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
孤独半圆 更新:2024-03-30 10:50 字数:4989
话落,一抹艳色自唇角轻溢开来,铜镜之中,那双妖娆凤目闪现动人光亮,灿然若星,慑人心魄。
——
东离皇都,丞相府,厢房内院,空气中浮动浓郁药味,一老者侧身躺在塌上,室内光线昏暗。
木门吱呀一下被推开,一缕光线透进来,下人立在门口低声禀报:“大人,宫中的御医大人来问诊了。”
床上老者没有回头,一动不动,开口撵人:“老夫无用,枉费圣上一片苦心,这病恐是好不了了,御医请回。”
良久,身后却是静悄悄的,不见房门关上的声音,老者终是忍不住,一下回过头来:“老夫无需…”
话说到一半,却是生生抑住,眼前那负手而立的男子,斜眉入鬓,眼眸深邃,鹰勾状的鼻翼棱角分明,一抹刀唇暗含冷意。
“…王…王爷?!”
028 纷争起
此刻出现在丞相府白相寝居的,正是本该待在西北行宫无圣上召见永不得入京的罪臣——安王冷岚。
对上那双幽冷深邃的眼眸,白信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对面,看着那形容憔悴却明显不若他装出那般病重的老臣,那双阴冷眼眸隐隐带出狠戾。
两个月,仅仅只是短短两个月时间,情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那春首围猎,珑瑜公主骑射场上大放异彩成功吸引了萧寒,并设计害若儿坠马;
再到皇宫家宴,又是那个珑瑜公主,利用落水一事一举除掉了两颗他千辛万苦安插在宫中多年的棋子;
接着便是贵妃冷宫自尽,整件事做的干净利落片迹不留,以致白信误认安王府违背诺言弃子杀人,这一番反间计,用得真是凌厉狠绝,直击要害。
最后,便是利用白相称病,压制王维一派提出七国选婿。得驸马之位,便等同与东离结盟;倘若能助公主即位,更等同于得了整个东离!如此一来,大泱诸国对东离均是虎视眈眈,他多年以来与福安连禹暗通曲款建立的盟友关系,几近毁于一旦!
而偏是如此危急时刻,福溪之子萧寒竟是主动提出要参选驸马。这个手握北域十万兵马骁勇善战的少年将军,本是他最后攻城的最佳助力,如今却是悬于敌友一线,真心难辨!
他蛰伏十年苦心经营的成果,他卧薪尝胆全力谋划的道路,却在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被一个年仅十五岁刚刚及笄的公主,翻云覆雨颠倒乾坤,颠覆至此!
而如今,七国选婿已是势在必行,萧寒参选亦不得直接否决,如今形势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安王府唯一的反击却只是放出流言玷污公主名节以期阻挠驸马大选,实在是螳臂当车,可笑至极!
远在西北,鞭长莫及,直到五日之前收到信函,得知公主七国选婿,他才惊觉京中原来尽是些无用之人;不得已搁置与福安连禹间的谈判,冒着被国君暗杀的危险潜伏入京,居然最后还要他亲自出马,收拾这副烂摊子!
面前的老臣,位高权重纵横朝堂多年,不料却是如此软弱之辈,一个丧“女”之痛便能将其打击至此,居然轻易中那反间之计将多年盟约弃而不顾,果然是年老志穷,已不复成大事者应有的气魄。
只是如今,稳住白相,操控驸马大选才是当务之急,所有愤恨不满只能生生压抑在胸口,阴冷双眸直直看入那震惊眼眸,安王冷冷开口:“淑妃之死,与安王府无关!”
一句话落,白相大惊。当日宫宴,公主侍女直指贵妃与内侍私会,有凭有据,却不至将贵妃当即问罪;回府之后他当机立断命人掩盖淑妃身世之谜,抹去淑妃与内侍裕泰之间一切关联,不料却在隔日凌晨,意外得知淑妃自缢冷宫的消息!
能在冷宫无声无息处死一个人,除了安王府,还有谁能有这个能耐?杀了淑贵妃便等于断了圣上调查线索,除了弃车保帅心狠手辣的安王府,还有谁有杀人动机?!
只是前一晚,他才刚刚夜访将军府,明确提出要保贵妃一命;当面应承他,却转头便将人除了,如此背信弃义任意而为,将他相府尊严置于何地?!
他倒头称病,便是无声反抗,之后形势急转直下安王大计受到重创,他甚至心生快意,却不料,安王竟会亲自入京,出现在他面前。
安王又岂是等闲之辈,对面老臣几番情绪微动他早已觉察,冷眉一扬:“除掉淑妃之人,乃珑瑜公主!”
不待白相反应,安王面色阴鸷,上前一步,冷声开口:“本王大计,淑妃裕泰身份,珑瑜公主已是尽知。”
东离皇权根基不稳,安王势力多年渗透,盘踞朝堂军营。即便是洞悉贵妃身份,牵扯出相府,甚至查出与安王府有关,上亦不敢轻举妄动,明治安王府谋逆之罪。而这,便是东离国君多年隐忍不发的原因。
而如今公主这一招,以暗打暗,以毒攻毒,除去一个威胁顺便嫁祸安王府,打得敌营自乱阵脚再乘机谋利。此一招攻心为上,城府之深,心肠之狠,让人惊叹,却实难让人相信竟是出自那年仅十五天真烂漫的小公主之手!
白相脸上难掩的震惊安王看在眼里,却也不愿再多费唇舌。如今公主已是从暗处渐渐到了明处,之后明争暗斗自不会少,如今当务之急,便是要让白相复朝,接手驸马大选事宜,才能在之后占尽先机,同公主和圣上一较高下。
剑眉轻挑,安王冷冷勾唇,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敢问白相,这场病,要病到何时?”
床榻之上,老臣不语,花白的眉须下一双精明双目却隐隐透出谋算之意。
说到底,他配合安王谋权大计,基于的本就是互惠共利的合作关系;如今东离形势剧变,圣上大有扶持公主登基之意,而公主除了手握龙虎营兵权,和萧家少将军亦是关系匪浅,已是皇权的有力争夺者。
而相比老谋深算阴狠毒辣的安王,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小公主自是更易操纵,这几日他为了反击安王府刻意称病,随后亦生出了坐山观虎斗,观察形势再择阵营之意。
而白相心中的这番谋算,自是逃不出安王这只老狐狸的眼睛。
冷哼一声,安王那冰冷的笑意中带上一抹讥谑:“白相素来善于审时度势,只是由本王提醒白相一句,一朝天子一朝臣,于本王,白相是同谋共利的盟友,他日本王登基,白相便是开国功臣;于公主,白相却是谋害国君的奸佞,若是公主登基,白相怕是公主第一个要除之后快之人!辅车相依,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不用本王多说,想必白相自是再清楚不过。”
说罢,安王大手将衣摆一掀,调头大步走出寝居,唯余白相一人坐在床头,望着那空旷门厅,沉思良久。
不日,白相大病渐愈,于早朝之时受皇命,担公主选婿大典主事一职。
尔后,订流程,设尺度,完善初审制度,在白相亲历亲为之下,驸马大选事宜有条不紊顺利进行,经过一系列初步筛选,待到通过初选的七国才俊终将共赴东离参加殿选之时,已是莲叶接天浓荫蔽日,东离迎来了繁盛的仲夏时节。
029 颜倾国
东离公主七国选婿,初选标准两条:
首先,参选者必须是年十八至二十三岁间的适龄未婚男子;
其次,该男子必须德才兼备,新 鲜 中 文 网 熊 猫 没 眼 圈。文武双全,容貌端正,身家清白。
最后,七国符合要求的参选者互相比较分出高下,一国择至多二人,赴东离参加驸马大选。
最终,经过层层筛选严格把关,最后交予公主手中的,是一本仅余了十人的花名册。
隔日午后,闲闲靠在寝殿一侧的软榻上,身侧乐桃手持一把绢扇乖巧地扇着风,公主顺手拿起先前置于案上的镶金软面册子,细细翻看。
此次驸马大选,除南疆无人参选之外,东离二人,西梁一人,北丰一人,中山福安连禹三国各两人,共计十人。
东离的两个人选,其一便是护国将军府少将军萧寒,另一个,是太尉王维次子,王思远。
东离前朝,文武百官分了两派。一派是以白相和王太尉为首的文派,另一派,是以御史大夫苏玖翎为首的武派,两派势均力敌,且诸事争锋相对,大有水火不容之势。
这次公主大选驸马,东离看似是在文武两派中各择了一人,但是冷秀颜心中清楚,这萧家王家均属安王一派,尽占了两个名额。
想来那苏家长子苏荃,文韬武略气度不凡,本是驸马之位有力竞争者,却因初选之时刚满了二十四,生生因为年龄不符淘汰出局。
可这初选时间本就可人为控制,白相一派利用权职之便故意阴了苏家的名额,苏御史又怎会看不明白?朝中受了一肚子气回家鞭策小儿子参选,结果苏秦苏大少爷一口回绝,扬言心有所属无意驸马之位,差点将素来老成持重的苏御史气得吐血三升。
苏家这场闹剧作为驸马大选前的一碟开胃小菜,街头巷尾茶余饭后被津津乐道传了许久。只是回想起那日春首围猎苏秦那小子对着冷芳若那万般殷勤的模样,冷秀颜也只能心中叹息,望苏大少爷自求多福。
翻过东离,便是西梁。西梁皇姓为宋,当朝国君膝下共有二子,皆为帝后所出。嫡子宋湛已立为储君,次子宋晟为南王,而此次参加驸马大选的,便是西梁南王宋晟。这般看来,便是这十人当中身份最尊贵的一位了。
再翻过一页,北丰国,七皇子沐隋枫。
看了看书页上墨香萦萦的两行小字,公主偏过头,正对上身侧乐桃那明显兴奋挤眉弄眼的小表情。
“这个七皇子…”
“嗯嗯是滴,就是七国艳美人册哇公主殿下~”乐桃深深点头。
昨日这本名册拿回来之后,乐桃早就前前后后翻了一遍。当看见北丰国参选者的名字后,她呆愣了片刻惊呼一声,那瞪圆的眼珠子恨不得贴到纸上去!之后的时间里,她一直沉浸在即将见到七艳之首的深深喜悦中,无法自拔…
冷秀颜回过头,淡淡扬眉:“风别停。”
嗯嗯,乐桃立马收拾好情绪继续摇扇子,但那扇底阵阵的清风啊,就像是染上了主人的好心情,变得暖洋洋起来。
冷秀颜对这个北丰国七皇子仅有的了解,多是来自乐桃。
出身并不是最尊贵,亦没什么过人之处,却是凭一张比女人还美的脸名动七国,而同样出名的,还有他的作风,坊间盛传,这个七皇子殿下有断袖之癖,喜欢的是男人…
而北丰就只出了这么一人…看来,是真的没人了。
未作过多停留,书页信手翻了过去,之后还有中山国的瑛王世子和勋王世子,福安的四皇子和平江王世子,倒是最后的连禹特别些,两位参选者均不是出自皇室,而是连禹境内最大的马帮首领之子,兄弟二人。
一本名册随手翻完,算是有了大致了解,支开乐桃去端甜汤,冷秀颜轻唤写意到身前。
“将这本册子拓一份交给宇文白,让他找了蒋进初,将册子上的人逐一查过,事无巨细,查清楚了回来复命。”
“是。”
——
临行前几日,明明就要去别国竞选驸马的某殿下青天白日之下出入北丰皇都最大的青楼云烟阁,且看那正午时分已是喝的微醺的模样,八成是在云烟阁待了整整一晚上。
所以说,不知检点只知享乐什么的,真是怨不得别人说。
宽大的宫廷马车上,一袭紫青色华服的七皇子殿下单手支颐,轻阖着一双桃花眼,靠在软垫上养神。身侧,双颊微红发丝微乱的黎大公子显然是有些喝多了,半眯着眼睛垂着头,无精打采的样子。
云烟阁,一日一宿,一醉方休。当日的约定确是实现了,当日那说了要走的人,却也是真的要走了。
偏头看了看身侧自幼一同长大的好兄弟,黎安之忽然觉得,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从来弄不清,他要走的路,他亦是,渐渐跟不上了。
云烟阁的最后一聚,要了一间厢房,一个美人都没叫,琴烟作陪,他们三人喝了一晚上。
今晨,三人自宿醉中醒过来,照例琴烟将他们二人送至水巷后门,最后的时刻,琴烟看着他,那个样子,不比当日得知他要参选东离驸马时好多少,可他这个好兄弟,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一般,如常道别,如常上车,至始至终没有一点多余表示。
自此一别,他远赴东离,他若是想见他,无非只是几日脚程,可是琴烟呢?守着这么大一家云烟阁,她若是想见他,如何还能见得上?黎安之突然就有些怨上了身侧这个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懂的大少爷。
正是想着,马车一个颠簸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