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节
作者:连过十一人      更新:2021-02-17 22:15      字数:4887
  “娘娘圣明!”纽古禄氏起身就拜,“臣妾立即安排下去——”望着沁兰无以抑制的欣喜表情,纽古禄氏谦恭的笑容下闪过一丝刻毒——触怒龙颜者必定有去无还,这个自然——只可惜,那个可怜的女人,先会是你而已。
  永琰的狐疑性子,你以为你能骗的过他?今日下朝后宫无人不知他心情恶劣,谁敢这时候够胆拈其虎须?
  皇后之位从来能者居之——似你这般连男人都留不住还经不起挑拨笨地可怕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来正位六宫!
  至于那个卑微的汉女,连个妃位都没有,即便侥幸生下了儿子又能怎样?
  反正,来日方长。
  紫禁城里里外外的每一寸土壤,都逃不过阴谋算计尔虞我诈——不懂这生存之道的人,还是早点消失为好。
  养心殿儿臂粗的蜡烛已经堆下层叠厚重的烛泪,飘摇不定的火光映射在帷幕间两道纠缠的身影上。
  “皇上……不……”那承欢的少年已经痛到五官变形,满头冷汗浸地龙床都要湿透,永琰一面狠力动作,一面按着他的头,侧压在榻上——很好,这个角度使他清瘦的侧影看来更有几分象他,这个念知使永琰更有兴头了,肆无忌惮地撞击之余,他象要勒毙人一般搂着那个不住抽搐的小太监,咬着牙道:“……你哭什么?很疼?这是你自找的!你不是从来不会为朕哭吗?朕就看看……你能有多硬气!”
  屋里最后一声犹如夜枭的失声惨叫,使穆彰阿一贯声色难动的面容都有了一丝波澜——他明白永琰今夜的怒气有多大。直等了大概一刻钟,穆彰阿才在帘外给永琰请了安。进去之后,却见永琰散着头发,有些失神地坐在床边。
  没去理会那破布一般瘫在床上的小太监的惨况,穆彰阿无声地走到永琰身边,跪下,定定地望着他的双眼:“……皇上?”
  他转过头来,双眼却还是没有焦距的——或许只有此刻跪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才是他唯一可以信赖的永不会在背后给他一刀的属下——
  “皇上,忍一时之气,才有将来的地久天长!”
  永琰的眼神逐渐恢复了朝堂之上的坚定与冷漠:“朕一直以为,如今我坐拥江山,总可以做件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了,没想到,一个野种,一个奴才,也敢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坏我好事!”
  穆彰阿顿了顿,他清楚地看见这位盛年帝王紧握成拳的双手因着出离的愤恨而在轻轻颤抖,他抬眼看向永琰,一如藩邸时那样叫他:“十五爷……当年令皇贵妃在时就断言福康安桀骜不逊必有反骨,一旦上皇退位他未必服从新君——即便没有今日之事,兵权也不该交给这样的人手中!这些年来,皇上屡屡整军,福家军早已解散,名存实亡,此次皇上可以借口云贵溃军太多,要他从京城只身赴任,去带那班子烂头兵,云贵一带山高林深瘴气横行本就是九死一生之地,奴才就不信他真是战神附体百战不败!只要他一败,威望必如山倒,介时要废他爵位也好,捕他入狱也好,全凭皇上的意思了。”
  永琰闻言,扫了他一眼,却轻轻摇了摇头:“这么做虽好,但无法永绝后患。”他眯起眼,望下廊窗外深不见底的永夜,“穆彰阿,朕要他死。”
  穆彰阿心头一跳,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永琰面无表情的沉默的双眼。
  他缓缓地撑着身子站起:“传令云贵总督额森特,官军一旦在贵州与贼兵短兵相接,四下州县不得救援,否则——虽胜犹败以叛逆罪论处!”
  这等于是拿大清西南边陲的江山板荡去换那个人的命——如此不顾一切的滔天之恨,竟仅仅是为了——一个和磕抡冒⒉唤蛄烁龊剑骸盎噬希绱硕淖ⅲ岵换帷薄?br />
  “难道朕的江山没他福康安就守不住么?!尔曹身与命俱灭,也不废江河万古流!天下地上,惟我独尊——不,这还不够——传令隐卫司待命——”永琰忽然住了口,愕然地看着窗外几乎一闪而过的身影,“谁在外面?!”穆彰阿瞬间掠了出去,却也只看见一阕霞影,迅速地没入黑暗之中。穆彰阿看了永琰一眼:“这……这不是,苏……”
  永琰在瑟瑟夜风之中昂首拧眉,冷冷地道:“把她抓回来——此事不准走漏一点风声!”
  三人之间这场持续了二十年的爱恨情仇,终究要无可避免地,迎来一个惨淡的结局。
  第五十三章:诉衷肠情浓独乐峰,漫征尘梦断紫禁城
  嘉庆元年秋,嘉勇郡王福康安散尽家财自募军饷得银八十余万,本欲整军开赴云贵,不料一道圣旨以降,以“云贵溃军太多,流离失所终成一患”为由,下令福康安不带一兵一卒单刀赴任。幸而和琳主动请缨随军出征,标下数千兵马自愿相随护送,嘉庆惟有准奏——同年十月,福康安率军夜出崇文门,一路南下,前往山水迢迢的未知战场。
  “福帅……”和琳轻夹马肚,赶上为首的福康安,“大哥……可有对你说些什么?”
  福康安怔了一下,随即苦笑:“他自悔自疚甚深,我哪里还能听他对我说些什么……”他怎么就不能明白,如今哪怕为他抛弃一切功名利禄哪怕热血性命——又何足惜!
  “此去云南打的是恶战,带的是乱兵——”和琳轻叹一声,这句话他没有说完——若非为了那生死相随的知遇之恩与男儿义气,只怕从前的他也未必敢冒着龙颜震怒的危险为他两肋插刀。
  福康安却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伸手抚着座骑飘扬的鬃毛:“我带了大半辈子的兵,多少次九死一生,早看地淡了,为国请战,不外‘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这十二个字,俯仰天地无愧于心,便也是了。真要说有遗憾,便是……在京城等候了四年,努力了四年,失望了四年,却最终……换不回他当日情怀,这也是我……咎由自取吧——”
  “大帅!”和琳忽然伸手抓住他的缰绳,福康安有些不解地抬头看他,随即顺着他的目光转向前方——一瞬间,有如石化。
  从古老而班驳的朱漆大门的深处缓步而出,那个顾盼之间夺取他所有目光心神的男人,一如他记忆中的清俊,瘦削,固执,而——风华绝代。
  “致斋!”他情不自禁地低吼一声,拍马上前!
  主将前行,亲兵阵直觉就要跟上,和琳却猛地伸手一拦:“全军听令,退后百步!”
  甲胄撞击军靴及地的金石之声中,他凝望着两道历经沧桑的背影在远方瞬间重叠——他们等这一天,足足迟了二十多年——早该幸福了吧……
  他低下头,望向手心里纵横交错如同刀凿的道道掌纹,心中却突如其来地涌上一阵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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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如今已能静静地站在那儿,与他四目相对。
  “致斋……”福康安先是按奈不住心中狂喜,却在见到和涞纳袂橹笱杆俚赝前芰讼吕矗章淼溃澳恪抢此臀乙怀痰模俊薄?br />
  “这场战,福郡王是为和某挺身而出——我……和某——焉能不来送行。”
  明明朝堂之上听到他为他请战,心中痛苦,悔恨,纷乱又难舍难了的复杂感情几乎逼地他当场昏阕,但他此时站在这里,却不得不再次带上冰冷的面具,再演一折伤人伤己的戏。
  福康安失落地垂下头,苦笑道:“你明知,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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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康安深深地凝视着他:“如果以往蹉跎岁月算作聪明,那我从此希望我永远如此笨下去——我若只为赎罪便让我死于荒郊野外不得——”
  “你疯了!”和先淮蠛纫簧搅成⒑冢欢系鼐缌掖⒆牛罢猓獾仁钠袷锹曳⒌模∧恪阕约汉米晕「娲牵 毖晕绰涞厮阕砭坏叵蚯白呷ィ?蛋裁σ焕硗罚赜秩苹厮媲埃硌缘溃骸笆俏液挡恢嶂亍抡獬≌揭凼鹿卮笄骞宋移裼械认惺又磕惴判摹薄?br />
  “我不放心的是你。”和ё糯剑沼诳聪蚋?蛋玻按巳フ鞒糖巴疚床罚渲刂豢闪嫡剑镁褪眨愦忧熬陀械恼亢檬さ拿。舜瓮蛲虿豢伞币徽帕扯溉辉谒媲胺糯螅?蛋苍诼砩虾鋈煌溲此锏囊宦粕⒎⒃谇镆沽狗缰杏胨木啦谝淮Γ朴星Ы帷!?br />
  “你在关心我吗?”
  “那当然我——”和偷乇兆欤纱笱劭聪蛴颖平约旱母?蛋玻》缢娜菅眨裳锶缃5某っ迹湍恰话闵钪氐乃澳悖阋墒裁矗浚》枳樱獯笸ス阒谥隆薄?br />
  “如果真地不愿,就推开我——再逃一次。”福康安呢喃地说着,却未等和┯驳纳碜佑兴从Γ颓崆岬兀闵纤沟乃剑坝心阏飧鲎8#獬≌剑乙欢ㄓ 薄?br />
  夜色朦胧中后退百步的众兵士并没有看清他们的动作,自然更看不清和成隙钙鸬某嗪欤坏笔撬堑闹魉г诤拖喽呓淮裁矗瞳|又惊又喘地退开半步,几乎不敢相信就这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竟让他激动到整颗心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一般。
  福康安直起身子,深深地望他一眼,左手高扬,原本席地而坐的所有士兵全都瞬间起立,一路小跑地——聚集到主将麾下。
  “哥……”和琳低头看着他,有瞬间的恻然——他才刚刚回京一年不到,便又要再次踏上征途——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宿命。
  和家两兄弟文可兴邦,武可定国,双双位极人臣青史留名——本是他毕生的夙愿,可如今他握着兄弟的手,却只剩怅然。他手下用力,有些颤抖地道,“早点儿……回来,十格儿听说有喜了,等你回家,咱们家又要添丁了……”
  和琳一如往昔一般地对他明朗地笑,竭力冲淡哀伤的离别:“待我直捣黄龙取了贼酋首级,拿回来给那未出生的孩子做贺礼!”
  “哪有人拿这么血淋淋的东西做贺礼的!”和浜系匮鹱鬣僚?蛋苍谂宰判值芏耍沼诨夯旱靥忠换印!?br />
  大军开拔,从此征程漫漫,音容渺绝。
  直到众人出了北京外城,西南行军到了永定河,两百余米的芦沟桥如一道白练横跨于河,这便是京城最南的门户了——过了此桥,再见他,便不知何年何月,
  第一个策马过了这道汉白玉桥面,福康安回首遥望,暗夜中的北京城在芦沟桥残月冷波的映照下,透出几分森然,几分肃杀。
  该走了,却还在留念什么。和侠此退愀弥懔耍苏酵晔せ鼐僮龀ぞ弥啤热聪笊烁谎幌胱撸辉缸撸?蛋脖丈涎邸K硬恢雷约阂灿腥绱伺橙跤湃崛绱饲槌て痰氖焙颉!?br />
  和琳一夹马肚,与他并肩,忽而执鞭指道:“前方十里外有处村庄,我们先在此歇下一宿明日再走吧。”
  福康安愕然:“为什么?!”
  和琳抚了抚鬃毛,忽而扯扯嘴角:“将士们骤然离京,也都思乡难奈,何妨……在京郊,逗留一夜……”慢慢地转头看他:“你也……还有一夜的时间——再去,看看他……”
  福康安愣了一下,在他的理智能做出回应之前,他已经狠拉缰绳纵马奔驰而回,一路急驰而去!穿过德胜门,崇文门,抖落一夜星辉,驻马长嘶的瞬间,他已经到了什刹海西的和窳夯巴ピ荷钌睿此硕嗌侔蘩氤睿 ?br />
  他不等通报,绕到侧门翻墙而进,拔腿狂奔,他只想,快一点见到他!
  正房,后院,嘉乐堂,万福池,都不见那道清俊的身影。就在福康安失望地喘息着抬头看向福池独乐峰上的流杯亭,心脏剧烈地漏跳了一记——帘幕翻飞间一人独坐到中宵的孤独背影,不是和从质撬俊?br />
  脚下运气,几个起伏间登上高台,他猛吸一口气,一把扯开夜风中轻灵舞动的绡纱——“致斋!”
  那道背影猛地一僵,似不敢置信地不肯回头,在曲水流觞中放杯的手一松,酒尊轻轻浮沉,在水面上划破一道绝色的伤口。
  “致斋……”福康安又喊了一声,已是嘶哑难当,和夯旱刈防矗?蛋渤沟椎劂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