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节
作者:辣椒王      更新:2024-03-30 10:51      字数:4803
  “臭丫头,你到底是想我了,还是想新衣服了?”徽音拍拍不老实的小屁股,如此说道。
  母女俩一来一往的说话声渐渐隐没在上楼的拐角处,没多久就辩不清楚了。
  ……
  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了特有的脚步声,胤禛还是穿着来时的那套衣服,前襟上的泪痕已然干了,只是留下了印子,这对于一向衣衫整洁、穿着得体的他来说,真的是件无比罕见的事。
  还未走到二楼的主卧门口,就听到里面孩童稚嫩的欢声笑语,可是那内容,却让胤禛顿感不满。
  “额娘,额娘,这件好看吧?额娘,额娘,颜颜喜欢红色,喜欢绿色,下次做红色和绿色的新衣服,好不好?”
  一道清润的女子嗓音响起,颇显柔和好笑:“穿红戴绿,你这是什么品位,该不会是我的女儿,被掉包了吧!”
  颜颜的大笑声从里面传来,夹杂着求饶声:“额娘……饶,饶了颜颜吧,呜……我不穿红戴绿了,啊啊,额娘以大欺小!”
  门被推开,胤禛向床那边走了几步,就看到一大一小两张精致的脸,犹有未褪去的笑意,只是全部头发散乱,显然是闹腾来着。
  “阿玛,阿玛,额娘给我做了新衣,好不好看,好不好看?”颜颜得瑟地蹦起来,显摆着身上的衣服。
  粉色的冬袄,镶了白色的貂皮边,衣服上绣着几支桃花,更衬的小丫头如画上的童女一样,粉雕玉琢到极致。
  “臭美什么,还不快收拾了你的衣服,摊得满床都是!”徽音一巴掌拍过去,指着床上左一件、右一件的小衣服,威胁地亮了亮拳头。
  “哦。”颜颜爬起来,胡乱把衣服卷作一团,就要跳下地往哪里塞,可惜人太小,她前面刚走过,怀里的衣服就落了一地,看得两个大人忍俊不禁。
  “行了行了,滚蛋吧!”徽音起身,随手顺了顺长发,赶苍蝇一样让女儿出去,一副眼不见为净的神情。
  小丫头回头一看,双手一松,怀里剩下的衣服就全部掉地了,她两只小手抱住脑袋,偷偷睁着一只眼,“踏踏踏”得跑了,好似怕被抓住打一样。
  胤禛坐到床沿,看着一件件收拾女儿衣物的女子,随着那弯腰起身的动作,垂于背后的青丝滑下又静止,使得那道纤细人影,越发婉约柔美,却就是这样一个女子,方才还在梅林中剑走如虹,让人记不住都有个由不得。
  “颜颜恢复了?”他明知故问。
  徽音抱着捡完的小衣服,走到柜子那边,边叠边往里放:“是啊,不过毕竟年幼,能想到如今这份上,已是极为难得了。”她手下一顿,偏头看过来,“颜颜说,南巡我也要去?”
  “嗯,皇阿玛前些天说的。”
  继续整理衣物,徽音随口道:“日子定了吗,我好收拾东西,还有黑帝也需要安置。”
  “正月,估计应该到祭祀、宴饮之后了。”胤禛挪了挪位置,看到了那个女子的侧影。他记得,好像是颜颜落水那次后,自家侧夫人仿佛突然间美了很多,可是仔细一看,那相貌似乎一点也没变。
  “是吗?”叠完了,徽音顺手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包袱,提着往床边走,“呐,来试试合不合身,话说……我都没量过你的尺寸,如果不合适的话,我再改。”
  胤禛眼里柔光浮动,稍微让开了些:“给我做的?”
  徽音一脸揶揄地指指他胸前:“从来极重衣饰的四阿哥做这么明显,我如果再不明白,岂不是瞎得够呛?”
  被拆穿的男人半点不觉尴尬,伸手打开了放在床上的包袱,入目的是一套黑色的衣服,除了里衣是白色,中衣及外袍全部是不同程度的黑,立领是玄狐皮的,显然是套冬衣。
  徽音一一抖开,从里到外一整套的男装,胸前绣了团福纹,衣领镶边用暗绣手法饰以云纹,选墨玉磨成扣子,马蹄袖上用了金丝明绣,下摆四开禊,乃是做给胤禛日常穿的,算作一套常服。
  面色虽淡然,眸中却微亮的男子起身,自己动手开始脱衣服,准备试试新衣。
  “你老外出,总免不了骑马,四开禊方便上下马。虽然带着紫檀佛珠,穿得太单薄了也不好,所以我在这衣服里加了一层鸭绒,论起保暖可没什么能比过这个了。”徽音拿出包袱里最后的一样东西,却是条腰带。
  胤禛从里衣开始穿起,布料十分贴身舒适,摸起来很柔软,中衣是暗黑色的,不似一般中衣的厚度,这显然就是加了鸭绒的那层了,及至穿好外袍,他系着扣子,目光落到了最后那条腰带上,开口问道:“还做了腰带?”
  徽音笑了笑,把腰带递过去:“你们皇子阿哥不是都系黄带子的吗?我也不晓得这个能不能用,腰带表面平平,和这套衣服是相配的,只是多了点东西。”
  胤禛拿在手中,就察觉到分量重了些,不禁低头细看,外面什么都看不出来,翻转到里面时,他摸到个不一样的地方,便顺势扯了扯,竟是拉出一段利刃,约摸一尺来长,柄端有套在手上的装置,这东西藏得确实精巧无比。
  “这是用传闻中铸造干将、莫邪的‘五山六合的金铁之精’,配合其他的金属经特殊手法淬炼而成,薄如蝉翼,锋利无比,我在上面还抹了强效的麻药,虽说你是皇子,需要自己动手御敌的时候不多,但是有个防身的暗招也不错,出奇不意嘛!”徽音解释道,旋即又补充,“腰带的材质是天蚕丝,嗯……也用了点特殊工艺才能使之达到刀枪不入的程度,算是那把匕首的鞘,如果你倒霉地丢了刀,那腰带也是能拿来挡一阵子的。”
  胤禛瞥了眼坐在那里的女子,对她最后那句话,表示了深切的忽视。至于《搜神记》里面铸造干将、莫邪的材料居然真的有,这些他即使问了,肯定也得不到答案,有的用就用,反正这女子的秘密已经多得很了,如果次次追根究底,累死的是他。
  “呐,衣服送了,一年之内别要了,上次做了两套夏装,现在想想我都觉得亏。”徽音伸个懒腰,不怕死地说道。
  “亏?”胤禛挑眉,收好匕首系上腰带,音调有些拔高。
  “难道不亏啊!”徽音站起来,绕着一身玄色的清瘦男子指指点点,“你看看,衣料是冰蚕丝的,绣线是冰蚕丝的,扣子是墨玉的,就是立领都用了玄狐皮,玄狐嗳,手工和所花的时间就不算了,我还倒赔了天蚕丝的腰带和上等匕首呢,难道就这样我还不亏?”
  “……”胤禛低头看看,无言以对。他不是没见识的,这一身上下,随便哪样东西,都是少见的宝贝,甚至一个扣子,都是极品的墨玉,更别提旁的了,什么天蚕丝、冰蚕丝,基本上都是听过没见过的东西。
  “所以说,像你这样的成年人,和颜颜那点大小是没法比的,你的衣服用的料子太多,多做几套不太现实,如果想穿新衣服,你的女人很多啊,或者让针线上的人做也可以嘛!”徽音总结陈词,后退一步坐回了床上。
  胤禛蹙眉,正待说什么,却发现仰视他的女子,宁默的眸中呈现出似赞赏似恍惚的光芒,完美的唇形翘起,竟好似被他迷住了。这一下,他的种种言辞都消失了,只剩下满心的欢喜,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原来徽音也会被他吸引的啊!
  不过,紧接着的一句话,又打击到了刚刚心生愉悦的胤禛。
  徽音回神,边叹边摇头:“果然,黑色还是要等你再长大点穿才有味道,唉,这衣服做早了啊!”
  胤禛脸色刷得黑了,莫名冷哼了一声。
  ……
  正月里南巡,圣驾从京城出发,走的是京杭运河,一路水上而过,只为不扰民,每到补给物资时才会靠岸,相应地,这个时候就会召见一些官员,而船上的人,得了许可也能下船在临近的地方转转。
  到山东德州的那天,胤禛居然有空下船,他寻了徽音,有意同游一趟,这种事自然是没人会拒绝了,于是两人带着莫璃这个小尾巴,被侍卫们暗中跟着登上了码头。
  一路行过,平民百姓看他们时都下意识回避,偶有女子经过,往往不着痕迹地偷看胤禛,似是面含倾慕。
  徽音本就六识敏锐,又怎会发现不了所遇路人的反应?她瞥瞥略前半身的男子,身上穿的正是腊月里她送的那套黑色衣袍,依衣冠制度看,衣摆四禊的是贵族,这人穿黑色又分外有气势,再加上那张年轻的、棱角分明的脸,可称得上仪表不凡、气质出众,不引得女子芳心暗许都奇怪了。
  “我说,你这是出来招蜂引蝶了吧?”出来前被责令戴上面纱、梳好妇人发髻的徽音,懒懒地问道。
  胤禛侧头垂首,皱眉道:“胡沁什么!”他扫了下四周,用下巴点了点前面不远处的一座酒楼,“听说那家的扒鸡不错,去尝尝?”
  徽音点头跟上,她旁边的莫璃偷笑,凑近些低声道:“我看啊,你家夫君没有接受‘秋波’的接收器,回路有些阻塞呢!”
  蒙着面纱的女子深以为然:“我也觉得是这样,他这一路上光注意民情了,脑子里估计塞的都是什么民生啊、收成啊、政绩之类的,可怜破碎了无数芳心啊!”
  一上酒楼,要了个二楼临窗的位置,点了道扒鸡,再加上几道别的特色菜,借着上茶的功夫,胤禛似随意地向小二问着生意、物价,徽音捧着茶却不喝,视线投向窗外,随意扫了几眼便敛目坐着了。
  莫璃悄悄蹭过来,唇形微动,眼中全是兴奋之色,频频暗指外面,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徽音从荷包里掏出几块碎银子给她,爽快地放她离开,只是以传音入密之法道:“如果遇到调戏的,尽管打回去,我会给你收拾烂摊子的!”
  已到楼梯口的女子一个踉跄,差点翻下去,边往楼下跑,边在心里回了一句:“你少乌鸦嘴了!”
  等菜上来,胤禛拿起筷子时,才真的安静下来。徽音看了几眼桌上的菜品,取下面纱后,拿起筷子各样尝了几口,就不再动了,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也是不喝了。
  “不合口味?”胤禛停筷,咀嚼完嘴里的食物,转头问道。
  “没有,这家的菜做的很地道,不过缺了点什么。”徽音歪头想了想,这样回答。
  “哦?”胤禛也是奇怪,他放下筷子,“你倒说来听听?”
  “这个,我说不出来。”徽音摇头,“美食给人的是一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胤禛拿起筷子继续吃,不再执着于得到答案。自五台山回京后,他命高无庸注意过这女子的饮食情况,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倒是每次在西北院用膳时,吃到的东西确实美味,想来是养刁了口味吧!
  徽音拿起面纱正要戴上,却横出一道戏语,拦住了她。
  “小娘子何必急着遮回去?这般花容月貌,遮去了未免可惜啊!”
  胤禛拿筷子的手一僵,周身气势一变,冷厉夹杂着怒气就逼向四面八方,一张清俊的容颜寒意森森,黝黑的瞳眸冰一样刺向说话人的方向,却是他们侧后方楼梯护栏那边的一桌,坐着个衣饰华丽的年轻男子。
  徽音有些好笑有些惊奇,她抬眼看去,只见一名不过弱冠上下的男子,嗯,打扮得很爆发户,面色有些病态的白,长相勉强算是中等,神情虽未见猥琐,却显得甚为轻浮。
  “大胆狂徒!”胤禛断喝一声,飕飕地飙着冷气。
  那男子发现徽音的视线,自以为很优雅地走过来,无视旁边的胤禛,抱拳一礼正要自报家门,却被打断了。
  徽音安抚怒火中烧的夫君,颇感有趣地说:“嗯,我第一次被人调戏,只是没料到……来的竟不是个翩翩公子。”她笑出声来,紧接着道,“嗯,也从来没人敢来调戏我,小子,看到这位了吗?”指指即使一言不发也存在感强烈的胤禛,她抬抬下巴,不易察觉地露出些自豪,“你能比得过我的夫君吗?不说才能、气质,单相貌,你比得过吗?”
  胤禛本是个心细的人,这一刻发现自家侧夫人不经意的那丝以夫为荣的情绪,顿时就把这个胆敢在他头上动土的小子放不在眼里了。不过,徽音第一次被调戏?这个,他是有些不信的。
  那男子转眼一看,立时瞪眼惊呼:“你竟敢身着违制服饰,当真是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