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
垃圾王 更新:2024-03-30 10:46 字数:4766
不知道是谁说的,做戏就要做像,要把自己给骗倒。
陆筱扬冲到了医院外边,一路上小跑着,不间断地,好像只要留出一丝空隙就会被阻断在时间的某个岔路口。就好像,像谁呢?陆筱扬一时想不起自己本来想说谁。或者她是知道的,只是连她自己也被自己骗了。
她想说顾夏的吧。就好像顾夏那样,硬生生地被阻断在最美的年华。
“陆筱扬,你跑什么?”陆筱扬的手臂已经被扈墨拉住。
“我要回去了,出来太久了。”女孩的眉头又皱到了一块儿,准备离开,手臂却被死死箍住。
女孩仰起头看着拉住自己的男子,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你放开,放开,放开好不好?”嗓音有些喑哑,带着哭腔,带着哀求。
“他没有生命危险了。”
陆筱扬怔在原地,满脑子都是扈墨的声音。
“他没有生命危险了。”
“他没有生命危险了。”
“他没有生命危险了。”
······
扈墨轻轻将陆筱扬揽入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好一会儿之后,扈墨对着整个呆掉的女孩儿说,“我送你回去吧。”
女孩点头。
我常常回想起那天的感觉,心痛吗?是吧,那种浅浅地漂浮在光线暗淡的走廊里的感觉,应该就是了。好像用一把很钝的刀,在心脏表面最柔软处,一下一下地划着,每一刀都很浅,那种明明很容易就被忽略的疼痛,却那么清晰地存在着。我知道,终有一刻,它们会扎破皮肤,以最丑陋的面貌□在空气里。
而我是那么地软弱。那些我们所珍爱的,都可能会失去。
☆、告别(3)
陆筱扬没有再去看顾夏,是一次也没有。她早就知道,自己无法承受那种痛楚。天性使然,她选择保护自己。所以,当她绝情起来,也是真的够绝情。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早就做了决定。
终于开学了,A城开始变得温暖,阳光开始变得和煦,那些风也不再张扬而跋扈。
去学校的时候,是扈墨开车送的。他们之间好像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那样的关系,在外人看来,算是恋人的吧。
是在大门口,陆筱扬遇到了顾夏。想来他是专门过来等着的,他并不在这所学校。陆筱扬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又露出一抹笑,顾夏就呆呆地看着,看着那抹笑在女孩精致的脸上缱绻开来,心里一阵荡漾,仿佛平静的湖面漾起了一层一层的涟漪。
“怎么,眼睛变不好了?”陆筱扬皱着眉头问。
顾夏戴了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
“哦,手术之后,视力变不好了。”男孩勾起嘴角,好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两人并肩走着,两旁的梧桐树上已经长出片片新绿,透出一股股生动的气息。
白色的衬衣包裹着男孩清瘦的身躯,骨骼的轮廓在阳光的映照下清晰可见。插在裤袋里的手,把衣服弄出些微褶皱,阳光刚好从那些天然的沟壑里溢出。
女孩的头发在微风里轻轻扬起,浅紫色的裙角温柔地摆动,勾勒出好看的弧度,金色的光泽从女孩身上晕开,迷离而梦幻。
“你头发长长了!”顾夏先开口道。
“呃······”陆筱扬瞅了瞅自己的头发,“是呐,长长了。”
“跟墨哥一起来的?”说这话时,顾夏眼里晕满了真诚的笑意。
陆筱扬点了点头,她依稀记得当初顾夏见到扈墨的眼神,落寞而孤单,以及无限崇拜的样子。
“扬扬,”顾夏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有一丝缩减,缓缓道,“要分开吗?”声音很是平静,像在述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好啊。”那样连贯的回答,没有丝毫的停顿,像是预先排好的剧情一般。
顾夏双手紧握,随即又松开,用左手理了理衣襟。
“什么时候,去看海吧!很早就说好要去的······”顾夏望着前方,目不转睛地说。
“好啊!”陆筱扬从未笑得如此绚烂。
“本来打算去看冬天的海,但是出了意外,不过春天的海也还是不错的。”说完这话,顾夏又笑了起来,连眉毛都扬了起来。眼睛里却有散不开的哀伤。
今天的顾夏笑得格外多。
“可以等到冬季再去看啊,如果你比较喜欢冬天的话。”陆筱扬说。
“不了。我知道,再没有冬季了,这样温暖的冬季。”
“哈哈哈······”陆筱扬故意将每一个“哈”字拖得老长,旋即收敛了笑声,微微转头望着顾夏,“你在说什么呢?难道以后就不过日子了?”说着还去摸了摸他的头。顾夏太高,即使踮着脚,她也很辛苦才能够得到。
顾夏站在那里,定定望着眼前的女孩,陆筱扬也望着眼前的男孩。两人相视一笑。
谁说过呢,简单的描述,就是最深情的凝视。
有几只飞鸟从两人头顶掠过,朝远处飞去,越来越远。
那个时候,我突然很想去摸摸他的头,就像我一直所想的那样。当时的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耷拉着耳朵,脸上虽然堆满了笑意,却有那么多止不住的哀伤。我想,那些不一定都来自于我,但我得这么做。我了解那种感受,得到温暖之后又跌回那个冰冷世界的感受。
但我必须这么残忍。一个残破不堪的灵魂,并不能带给别人温暖,只能把别人也拖入地狱。夏也是一个渴望温暖的人,两个有着相同渴望的人在一起本身并没有问题的,可是我太清楚自己了,那些在黑暗里涌动的丑陋,也许就要冲破桎梏了。夏的灵魂也是残缺的,我们有着相同的需要,因为这共同的需要才在一起,人不能因为需要就在一起的。
当这种需要渐渐变成感情,我更加无法坦然面对。你躺在病床上,跟死神斗争的时候,我连进去看你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我曾经测量过,我与这个世界的距离,不过几厘米,我都无法跨越。那一堵隔开你我的墙,那么厚,我也一定无法跨越的。
夏,我们都放手吧。
初春的校园里,蔓延着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汽车启动了又停下,然后再启动,如此循环往复。人们来了又走,却不一定可以回来。人们爱了,又分开,可再也回不来。
顾夏离开了A大,微风把他的衣服吹出好看的褶皱,陆筱扬觉得那是自己见过最美的风景。
白色的背影最终淡出了女孩的视线。
“终于,回不去了。”陆筱扬微微叹了口气。
☆、散场
“分开?和顾夏分开?”初听到这件事情,傅梓蒙急得要跳到桌子上了。“陆筱扬你疯了是不是?那是顾夏诶······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
那天傅梓蒙到底喋喋不休了多久,陆筱扬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当时被她弄得头痛不已倒是真的。
但那天有另外一些事情发生。人生的许多事情好像都是偶然的巧合,我们初到人世的时候都是一张纯白的画布,任由上苍用各种颜色的笔触在上面涂抹,在什么时候,用什么颜色,都只是巧合而已。这样看来,连最终完成的画作也只是巧合。这样毫无定性的生命似乎注定了我们只能在滔天的风浪中,忍住苦楚前行。
陆筱扬觉得,没有什么是可以依靠的。是啊,没有什么是可以依靠的吗?
那天,几片灰白的云朵低低地漂浮在天空中,好像一个喷嚏都可以把它们震下来,空气也闷闷的,是初春不常见的天气。
陆筱扬像往常一样跟傅梓蒙约好了去吃早饭,一直都是傅梓蒙在讲她假期里遇到的事,她还一个劲地问陆筱扬干嘛那么早到学校。陆筱扬侧过头去看傅梓蒙的时候,她刚好弯起了嘴角,一抹好看的弧度顿时勾勒出来。陆筱扬心里突然有点羡慕眼前的女孩子,她好像从来都不会为什么事情纠结。
“我跟顾夏分手了。”陆筱扬突然很淡漠地说道。
果然,傅梓蒙立即停了下来,嘴巴停了下来,脚步也停了下来。她愣了半晌之后,转过头来盯着陆筱扬看,很努力地想要找出些什么。
陆筱扬也看着她,两束眼光就那么□裸地暴露在空气里,无情地厮杀。是的,是在厮杀着,陆筱扬深切地感受到。可这样的情况她还是不满足,她只觉得心里有一个角落被抽空了,需要不停地将它补满,那个地方就像是个黑色的深渊,不停地从外界吸纳着一切可以吸取的东西,包括人的意志,陆筱扬觉得,自己就快跌进去了。
傅梓蒙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什么话也没说。
“我提出的。”陆筱扬的声音再次悠悠地响起。
傅梓蒙的脸色在发生明显而突兀的变化。她的脸整个垮了下来,好像刚才还光芒万丈,却一瞬间毫无生气,死气沉沉。
陆筱扬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喜欢看到这样的情况。
我到底是怎么了呢?我也不知道啊。啊,我好像突然有点概念了,当我意识到自己竟然那么渴望看到梓蒙落寞而诧异的神色时,我就突然想到一些东西了。
我记得我是擅长遗忘的人,过去的许多事我都不记得了。我的童年、少年时光,究竟是怎样度过的,竟然都只有模糊的印记。如今我只依稀记得几个人的名字,只记得好像有个女孩儿曾欺负我,但多余的东西真的再也没有。
可是,那个当下,我的脑海里是有画面而且有声音的。而且,那么鲜活,还在跳跃。
“简直跟她妈一个货色,贱胚子!对她好的人,她都要伤害!”
她看到一个画着淡妆,却依然很妖娆的女人,在眼前晃来晃去。那个女人很有气质,很漂亮啊。
妈妈也有这么漂亮吗?陆筱扬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分开?和顾夏分开?陆筱扬你疯了?那是顾夏诶······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耳边突然传来愤怒的女声。
陆筱扬回过了神,她扭头淡淡一笑,嘴角勾得格外明媚。心却还在琢磨脑海里的画面。
那个女人姣好的面容蕴满了怒色,恨恨地指着自己,嘴巴一张一合,陆筱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除了刚才那句话,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很困惑这样的画面,照情形,那些肯定是真人真事了,但对过去自己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这让她不得不叹服人脑的构造。
我常常在感谢老天爷,让我自然地忘记许多痛苦的记忆;我常常在埋怨老天爷,既然已经让我忘了,又何苦让我记起;我常常痛恨老天爷,既然都准备将记忆还给我,为什么又只给我一点点。
如今,我只能抱着那仅有的画面,在夜里无声地哀嚎。恐惧和困惑铺天盖地地涌过来,而我,只能看着,看着它们淹没我,连挣扎都没了力气。
陆筱扬和傅梓蒙从来不会存在冷战这种问题。因为傅梓蒙在陆筱扬面前是多么卑微且渺小啊,她只会悲哀地仰望着她。她说,“她是公主,真正的公主,所以即使高贵而傲慢,也是可以容忍的。”
傅梓蒙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失去自我的。
陆筱扬就像是个黑色的旋风口,吸纳着一切,外表的平静,却掩饰不了内心的波涛汹涌。饶是傅梓蒙这般活泼开朗,也终究落入了陷阱。原来,每日的欢歌笑语,也不过是表面的阒静。只是,这到底是谁的陷阱呢?
陆筱扬依旧正常地上课,吃饭,睡觉,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傅梓蒙病了,据说是发高烧,半夜烧得迷迷糊糊的,被室友发现了,送去了医院。
陆筱扬没有去看她。
陆筱扬的离去不算是突然。很早学校教务处就贴出了通告,她们学院有一个送到伦敦深造的名额。陆筱扬并没有非去不可的决心,但最终结果下来的时候,她的心还是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毕竟,这是在她迫切想要逃离的时候,将要去到一个很适合流浪的地方。
扈墨到A大的那天,在下小雨。他打着一把蓝白相间的格子伞,站在车旁,脸上没有表情。见到陆筱扬的时候,他挥了挥手,并且微笑。
陆筱扬觉得,他笑得有些落寞。
“这两个周过得怎么样?”男子温润的声线从空气里划过,陆筱扬好像听到那线条被雨滴砸弯又伸直。最终垂向地面。
两个周啊,原来两个周没见他了。陆筱扬暗自思忖。“嗯,还好的。”她站到了伞下,动作一气呵成,已经不像以前,会有扭捏,会脸红。
扈墨载着她到了一家西餐厅。
虽然已经很熟悉了,可是他们俩其实还没有在一起正式地吃过一顿饭。 那一天的场景,总会让陆筱扬想到中国的水墨画,很顺畅的感觉,她突然想到的就是“顺畅”这个词。墨汁在微微泛黄的宣纸上晕染开来,带了淡淡的墨香,香味溢入鼻尖,如同年少岁月里浓得化不开的思念。
陆筱扬正在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