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5 节
作者:
辣椒王 更新:2024-03-30 10:51 字数:4777
徽音笑着细听,并不曾开口应声。这本就是“学海无涯”所为,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算算时间,当是流字辈的孩子们的学生的学生开设的那批学院中的一个,他们并不知晓她的存在,只知道听“音字令”行事,同样定了个五年之约,想来也快到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看看,我说这些你定是觉得无聊了,那边已经挂出了花灯,你若有喜欢的就说。”胤禛摇摇头,他真是办差事办昏头了,怎么在心仪之人面前说这些。
“好啊,如果要猜灯谜,你可得赢了才行!”徽音高兴地说道,进镇子时在某人的高压目光下戴了面纱,所以此刻只能看到她的眼睛里,满是喜悦之色,表情却是不得见了。
“你挑上了,我自是要拿回来的!”胤禛点头,清俊的脸上噙着柔和的笑意,全然不似平日里那般模样。
卖花灯的小摊有好几个,而且连到了一起,放眼望去颇有种华灯璀璨的感觉。徽音从这边看到那边,仔细挑着花灯,最终相中了一盏八角雕花绘侍女图的绢纱灯,她转身看向身侧的男子道:“我就要这个!”
胤禛瞧着旁边如同个孩子一样的女子,虽觉得好笑了些,却依先前所言,看向了那灯上悬着的灯谜。谜面是:户部一侍郎,面似关云长,上任桃花开,辞官菊花黄。所猜的是样物品,胤禛低头思量片刻,眉心一展说道:“扇子。”前两句是言物,后两句说的是此物使用的时节,这个倒是简单。
小贩翻了翻记着谜底的纸,笑呵呵地道:“这位老爷好文采,您家小姐可是好福气,得您这位爹爹的宠爱,日后定能嫁个好人家!”
本就是小贩的奉承话,可是却让听到的两人都愣住了,徽音连忙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碎银递过去,拉了旁边已经冷下脸的胤禛离开。
“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些讨好的话,怎得就变了脸?”徽音拿着那盏花灯劝道,可眼底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面色难看的男子浑身冒着冷气,他近乎愤懑地转头冷哼:“我哪里有那么老了?这种没眼力劲的人,难怪乎生意不怎么样?再说了,我们年岁相近,怎么就变成父女了?”算起来,他只比身旁的女子年长三岁而已。
徽音眼中的笑意慢慢褪去,瞧着胤禛眸底隐藏着一抹气愤和自卑,暗地里也是叹息不已。现在的他们不比十年前,仅仅只有思想上的差距,如今的她寿命足有他的十倍,光这一点就已经无法相守到死了。若说助胤禛修仙,她也曾想过,可惜……他和颜颜一样,心已在世俗之中,为着凡间种种挣扎,即使有绝佳的仙根,亦因此被埋没了。
大道无情,心念稍有动摇轻则修为停滞倒退,重则万劫不复。这般的结果,徽音自认为无法承受,还不如她陪着他度过这一世的生命,对她来说,是个得到爱和舍得爱的历练,自是有助于感悟大道,而对胤禛而言,这一世的结束,未尝不是下一个新的开始,届时说不得会有新的转机,求得一片柳暗花明也未可知。
“徽音,我没有那么苍老,是不是?”胤禛心里莫名得生出些恐慌,特别是看到身边好像被老天眷顾的女子,立时想起了很多被忽略的事。他突然发现,心仪之人的相貌,似乎与初见她时没有多大变化,反而越发绝胜出众,就连一身气质,也仿佛渐渐少了烟火气,如云一般澈然缥缈,宛如一松手便会飞走似的。
“乱想些什么?”徽音瞪了一眼,不满地念叨,“还不是你说要看着稳重,这才蓄了胡子嘛,要不然哪会被人家弄错?”
抬手摸摸蓄了的胡须,胤禛略感了悟,确实,年届而立的他若还是面白无须,难免显得不堪重用,只是……为何他心底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漏掉了什么。
“咱们去酒楼吧,过一阵子人就多了,还是在楼上看着舒服。”徽音指指镇子上最高的那家酒楼,神风便寄放在那儿,他们自是要过去的。
“也好。”这一打岔,胤禛没来得及抓住心中所想,左右看了看,依天色看马上该舞龙了,确实会乱一些,他们是单独出来的,若是被人群冲散了可不好,所以就同意了这提议。
灯火之中,胤禛和徽音行于朴实无华的街道上,挺拔与纤细,清俊与婉约,两道极为相配的背影,渐渐远去了。
第11章 代谁之过
这家酒楼看着年头不久,但规模还是顶好的,胤禛和徽音被小二迎上了二楼的雅间,尚未走到雅间门口,却突然碰到了两个人,四人顿时都怔在了当场。
徽音下意识地退后了些,将胤禛暴露在了前面,而对面的两人也赶忙行礼道:“见过四哥、小四嫂。”
“嗯,八弟、九弟怎会在此?”胤禛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身后的女子,神色清淡地问道。
“瞧四哥说的,怎么这地界弟弟们就不能来了?”九阿哥凤眼一挑,虽是如常笑着,却好似给人一种倨傲的感觉。
“九弟素来如此,四哥莫要在意!”八阿哥温润如玉的眸子直视过来,当起了中间人,“昨儿闹腾得厉害了,是我硬拉着九弟来温泉庄子上缓缓,听闻这里灯会不错,这才出来看看的。”
“见过八爷、九阿哥。”徽音穿的是汉裙,所以只是如汉家女子一样欠了欠身。
“小四嫂不必多礼!”八、九阿哥交换了个眼神,双双侧身受了半礼,若依着和硕恭悫长公主之女的身份,这可是他们关系最近的姑表亲,再加上皇阿玛的看重,论起尊贵,恐怕就是有的皇子都差那么一点。
“既然碰上了,便一起坐坐吧!”胤禛开口,因他年长,自无人会反对他的提议,也是这一世心态好了,否则彼此都是政敌,怎么可能在私下里同桌而食?
雅间临街,三个男子分坐一桌,徽音礼节性地告了声罪,站到窗边看街景去了,神识却探出来盯着这边。
“四哥好兴致,居然带着小四嫂出来看灯会,可是让弟弟们羡慕了!”九阿哥笑着说道,余光里一直看着凭窗而立的佳人。
八阿哥唇角微顿,笑容淡了几分,他不由得看向放在一边的八角花灯,心里有些发苦。论出身,四哥的生母比他的高不到哪里去,论才能,四哥与他各有千秋,可凭什么四哥就能好运地成为皇后养子,又凭什么四哥能有如此佳人相伴?他很不甘,明慧是贤妻,却无法与他琴瑟相鸣,当年中意的若兰又念着旁人,好不容易倾心的若曦,如今却和老十四越走越近……为什么,上天就没一次眷顾于他呢?
“她前段日子病了,正巧今儿出来散散心。”胤禛面不改色地开口,说得是人尽皆知的谎话。腊月初他请太医那动静,只要有心的在康熙封锁消息之前一查,就能够知道那根本不是病,而是受伤加中毒,还是太医都没辙的那种,至于……后来怎么好的,便没人知道了。
“小四嫂身子弱,好好调养总能有起色的,四哥别太忧心了。”八阿哥安慰道,即使大家心知肚明是假的,但表面功夫却不得不做。
“嗯。”胤禛应了声,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
街上锣鼓喧天,舞龙的队伍已经过来了,人也多了不少,大半是镇子附近的农家、住户,乘着节庆出来凑热闹的。
徽音收回神识,这些皇子兄弟的,坐在一起都是各怀心思,更别说私下里同桌吃饭了,而且……她发现暗中有好几个康熙的“鹰”分散在四周,这可不像当年胤禛身边的那几个,领的是保护的任务,分明是来监视八阿哥的。
小二端上了他们点好的菜,但四个人吃的都很没意思,气氛凝滞不说,话也难说到一起去,总是彼此打着机锋,徽音看着都觉得累。一餐饭后,四人相互道别,胤禛带着徽音,牵了神风离开,八、九两人亦是各牵各的马,出了镇子两两分开而行了。
……
康熙四十九年,朝堂上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有稍稍敏锐些的、和康熙亲近的臣子才能发现,其实有些东西已经在改变了。
二月份时,雍亲王府的叶赫那拉侧福晋传出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得闻这个消息后,徽音留了个信儿便收拾东西去小汤山了,与她同行的还有颜颜和默默姐弟俩。
四月中时,圣驾准备巡幸塞外,伴驾的皇子有三、四、五、七、八、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共九位,已成婚的可带家眷,胤禛本想带徽音一起去,可是二月里到小汤山别院后,人就没回来,他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只得心中黯然地将此事交给了乌喇那拉氏决定。
于是,最终决定跟着胤禛走的是雍亲王府的完颜格格和钮钴禄格格,可没想到的是五月临行前却发现,完颜格格也有身孕了,由于不到两个月,所以才没察觉。当家主母的乌喇那拉氏差人向胤禛一说,这随行的就只剩下钮钴禄格格一个了。
京城里最大的人一走,顿时就安静了,大部分差事轻松的宗室、大臣都去郊外避暑了,而没法走得也有冰块消暑,除了闷一些、烦躁一些,倒没有旁的不快。
八月初,荷花还未全败,桂花也才打花苞,所以徽音带着儿女仍旧住在芙蕖院,这处院子建在活水池塘边,有一半的屋子是在水里的,再加上三面都是落地式的门窗,此时节白日里全打开后,只见帐幔飘飞,犹如仙居。
荷香阵阵送进来,徽音倚在铺了凉席的宽大矮榻上,拿着各种各样的小玩具逗着已经会爬的默默。丫头们都被打发下去纳凉了,矮榻旁的小几上放着大号的水晶果盘,切了这个时节的新鲜瓜果,什么水梨、西瓜、菠萝……不管北方南方的,应有尽有。
天气太热,徽音只给默默穿了个大红色的肚兜,任由他露着白白嫩嫩的小身子,光着屁股在凉席上爬来爬去,因他太小,所以并没有戴上雪玉水晶,助长他的依赖性,这会儿爬过一圈就满头的汗,这小子很少吭声,觉得累了就爬回自家额娘身边,靠在那儿便不动弹了。
“额娘,”颜颜喊了一声,听着还远,可下一刻她已经飞身而至,跑到了水阁之中。当看到弟弟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她马上放轻了动作,走到这边后行了礼递过来一张纸,面带担忧焦虑地道,“额娘,刚送来的消息,塞外出了时疫,五叔、八叔、十五叔都染上了,最要紧的是阿玛自请照顾他们,也被皇玛法圈进去了。”
“嗯,我知道了。”徽音点点头,毫无异色地抱起身边靠着的儿子,拉过一旁的小枕头、小毯子,让他躺着睡得更舒服一些。
“额娘!”颜颜急了,“阿玛也在里面,那可是时疫啊!”
“所以呢?你想如何?”徽音将毯子盖到儿子的肚子上,转头淡淡地看了心神不稳的女儿一眼,忽地眸光一沉道,“这几个月我是白教你了不成?回去将《史记》中的世家抄一遍给我检查,稍有错漏,严惩不怠!”
“是,女儿遵命!”颜颜眼底一阵黯然,却恢复冷静地领了罚。
“嗯,”徽音应了一声,心里有些纠结,这个女儿她绝无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对待的,可是毕竟是亲生女儿,既然生了就要负责任,所以她今年便留在了身边教导。但……也许颜颜注定是为爱新觉罗家生的吧,她的教导只能磨得这孩子越发懂得生存法则,却无法扭转那份家族意识,她们母女俩的立场已经分道扬镳了。“库房里有药材,去找诗言拿吧,不过回来后一定要抄书,可记下了?”
“多谢额娘!”颜颜喜不自胜地抬头,马虎地福了下身,连忙跑了出去,还未走远就听她一迭声地吩咐道,“岫玉,收拾几套去塞外的衣裳,白玉去备马,碧玉、青玉随我来。”
水阁里的徽音略微闪神一下,摇摇头盘膝打坐去了。其实三日前她就收到了海东青送来的信,说是一起去塞外的五、八、十五阿哥感染了时疫,随行的太医里有一个是“学海无涯”的人,当即就发信询问她,治还是不治?这些年培养出来的孩子,在医药这一方面的已经超过了大清当前的水平,虽然不到中西贯通的地步,却也离这个方向不远了。时疫虽然危险,可也不是不治之症,估计那个太医是看到这种病例兴奋了,这才罕见地直接发信来问她了。
鉴于如此情景下还记得征求她的意思,徽音也就同意了让那个太医献上治疗的法子,并且破例准他和别的同窗们探讨病情,当然了,是以信件往来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