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
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4-03-24 15:50 字数:4874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就表示我已经从这世上……开玩笑啦。我还活着喔。’
真想撕破丢了算了。但我只得忍住继续看……
‘我出门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对了关于幽浮的事情不必担心。我想暂时还不会有问题发生。我已经动员所有能够架设防护罩的人员,监控动静了。先这样吧——最糟顶多过了今晚,一切都会熬过去。如果是要报告的话,我明天再听你说。届时请你过来学生会长室一趟。麻烦你了——拜——拜。’
对着还站在面前发抖的少女道过谢后,我顺道提起她的垃圾袋,想要帮她拿到焚化炉。
“非非非常,感感感感谢你你你。”
我想不透有必要这么紧张吗,却也没有回头去确认身后的春奈究竟用什么表情看着那个女生。
一路走来的路上我仰头看过校舍,学生会长室的电灯是暗的。到底在哪离开什么样的会议呢。想到这个,我倒是不晓得日比木会长住在哪一栋校舍的哪一间房。这应该很容易查得到,但一想到真琴不在,那会长大大概也一样,而且我对于确定会白费功夫的事情从不想碰,这是我想当功利主义的一面。
把垃圾跟真琴的信往焚化炉里一塞,正想着回宿舍后煮碗拉面吃,没想到悲惨的事后处理正等着我回来收拾。
“……”
眼前看到玄关的地板上铺满有几百双微脏的鞋。有几个住宿学生正在种类繁多的鞋堆上来回确认自己的失物。一发现不是自己的东西就往外一丢再低头捡起其他的来确认。鞋柜的门全被打开了,原本放好的外出鞋全部被倒了出来。
其中一人注意到我于是抬起头来说:
“啊,是舍长。请你想想办法啊。”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道。
“妖怪一窝蜂出现了。有个小型台风在宿舍里横冲直撞。一开始还以为是舍长的妹妹在恶作剧,后来看到乌漆麻黑的怪物们飞来窜去,才判断应该是那些家伙搞的。对了,你到哪里去了?宿舍发生这么大的骚动你竟然不在。”
“受害情形如何?只有鞋子一片混乱吗?”
“怎么可能你进去里面看看就知道了。不过呢,其中有一半好像是宫野那家伙破坏的。”
我把脱下来的鞋子放进鞋柜里,随便穿上某人的拖鞋冲向楼梯。途中擦肩而过熟识的住宿生每人都带着一张感到无奈的面孔,这件事让我感到担心,但过了不久,我终于了解到原因了。在二楼的地板上,呈现了一片惨状,这种感觉不禁让人想问,是谁在这里引爆钴弹的。(编注:以核子弹引发氢弹,产生分裂生成物为量极少,但因中子而引起的反应,可产生大量放射性,以钴作中子吸收剂,包于氢弹外者,称为钴弹。)
宿舍里非常昏暗的原因是因为天花板里的灯管全部都碎裂了,幸亏住宿生房间里透出光线来,才不至于完全漆黑。排排站的门全部遭到破坏,变成了纯粹的木屑。地板到处开了大洞,墙壁上有两三条以上的龟裂的痕迹。目光所及全被黑炭密密麻麻的附着着,大伙儿一边抱怨一边捡拾垃圾,炭灰沾在脸上一路黑到手脚。
做好一些心理准备后,我往自己房间所在的三楼走去。
这里也很惨。
有一间房间们倒是没事,不过房间整个不见了。行李似乎也整个被吹走的样子。一打开门看过去就能看到天空了。确认了一下在走廊呆站着的两位房间主任,知道他们还活着,让我松一口气。仔细一看,是昨天晚上花了好久时间把门修好的305号房二人组。
到处都是煤炭又是灰尘的,地板跟墙壁上的爆炸痕迹,数目比二楼更惊人,看来已经到了无法复原的地步。住宿生们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完全有动手整理。
“发生了什么事?”
问了305号房间的两人,他们带着放弃般的无奈神情,笑笑的慢慢道来。
他们不是很清楚怪物的形体,但像黑色块状的东西从墙壁上渗出来后,紫色的火花便四处在房间里飞散。惊慌失措地跑到走廊上才发现,类似的东西到处都是。因为听到爆炸声一回头,才发现整个房间都没了。而且,走廊出现的黑色块状物在墙壁、天花板、地板等处像钢珠一样来回弹跳,每一次弹跳就撞了一个洞,把灯管打坏、门也打破,不久就一个个像炸弹一样炸开。过了一阵子,宫野一边哄笑,现身之后继续破坏所有的东西。比起思念体,那家伙打爆的洞应该更多吧……?
那之后我继续询问除那两人之外的其他目击者,结果说的都差不多。“宫野;事不关已似的一边笑一边跑来跑去。”
我寻遍了宿舍的各个角落。没办法居住的房间有一打之多,需要整修的房间则是它的两倍,没有房门的房间又要再往上多两倍,而满屋子沾满煤炭的数量还要再多两倍。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改建整栋宿舍,没事的房间没几间。而我的房间就属于其中之一。
我把每位失去居所的住宿生分配到可能居住的空房或是单人房,还不够的部分就拜托隔壁的A栋与C栋(遭受灾害的只有B栋,实在太不公平了)的舍长协助安排,直到深夜才把全院的居所问题搞定。顺带一提,我的房间虽然是单人房,但却没有人提出要跟我一起住,或许是因为每当我主动向谁提议时,春奈总在旁边露出一脸恐怖的表情。
哩哩啦啦的终于忙完了这档麻烦事,我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房间。这下总算可以睡觉了。脱掉那仿佛映照我今天心情、满是皱褶的运动外套,这时走廊的扩音器响起巨大的噪音。
刺耳的声音持续了三十秒之久,我心里想着,玻璃该不会就是这样的碎掉吧,声音突然中断。接着在残留耳鸣的耳膜上盖过一个分叉的声音。
‘啊——啊——这里是EBC。各位好,大家都还醒着吗?现在应该没有还在睡吧,我也是刚睡着就被叫醒来做这件事,你们这些家伙赶快醒来好好的听进去我接下来要讲的话。在睡觉的人就在梦里好好听着吧。’
我让那件脱了一半的体育外套就挂在肩上,打开了门。幸免于难的这几间房间的住宿生们全都跑出走廊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都在听吗?我是说给我听好。快点听我说。不听的家伙就去死。这是学生自治会的通知。’
傲慢无理的破锣嗓子继续说着。
‘依据EMP防灾对策特别处置条例,特此针对本学园全体趋于发生逃难警告。这是什么东西呢,也就是说你们尽可能离开这里。呃——那个,有学生手册的家伙可以自己去看后面写的返家许可说明。什么?叫我念?真是麻烦啊……’
混着沙沙的翻纸声音。
‘我要念了喔,这个嘛——在校园内学生的协调社会生活上,发生了严重缺失,学校判断卸无法继续保护学生肉体与精神上的持续损耗,因而允许该学生短期返家……上面是这么说的。这次适用的对象是你们全部的人。有一点要特别注意,这是短期返家喔。叫你回来的时候就得回来。要是没有回来的家伙会受罚。对了还有,想留下来的人就留着吧。不过要是死了,就不要抱怨。’
讲稿啪啦啦的摩擦声传来。
‘喔!我们准备了巴士可以送你们到最近的车站。你们最好别吓到喔,这可是免费乘坐,下到了吗?混帐东西。快回家吧这群笨蛋。我也准备走了!不过第一班巴士是明天……啊,已经是今天了,今天早上六点整。那之后会有几台巴士每隔一小时发车。现在车发车之前快点打包。’
真琴信里写的会议就是这个啊。
‘详细情形就进去询问身边的学生会干部。别来问我啊,再来是各宿舍的舍长马上到学生会馆一楼的休息室集合。听说是要确认离校与留校家伙的名单。呼呼——幸苦了。
真是的。我穿上了另一边的袖子。
‘再见啦!什么?再重复一次?烦死了!他妈的,听好了,依据EMP防灾对策特别处置条例……’
一边听着像是挺不起劲的地下电台般的通知,我再次返回那片鞋海,从鞋柜拿出我的布鞋。像是在抗议走太多路般的疲累,不只是鞋子我自己也是一样。
我一个人缓慢的走在稀疏的星光与路灯光影下,往学生会馆行去。春奈则是摇摇晃晃的由后面跟上来。
浮在暗夜里春奈的白色身影怎么看都像是幽灵,我为了其他学生的精神稳定着想,通常在下山之后不大外出走动,但现在是非常时期。顾不了这么多了。
在远离校舍的学生会馆里,中学部与大学部舍长们也聚集在这里,唯独真琴不在里头,代替她的是一个学生会的执行部成员,发给大家住宿生名册的影印本。
说是要我们把留校生名单圈出后交回。
“什么时候提交?”
女生宿舍C栋的舍长聪明的声调问道。两小时之内。她听到这个回答后叹了口气。
“你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吗?”
“当然晓得。凌晨一点。”
执行部的其中一人,如同死人般面无表情的脸上,戴着眼镜的一年级男生也不相上下的冷静地点了点头说:
“请大家动作快一点。”
女舍长没劲地吧名单卷成圆桶状敲敲肩头。
“没有任何解释吗?逃难警告这是什么东西。社会生活上发生了严重的缺失又是怎么一回事?跟礼堂砸下来的火球有关系吗?我们要怎么对住宿生说明一切?告诉我。”
“我不知道。”那个一年生冷淡的回答。“这是学生会高层下达的命令,我只是依命执行。上头并没有对我详细解释,只要我尽速办理。”
其他正准备开口的舍长被她那冰柱般的视线扫到转为静默,执行部的一年级生不容分说地宣示起来。
“请不要再发问了,就在两小时之内进行。”
“等一下。”我插了嘴。
“真琴在哪里?你们的书记。这是不是她的把戏呢?”
“我不清楚也不了解。我自己也想知道。我只是把被吩咐的事情传达给你们,如此而已。”
“是谁吩咐你的?”
“缟濑学姐。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但学姐用精神波叫我这么做的。其他执行部员也是一样的模式。”
这家伙满不在乎地大胆说出这些可怕的事,重新戴上眼镜再说了一次:
“那么在两小时之内请完成。我在这边等候各位。”
一年级生紧闭着薄唇,浑身释放出禁止发问的气息,那之后便像个地藏菩萨伫在那里。刚才的女舍长试图得到更多资讯,但是对着一个地藏菩萨盘问,似乎是没什么效果。
其他舍长们一脸看破的神情老早就自行散会了。基本上会被任命为舍长这种跑腿格,多半是因为滥好人个性。这是我说的,绝对没错。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和他们一样顶着同样的表情,朝向夜空的另一头走去的理由。
不只是思念体发威的高中部男生宿舍B栋,平常这个时间早就熄灯的所有男生宿舍也都开了灯。与其说深夜,倒比较像是黎明时分。大部分的学生坐立难安,人声杂沓的氛围跟学园祭前一晚差不多。不过这与学园祭迁徙的气氛又不同,并没有忙进忙出的兴奋感,难以言喻的不安感飘散在周围的空气中。
而我因为打散分配了失去房间的住宿生,只好落得在ABC三栋依序巡视的下场。待在我身后的春奈,由于很少进到其他宿舍,很惊奇似的四处张望,在与AC各栋住宿生视线交错的同时,每每让人吓了一跳。当我一手拿着原子笔和名册巡视时,遇到一些学生过来要我说明事件原委,但我无从解释其。不肯罢休的学生,就由春奈嘟嘴瞪视来摆平,总算平安无事得到全体住宿生的确认看看时间,这时要是早起的公鸡也差不多准备起床了。顺便一提,就只有我们B栋有将近98%的住宿生选择了校外逃难。不久前刚发生了那样的事,也难怪啦。我回到学生会馆,把名单交给那位像是花岗岩般性情怪癖的执行不成员,在休息室的长椅上坐下的瞬间,我的一时马上被吸引到睡魔的巢穴中消失无影。
有人在敲我的头。用冰冷坚硬的东西敲在头上。我艰难地打开像是用胶水黏着牢靠的眼皮,这才发现自己横躺在长椅上。
玻璃窗外散射的太阳光照映在地板上。是朝阳。
打在额头上的原来是喝剩的灌装咖啡。这铁罐悬浮在空中摇摆着尾部,我确认我清醒之后,就在眼前写着八字模样地继续来回飞旋,但不争气的我又陷入回笼觉的状态,罐子再次攻击了我的侧边头部,这下子总算从椅子上起身。
一双白皙的脚丫子在眼前摇来晃去。春奈像是坐在隐形的椅子上,歪着头。
脑中响起明亮但发音拙劣的声音。
“……早啊。”
我赶紧看了手表。早上七点整,这是每天早上房间的闹钟叫我起床的时间。看来我昏死般地进入沉睡状态后并没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