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节
作者:
缘圆 更新:2024-03-30 10:47 字数:4869
初五和立夏扯了迎春进屋,留了立夏看着迎春,初五便出来了,出来后想了想,怕立夏看不住,让迎春再出来,到时候真不知道会怎样了,便又把房门从外头拿根棍子锁了。
刘家老姑见这一家这样闹腾,心里不屑,却又想留下来再说道说道,说不得今天事情就能定了,她那二两银子也能到手,可又见着初五沉了一张脸从房里出来,那眼神倒像那寒冬腊月的冰棱子,大夏天的无端端打了个哆嗦,吓得刚要出口的话转了个弯变成了家里有事要回去,便匆匆出了刘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后头追了头老虎呢!
初五是正经经过人命的,如今又气恼着,那眼神不觉的就冷了,哪里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农村老妇人能受得住的,也不怪刘家老姑惶惶的逃了去,连刘家爹娘见了自家女儿都唬了一跳。
初五见自个吓着了他们,便软和了语气,道:“爹娘真想给迎春找个婆家我倒是赞成的,但咱们家再不好,迎春从前再是不对,也犯不着给了那样的人家,但凡有心的都能打听到那温家公子是个什么人,战乱前就是个成日里不离赌坊的,前头娘子也差点被他拿来还了赌债,何况是如今经了战乱,那家里怕是更不如从前了,我们还能指望这样的人家给迎春落个好?”
杨氏和刘长生听得初五的话,面上却都是平静,竟没一丝惊讶和气愤,想来是早就知道刘家老姑给说的是什么样的人家了。
初五看了,心里更是觉得冰凉冰凉的,杨氏和刘长生还是亲生的父母呢,也能狠心把迎春推入那样的火坑,女子在这样的世道果然不容易。
“你道我愿意呢?好端端的人家谁愿意要我们迎春?迎春要不嫁人我们还能真留一辈子不成?那龙家闹成这样,以后立夏和满福怎么办?谁家愿意娶我们家的女儿,谁家又愿意把女儿嫁我们家来?”杨氏看出了初五的心思,当下大恸。
☆、第76章 佃户(七十六)
自来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前初五还没多大感触,这会儿杨氏和刘长生铁了心要把迎春定给那温家,初五倒真是见识了。
迎春知道爹娘的心思后又是哭又是闹的,不吃不喝折腾了两天,最后实在闹腾得脱了力才奄奄的躺在床上,刘家众人也不敢大意,杨氏特特嘱咐了初五时刻守在迎春身边,就怕迎春做了傻事。
在刘家人一个个闹心得厉害的时候洛书回来了,因着这,迎春的婚事到底没定下来。
这夜里初五好容易劝得迎春睡下了,自个也准备躺下,却听得窗边传来声响,初五警惕了起来,战争虽停了,但各地还是有不少流窜的流民和叛兵,前头还听说隔壁镇上一户人家让叛兵洗劫了。
初五悄悄挪到窗户边,家里的窗户还没来来得及糊上窗纸,旧窗纸上破了一大片,从窗棱子间看去,便见模糊的月光下站了个人,长身而立,融在淡淡月色里,赫然是许久没有音信的洛书!
初五见了洛书,那闹腾了几天烦躁不安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至少她是喜欢洛书的,他们也能在一块,不必像迎春那般,他们两人又经过那场动乱,生死都经历了,初五从前那些嫁人后和离的小心思也没了,只想着成亲后好好过日子。
怕把好容易睡下的迎春吵醒,初五没点油灯,蹑手蹑脚的开了门出去。
真见到洛书,初五顿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曾经他们在这村子里长大,嬉闹,打猎,如今再见于此,却已是物是人非。
“我回来了。”洛书淡淡笑着望入初五的眼底,嗓音有些沙哑,脸上胡子拉碴的,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嗯,回来就好。。。。。。”初五捏紧了手指,忍着欲要汹涌而出的泪水,点头。在村子养伤时,一夜醒来,洛书只留了一封书信便走了,初五当时本想悄悄隐在暗处跟了洛书上前线,可她当时身上有伤,又不会轻身的功夫,就是躲过了洛书身边的暗卫,也躲不过洛书的耳目,跟了去也不过让他分心,只得罢了。但到底气他没与她说一声,哪怕是见那一面呢,刀剑无眼,上了战场便是把命交给了老天,何况还有内外忧患,谁又知道他去了能不能安然回来。一面又忍不住胡思乱想洛书是不是反应过来了,真的认为她是个怪物,才这般走了的。
洛书见初五明明想哭却还要隐忍的模样,叹息一声,一把扯了初五楼进怀里,“对不住,当时战事吃紧,我不得不去。”
“。。。。。”初五不语,只依着洛书的肩,眼里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
“战事一毕,交代完京中事务我便赶回来了,你可知,战场上我每日都想着你,想你我小时的事,想你给我家送菜,想你明明是个女子却总是比男子还倔强执拗的模样。。。。。。想着你,我便不敢死。”
夏风夹着夜露吹来,初五的眼泪落得更狠了。
次日起来立夏见着初五核桃似的一双眼睛,吓了一跳,“姐姐莫不是哭了一宿,怎的眼睛成了个核桃?洛书哥哥回来了,这是高兴的?”
初五昨晚哭过,本不在意,却不想成了这幅模样,又想到洛书那句“想着你,我便不敢死。”如今被立夏揭出,一张老脸难得红了红。
“去去,事情多了去,你哪那么空闲来打趣我?衣裳洗了没?”初五开始赶人。
“早洗了,衣裳都晾在院子里,姐姐这眼睛别是以后除了洛书哥哥都看不见别的了吧?”立夏笑道。
洛书回来刘家人都是真心的高兴,毕竟洛书和初五已经下定了的,是刘家认准了的女婿,洛书能平平安安回来怎能不高兴?刘家连着几日来的低迷气氛终于雨过天晴,连着迎春也不闹了,只依旧失了魂一般安安静静的坐着。
和洛书一起回来的还有罗叔叔的棺椁,在罗家停灵后,寻了附近的道士做了三天的法事,才把罗叔叔的棺椁葬入了黄氏的墓里。
古代直系亲属去世,子女要守孝三年,当官的不能上任,只得在家守孝,也不能嫁娶,初五和洛书的婚事便耽搁了下来,迎春的事却有了转机。
“迎春要想进我龙家门也行,但必得做妾!”如今的龙夫人早没了从前的雍容气度,言语刻薄。
“娘,我不同意!”龙跃赶紧扯住他娘亲,前头他去了趟城里,想着找个事来做,也好得些银钱补贴家用,好容易在一家客栈找了个账房先生的活计,心情也好了些,回到家里他娘亲便直直扯着让上刘家来说亲,可把龙跃高兴坏了。本以为娘亲终于回转了心思想明白了,不想却是要让迎春做妾!
“不同意那便别想进我龙家门!”龙夫人气急,能答应让迎春做妾已经是她最大的退让了,更何况出了私奔这样的事,迎春更是不可能做正妻的。若不是听说这刘家初五攀上了门好亲事,对方是个当大官的将军,想着自家儿子要是有个这样的连襟往后不愁没个好出路,这才忍着心气答应让刘家迎春进门,她这儿子倒不愿意了。
“那狐媚子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累得你不惜抛了娘和家里?我的命怎么这么苦,他爹啊,早知道他养大了是个不孝子,还不如当初随了你去呢,我何苦劳碌这么些年啊,呜呜。。。。。。”龙夫人伏在堂屋落了漆的旧矮脚八仙桌上,呜呜哭泣,贴着矮脚八仙桌的是一张八成新的高脚八仙桌,上头放了龙家老爷的牌位。
“我这娘看来活着也是碍你的眼的,倒不如去了干净啊!”龙夫人哭泣一阵,不见自家儿子上来安慰,气恼的作势就要往那高脚八仙桌的桌角上撞去。
亏得龙跃一直在旁注意着及时拦了,才没出事。
“你拦着我做什么,我死了岂不是便宜,你也好把那贱人迎进门来!呜呜。。。。。。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娘。。。。。。就按你说的吧。。。。。。”龙跃死命拉着他娘,他不愿委屈了迎春,也不愿看见自家娘亲这难过的模样,如今倒是万分后悔听信了那些戏文里的故事,学什么不好偏学了人家私奔,若不然事情也不会到如今这般僵硬的地步,罢了,妾便是妾吧,他这辈子不娶妻便是了。
“真的?”龙夫人见龙跃答应了,也不要死要活的了,马上张罗着要去刘家提亲。
说是提亲也不过走个过场,毕竟迎春进门也只能是个妾,从前他们龙家高门大户的,妾也不过是一顶小轿子抬进来,如今家业也没了,迎春又不得她喜欢,更是能多简单便多简单,上门提亲时候也不过找了村里相熟的妇人,提了几样寻常东西来。
来的妇人是做豆腐的魏家大娘,开门便道了来意,连声说恭喜。
龙家要接迎春做妾这事着实吓了刘家人一跳,本来他们已经做了最坏打算,毕竟瞧那龙夫人的模样,但凡她还有一口气在,迎春是半只脚也进不来他们家的,如今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别说刘家人吃惊,就是村里后来听说了这事儿的都忍不住惊讶。
迎春能如愿的和龙跃在一起,刘家人当然愿意,但这前后这么鲜明的对比,总让人不放心,毕竟常言道"事有反常必为妖",那龙夫人昨儿还一口一个贱人的骂着迎春呢,今儿怎么就改了主意呢?
刘家众人虽是惊讶,也揣着满腹疑惑,但不管是因为什么,迎春和龙跃能在一起,刘家众人都是欢喜的,也就应了下来。
本是呆呆的迎春知道龙家来提亲,人瞬间就精神了,抓着初五的手,默默的落泪。
别人不知道龙家为什么这么快改变主意,初五却是知道龙夫人那点小心思,不过她这点算计却终究是要打水瓢了,只因着昨儿洛书说了,他此番回来已经把官辞了,罗家军也归还了朝廷,从此他便只愿做个平凡的农夫,躬耕乐道,平平静静的与她度完这一世。
只初五知道了也不说与家里人,每日里陪着迎春做嫁妆。
虽迎春是去做妾的,但老刘家第一次嫁女儿,又心疼迎春,也不马虎,初五嫁妆上预备了的都有迎春一份,就是初五那嫁妆上没有的,家里也想着法找了来。战乱后的刘家并不富裕,但杨氏和刘长生还是咬了牙,想尽办法给迎春办了份体面的嫁妆。
八月二十八,宜嫁娶,这天黄昏,迎春被龙跃牵着出了刘家。
初五看着迎春身着粉色嫁衣的背影渐渐远去,虽说以后还是同住在一个村里,但心底还是不由的升起一种离愁,也为迎春日后在婆家的生活担忧。
家里不富裕,只请了村里几户相熟人家和杨氏娘家人,在院子里摆了两桌,热热闹闹的吃了,席上初五才了解到,她二舅一家竟是在战乱里不知所踪了,如今外婆家只剩了大舅一家并外婆,如今二舅一家不知生死,当日被二舅一家卖了的事初五便也不想再提起,免得到时候她们家和外婆家生分,如今的初五只希望她在乎的每一个人都能平平安安的活着,且人生本就短,又哪里来那么多时间怨恨那些不值得在乎的人呢?
☆、第77章 佃户(七十七)大结局
元康二十八年,二月十一
冬天落下的雪已经消了,梅花落了花瓣结成了青梅,桃花却正是含苞枝头的时候,今天,是初五出嫁的日子。
前世的初五还没来得及嫁人就进入了轮回,嫁人可真是前世今生的头一遭了,要说有什么感受,那岂是一个“累”字了得!
这天天还没亮初五就被杨氏从被窝里挖了起来,又是洗漱又是梳头穿嫁衣的忙活一通,头天晚上本就没睡好的初五只得闭着眼任由一屋子姐妹婶子折腾自个。
直到方氏拿着棉线在她脸上绞了一道疼得她龇牙咧嘴,这才清醒了。
“这会儿子清醒了吧?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新娘子,大喜的日子还能睡得这么实诚。”方氏拿着棉线,好笑的看着初五。
初五往铜镜里瞧了瞧,左脸颊上红了一道,摸了摸,有些惧怕,这要是整张脸都这么折腾,那不得红得跟猴屁股似得,遂捂了脸颊连连摇头道,“我不要开脸了,疼死我了!”
“呸呸呸!大喜的日子说什么不好!”杨氏正走了进来,手里端了个小碟子,“你七婶就该再绞你一道。”说着把手上的小碟子放在妆台上,只见碟子里不过盛了些草木灰。
“哪个出嫁的姑娘不经过这的?来,抹上些草木灰就不疼了。”方氏捻了些碟子里的草木灰抹在初五的脸上,不等初五反应便上了棉线,这回果然没有刚刚那道疼。
感情刚刚真是自个睡得太香让这一屋子的人看不过去了,这才没有草木灰也给上了棉线绞脸,初五撇撇嘴,你当她想呢,哪个姑娘嫁人头天晚上能真正睡得着的?她昨晚心里头乱纷纷的,翻来覆去了一整晚,直到听到鸡鸣这才迷迷糊糊睡了,只没一会儿又被自家娘亲拉扯了起来一通折腾,她能不困才怪了。
不管初五心里多么呕血,这会儿都得乖乖的坐着闭了眼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