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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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团 更新:2021-02-17 22:16 字数:4863
鼓作气地飞快说下去:“特莱斯,我是不死之身,哪怕你一千年以后再回来也不打紧,我总是在这里的!”
时至今日,特莱斯依然记得当年那个年轻鬼王脸上清澈温暖、宛如芳草夏花的笑颜,而那一句‘哪怕你一千年以后再回来也不打紧,我总是在这里的!’犹如烧红的烙铁一般,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直至临终,挥之不去。
一千年。
真是一语成谶。
他仍记得,最后一次合上双眼的时候,旁边挤着乌压压一堆王公贵族、美妻娇妾给他送行,除不见琉黎的身影。
而在那之前,琉黎每晚都来,每晚,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他咳血的帕子,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上一块一模一样的新帕子,他起初不解:“贝缇血才是你的食物,我的血你喝不了,你拿我的帕子作甚?”
琉黎一惊,立马慌慌张张地把藏有血帕的袖子掩到身后,顾左右而言他:“什么跟什么,你的帕子明明就在枕头边上,别冤枉好人。”
他立刻明白了。琉黎是不想他看见帕子上益发浓稠的黑血,正如琉黎不想听他说两百年的转世希望渺茫。
琉黎不想他死。
所以到他真死的时候,琉黎反而没来,仿佛只要没亲眼看到他死,就能固执地怀着希望,希望一定有那么一日,他会以火王之尊觉醒,归来重聚。
如今,终于,他归来了,死前曾想过身后的沧海桑田、日星月移、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却没想过觉醒的刹那,他竟然什么都感受不到。
只除却锥心刺骨的痛。
犹记他弥留的最后一个月里,晚上咳得凶起来彻夜无眠,他轰走了所有的仆从,只剩下一个怎么也轰不走的琉黎。有时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话,有时候琉黎就干坐着听他咳到天明。其中一夜,他咳得较少,精神尚可,琉黎便把一副素描给他看,他瞄了一眼,很是惊艳却故作不屑:
“比我的三夫人美些,却不如我新纳的小妾。”
琉黎听他如是说,放了一半心,喜滋滋地献宝道:“我画得不好,只能仿出我在‘神之光’幻境里看到的七分模样,但我觉得她本人应该更好看些。”
琉黎的笔墨圣陆第一,这样的美人若只得七分,她本人又该是如何风华绝代?
“原来你恋上的,竟是传闻中的圣玫瑰公主,你的眼角还真不是一般的高啊。”见琉黎一脸痴迷的样子,他禁不住打趣道:“但你可有想过,万一圣皇算错了,万一圣陆世世太平,妖孽根除绝迹,圣玫瑰公主未能降临圣陆,你预备怎办?”
他只是随口玩笑,琉黎却当了真,一脸惊恐,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不、不会吧。。。圣皇料事如神、神、神机妙算,他说会来的总会来。。。”蓦地跳起来,风驰电掣地掠出门去:“不行,我得找富兰克林?波兰格勒问个清楚,特莱斯,我明儿再来看你。”
望着琉黎匆匆的背影,他一边笑一边咳,一口血落到一块白宣上,那白宣正是琉黎画得素描,他赶紧用帕子沾了点茶水,小心翼翼地擦净了,事后却没有还给琉黎。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他把那幅素描压在枕头底下,病痛难耐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看,然后看着看着,咳血的时候,便仿佛不那么难受了。
甚至在他死的时候,他也不忘将那幅白宣收在内衣里,贴着心口,跟着他一同下葬。
许多许多事,不到最后不知缘由,而到了最后,再回头去想,其实一切的缘由早在当时就已经种下。
他对不起琉黎,也对不起伊琳。
琉黎死了,他再也没有办法挽回或弥补。
伊琳恨他,即便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他想告诉她他是真心爱慕她,但他却没有机会说,也再说不出口。
如今的他,除了像个傻子一样在一群年少后生的包围中四处放火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一千年的时光,琉黎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觉醒之后不过短短一刻,他已感到漫长岁月赋予的残忍煎熬。
☆、罗德岛前章(四)
“哎呀,我的老天爷呀,你爹妈,哦,不,是赫兹密国主和索旦朵王后严令过不许兴兵的。。。特莱斯你要冷静一点,泽西那混蛋是激你呢,你别跟他真打呀,我们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弗莱恩自是不明特莱斯如今所思所想,一边护着伊琳和利雅,一边冲着特莱斯的方向大呼小叫,可惜周围场景过于兵荒马乱,他的声音淹没在喊杀声中,根本无人理会,眼看台上烽烟四起,台下众人作鸟兽散,弗莱恩急得直跺脚,却是莫可奈何,只能巴巴瞧着在特莱斯的只守不攻下,泽西愈发狠戾,招招致命,令特莱斯不得不收敛心神,停断与弗莱恩的秘密传音:“奶娃子,拜托你护伊琳周全,马上离开这里!”特莱斯说完这句,便与泽西一同滚落烽火台,更多神族将士一拥而上,瞄准特莱斯的背心左右开弓。
“跟你说了,别再叫我奶娃子!我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不知为何,弗莱恩的眼眶有点发酸,他咬一咬牙,掉转视线,再不去看台下打斗的动静,一手抱起已然陷入昏迷的利雅,一手揽着伊琳的腰际,驱动风术,使唤‘风之圣痕’,顿时腾云驾雾,逃之夭夭。
刹那,十几支神光四射的利箭朝弗莱恩三人激射而去,却在半路被一条条火舌绞住箭头,焚烧殆尽。
弗莱恩勇往直前冲出二十里之遥,待确定后无追兵,方在半空打两个弯儿,决定要去的方向。
奥斯丁左邻帕特里亚,右邻波兰格勒,北朝巫伦尤克,南向罗德希尔。弗莱恩只道如今不能再给火族与神族之间紧绷的关系雪上加霜,是以帕特里亚与波兰格勒绝对去不得;而自家温基柯德风林与帕特里亚毗邻而居,亦非良地之选;至于巫伦尤克现今仍有亚连的军队坐镇,也不便招惹。
他权衡再三,决定带着伊琳暂往南方一避。
距离罗德希尔十里处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名唤‘福喜门’,小时候弗莱恩曾同爷爷果尔图及两位长老来此处打过尖儿,掌柜的是个和气的中年人,大家都叫他巴奈,是风族与人类所生的混血,算半个自己人,可以信得过。
弗莱恩将利雅与伊琳交托给巴奈之后便急着往回赶,孰料伊琳面色一沉,伸手拦在弗莱恩面前:“等等,我不能留在这里。”
“哎,哎,我的好姑奶奶,现在正是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刻哟。”弗莱恩一头撞上软玉温香,心湖圈圈涟漪荡漾开去,一番是去是留挣扎不休,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道:“美人儿,我也不想留你一人在这儿,但我很担心特莱斯,他如今那个状况,实在有些自杀谢罪的倾向,叫我很不放心呐。”
“弗莱恩,我要去水族,必须去,马上去,越快越好!” 虽听弗莱恩如是说,伊琳仍死命拽着他不肯松手:“听着,如今只有你的‘风之圣痕’能躲避各族眼线,送我平安前往赛加西亚。”
“你这会儿要去水族?”弗莱恩一听,大眼一瞪,怪叫道:“你就不管特莱斯的死活啦?”
“我为何要管他死活?”伊琳板起面孔:“害死琉黎他也有份,更何况在降灵圣火坛,他对我、对我。。。”话至一半却说不下去,面颊憋得通红,剪剪水眸浮上一层雾气。
见状,弗莱恩小脑袋瓜子顿时‘嗡’地一声,一直短路着的一根筋终于搭上了线,通了。
方才,他听泽西大骂特莱斯杀友夺友妻,只道泽西阴险狡诈、编派造谣、挑拨离间——原来,一切竟都是真的。
原来,在降灵圣火坛的时候,伊琳便已是特莱斯的人了。
原来,他弗莱恩与特莱斯一样衣冠禽兽、罪孽深重,抢了朋友的女人,占了朋友的女人,还自诩高尚。
“我、我。。。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特莱斯。”呆了半晌,弗莱恩干巴巴冒出一句,低头认罪:“但我是真心喜欢你,我、我也不后悔、不后悔在风林里与你发生的。。。如果我早知你已跟了特莱斯,我一定会向特莱斯光明正大地挑明,与他公平竞争!”
在伊琳看来,弗莱恩蓦然产生的一连串感叹简直莫名其妙,索性直接略过,继续追问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带我去赛加西亚?”
“我一定带你去!不管你是要去天涯还是海角我都带你去!”弗莱恩下定决心,信誓旦旦道:“只请你等我一会儿,就一小会儿,让我先确认特莱斯安然无恙,我就马上回来接你,送你去赛加西亚!风、水二族世代友好,我虽从未见过新任水族国主,但只要有我在,一定能让你顺利见到奥路菲。”
奥路菲?赛加西亚,伊琳曾听琉黎提过,半年前,那少年以二十弱冠的年纪就已登基成为水族国主,言传其人聪明绝顶、风姿清雅。
见弗莱恩再三保证,伊琳也不好逼人太甚,便同意放弗莱恩先行离去,彼时利雅已被巴奈安顿在楼上厢房,待伊琳推开房门,只见巴奈一手拿毛巾,毛巾里抱着冰块,正替利雅敷额。
“他断了三根肋骨,我都帮他固定住了。他年轻,身体底子好,只要多加休养,伤势没什么大碍。”巴奈见到伊琳立马站起让座,指一指躺在床上、胸前缠满绷带的利雅:“他之所以昏着,主要是因为发高烧的缘故,看情形已经烧了好几天哩,若热度持续不退,我怕他会烧坏脑子,就这一点比较麻烦。”
“劳您费心,太谢谢您了。”伊琳接过小厮送上来的汤碗,对巴奈道:“我来喂他吃药罢,您忙您的。”正逢楼下来了一大队商客,巴奈也不多客气便带着小厮下楼做生意去了。伊琳坐在床边,看着利雅毫无血色的脸庞,黯然叹气,舀一小勺给利雅喂药,只见汤药顺着利雅的嘴角流到了枕头上,半滴没沾,她连试几次都是如此,便索性自己喝了汤药含在嘴里,贴上利雅的唇,以口对口地灌了进去。
相互依偎的刹那,利雅低低呻吟一声,紧闭双唇张开一丝缝隙,伊琳趁机挑开他的齿门,将剩余的汤药全部送入,待要抽身却发现不知何时被利雅抱住了腰肢,略一挣扎,忽觉天旋地转,刹那被利雅压倒身下。
“不要。。。”伊琳的惊呼被一番汹涌热吻淹没,瞬间,利雅的舌尖撬开伊琳的防御,开始没完没了的纠缠。伊琳被利雅吻得晕眩,随手一推不慎碰到利雅胸口伤处,利雅顿时闷哼一声,匐在伊琳的身上大口喘息。
“利雅!”伊琳吓一跳,垂眼见利雅脸色苍白,额上冷汗津津更是不敢乱动了,只能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肩膀,尽力隔开他绕在她颈项的唇,柔声道:“利雅,你病着呢,需好好休养知道么?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儿也不去,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是你别这样。。。啊!”孰料话未完,利雅的手已扯下她的衣带,跟着一截刚硬强健的红缨枪抵上了她的练门,在那峰回路转的门廊下耳鬓厮磨,盘旋在曲幽廊下。
“骗人。。。”利雅用牙齿咬下伊琳前襟的云扣,扯掉敷额的毛巾赌气一般地绞住伊琳的双腕高举头顶,一系列动作无一不牵动他的伤口,但他硬是忍着不喊一声疼,甚至还挤出一丝微笑:“你每次都这么说,叫我放心,可每次只要我一不留神,你就不见了。”
“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撇下你一个人。你现在身子不好,要听话,别闹了。。。咝。。。”伊琳蓦地倒抽一口冷气,只因利雅俯首含住了她的耳垂,与此同时,她的中衣里衣大敞,一双玉峰刹那显山露水。
利雅的眼底有些充血,埋首覆上那波涛汹涌的万雪重峦,逗抚挑弄,流连忘返,蓦地含住一朵粉蕊,越吻越深,几欲吞入。
伊琳羞恼之余又不知所措,她自是可以轻易把利雅甩出去,但她顾忌他的伤势,她也深知他对她的感情,不到万不得已,她真是不想伤他的心,更何况,当那一双比女子还要纤秀的手游遍她的身子、紧紧抱住她的时候,一种很奇特的熟悉感涌上她的心头,仿佛这样的亲密已发生多回,但分明她与利雅之间只发生过一次,追溯起来还是好几个月以前,在奥斯丁暂居的时候,维维在她茶里下春药,她轰走了维维,却**于利雅。
那是她的第一次,却是她主动要了利雅。
而此时此刻,却是利雅第一次,主动要她。
她到底要不要拒绝?她欠他良多,害他受苦受难,几经生死边缘,但他始终待她不离不弃,以一己脆弱的人族之躯舍命相救,这番情谊,就算她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而他,从未问她要求任何回报。
倘若今日,他不是伤重高烧,兴许也不会这般直截了当表明心迹、依循本能,放任自己索求吧?
毕竟在她面前,他一直自卑于自己贝缇贱奴的身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