓝洛。。。
  他施用魅术遣富兰克林与芙莲的残念入她梦来，他要她回去。
  为什么？
  因为他想她？爱她？
  还是，只为了要吃掉她？！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似得，富兰克林幽幽叹口气，道：“妖王会爱上你，尚在我预见之内，但你会爱上妖王，却是我失算了。”
  “你说我爱上蓝洛？你怎么。。。”伊琳条件反射一句‘你怎么知道？’险险卡在喉咙口，刹那整个人犹如被定海神针一般钉在原地，僵如雕塑，脑海中只有一个问题在不断盘旋：
  她。。。真的爱上蓝洛了吗？
  “我怎么知道？孩子，我是个老人。所有的老人，都是过来人。”富兰克林缓缓道：“你与他相处了那么久，他是利雅也好，蓝洛也罢，到底是住进了你的心里，就算逃回了地球，你也始终忘不了他，他夜夜出现在你梦中，令你不得安寝。。。伊琳，即便骗过了全世界又怎样？”富兰克林指着伊琳的心口：“这里，你骗不过去。”
  “我爱他或不爱他都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们管！”伊琳突然发飙，大声叫道：“蓝洛不是你的敌人吗？！你不是想要借我的手来杀了他吗？！怎么，你来就是让我承认我爱他，然后叫我回圣陆，杀了我爱的人，替你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吗？！”
  “伊琳，我说过，天下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蓝洛停止复仇，我愿不计前嫌。”富兰克林揉一揉眉心：“难道，你不相信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凭你自作主张赐我圣玫瑰公主之名，肆意妄为地操纵我的命运么？！”伊琳仰首，本是娇弱柔美的面容充满冷意：“可惜呀，我没能如你所料做一个乖乖听话的傀儡娃娃，甘心情愿地被圣陆各国霸主们尽情玩弄于股掌之上，而是任性地逃回地球了。。。真是抱歉了，圣皇陛下！”
  富兰克林闻言并未动怒，只是长长叹了口气。芙莲看看富兰克林又看看伊琳，满面愁容：“伊琳，这并非圣皇陛下个人决断，乃是我等六国始祖共同的意愿！确实，是我们把无辜的你卷入这场战争之中，不管你怎么恨我们都是应该。。。但我。。。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一千两百年前的尸横遍野。。。所谓的圣战，只能是牺牲、牺牲。。。无穷无尽的牺牲！”芙莲的眼眶里泛起泪花：“伊琳，求求你了！我明白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痛。。。你大概。。。对圣陆深恶痛绝了吧。。。然而，别忘了，你是圣陆的血脉、是圣陆的子民！圣陆才是你的来源、你的根啊！家国危难之际，你就打算避世天外，袖手旁观吗？！”
  “所以，我就必须按照你们给我安排的命运走下去了咯？！”伊琳握紧双拳，冲面前二人喝道：“凭什么，我要照着你们的意愿、你们的剧本来谱写我的人生？！这是我的，不是你们的！你说的对，我讨厌圣陆，我讨厌做圣玫瑰公主，我更讨厌——”伊琳指着富兰克林厉声道：“操控我命运的你们！”
  “伊琳。。。”芙莲目瞪口呆，泪水夺眶而出。
  “对不起，都怪我这个圣皇。。。太无能了。”富兰克林一脸疲态，瞬间像是苍老了几十年：“孩子，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强迫你什么。。。虽则，是我创造了你，指引了你，甚至替你选择了如斯残酷的人生使命。。。然而”，富兰克林凝视伊琳：“要选择如何走这人生之路、如何操控改变这命运的，只有你自己，只有你可以！”
  “哈。。。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伊琳苦笑：“不论遇到什么苦难，我一定要坚持坚强，直至云开月明的一天，只要。。。”
  只要，利雅在她身边，陪伴她、支持她、相信她。
  坚强，是没有止境的，尤其当我们有想要保护的人、想要坚守的信念时，我们就会充满勇气，然后，变得比从前更加强大。
  富兰克林静静地看着伊琳，仿佛要一直看到她心底深处去：“孩子，你并非一个懦弱的人。。。你，究竟在怕什么？”
  伊琳一怔，只听得富兰克林道：“你不是因为讨厌圣陆才不肯回去，你是因为害怕蓝洛。。。因为他背叛了你，伤透了你的心，令你无法逃离那如影随形的痛苦。。。对么？”
  “你害怕，他找你回去不是因为他爱你，而是因为他想利用你得到力量、得到圣陆，他会像他所说的将你吃掉，而当那个时候，当你再度面对他的时候，你还是一样做不了该做的，你仍然会输，输给你心中对他的情感。。。”
  伊琳犹如鼻梁中拳，半晌说不出话来。
  “孩子，即使再强大的人也会害怕。害怕，没什么可丢人的。”富兰克林看着伊琳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但是，只有克服心魔，才能获得真正的平静和安宁，总是带着这样害怕的你，无论去到哪里，都不会发自内心的快乐。”
  梦境里的海滩灿烂如金，湛蓝的大海一望无际，然而，仿若时间失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