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卖吻      更新:2024-03-24 15:47      字数:4922
  “对,”莫研欢喜道,“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我二哥哥也喜欢这首小令,没想到你也会喜欢。”
  展昭微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觉得荣幸。
  “楼下有什么发现么?”他问。
  “除了那些绣品,就都是些日常起居的东西,没什么特别之处。”莫研歪头想了想,“看得出白宝震很疼爱她,屋里的东西不仅周全而且精致,是花了心思搜罗来的……现在我们怎么办?”
  “你不是困了么?”
  “是啊!”她伸展下双臂,倦倦地打了个哈欠,笑道:“你不说我倒忘了。”
  “先回客栈休息吧。”展昭也觉得双目干涩,“正好看看昨夜拿回来的帐册,也许会有些线索。”
  莫研皱眉:“照目前看来,那帐册多半是假的。”
  展昭不作声,快步往前走去。
  第二十二章
  次日是中秋佳节,莫研早早便向展昭告了假,一溜烟找师姐宁望舒去了。展昭独自一人在房中细翻帐册,认真看了许久,却始终理不出头绪。
  直至天色昏暗,不得不掌灯观看,他方察觉天色已晚。店小二送来的晚饭也与平日稍有不同,多了一碟子月饼。味道如何且不论,展昭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想起自己已有几年未曾归家探望。
  家乡武进家中,此时兄长应是合家团团而坐、把酒谈欢、其乐融融。思及此处,展昭只觉得口中月饼添了几分干涩,不由自嘲苦笑,早该习惯才是,何苦还是想什么过节。
  正自出神,忽闻外间传来响声,推窗望去,几丛焰火在夜空绽开,缤纷绚丽,煞是好看,大概是城中大富人家为应景而燃。城中许多人家举家出游,或登台玩月,或游湖赏景,街道上车马频频过往。
  不知莫研此刻在何处,想是与她师姐正在城中某处欢喜过节。这丫头,总是见她笑嘻嘻的时候多些。思及她昨日差点将宁晋气出内伤的情景,展昭唇边浮上一丝微笑,不过半晌,又化为一声叹息:逢此佳节,她可莫惹出什么乱子才好。
  门外忽有人轻扣房门,十分有礼。
  展昭拉开房门,吴子楚笑容可掬地站在他面前:“展兄可是忘了今夜与王爷之约?”
  他觉得头有点疼:“王爷究竟有何事?”
  “赏月。”吴子楚笑容不变,语气温和而坚持,“王爷一番美意,展兄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展昭轻叹口气,没再说话。
  这回,吴子楚没有再带他去寒山寺,而是临湖而建的大酒楼——长生楼。长生楼楼下已是座无虚席,楼上却空空如也,独有一人凭栏而立,白衫飘飘,一盅薄酒在手,口中念念有词。
  吴子楚悄然停住,也示意展昭稍候。
  只听那人拖着长音,悠悠吟道:“东风兮东风,为我吹行云使西来。待来竟不来,落花寂寂委青苔。”
  展昭垂目心道:倒有几分像是陷空岛的锦毛鼠,不过若是白玉堂,此刻吟得多半是“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待那人吟完,又候了片刻,吴子楚才恭敬上前,轻声道:“启禀王爷,展昭带到。”
  “展昭参见王爷。”
  仰头饮下杯酒,宁晋这才回过身来,表情幽怨,象是还沉浸在诗中一般,只摆摆手,示意展昭到桌边坐下。
  “展昭,你有几年不曾回家了?”他复给自己斟上酒。
  展昭微怔,淡道:“三年有余。”
  “比本王还长些,本王还是前年春天回过京城。”他把酒壶递给展昭,“家中可还有亲人?”
  “家中还有兄长操持。”
  宁晋点点头:“和我差不多。”
  展昭微笑不语,自己的兄长只是小小武进的一个生意人,宁晋的兄长却是当今天子,如何称得上差不多。
  “怎么不喝?”宁晋错把展昭不语当成是心存顾忌,“放心吧,今夜纯粹是把酒弄月,没给你下什么套。便是子楚,我也让他留下来,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吧。”说罢,他即招手让吴子楚过来坐下,“今晚,没有主仆,不分尊卑,你们别给我讲究那些虚礼。”
  知道他是如此惯了的,吴子楚依言坐下,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遂举杯道:“王爷既这么说,属下就斗胆越逾,这杯酒敬您,希望明年佳节王爷不必再与属下二人相对。”
  宁晋大笑:“说得有理,你大概也看我看烦了。”说罢,一饮而尽。
  两人饮毕,都转头瞧着展昭。
  展昭无奈,斟满酒杯,略略一敬,同样一饮而尽。
  一时间酒过三巡,吴子楚本不善饮酒,白面已淡淡地泛出桃红色;宁晋虽面不改色,但双目也已有些迷离;惟独展昭神色如常,目光清澈。
  宁晋拍拍展昭肩膀,叹道:“你们开封府怎么连酒量也比常人好?我还记得前几年皇兄在御花园宴请朝臣,一直到筵席散去,惟独包黑子与平常无异。也不知究竟是他酒量好,还是长得黑瞧不出来。”
  展昭微笑,包大人的酒量是开封府数一数二的,每年冬至,总有几人被他灌倒,首当其冲的往往是公孙先生。
  “你究竟能喝多少?”连酒量都输给展昭,吴子楚实在有些不甘心。
  展昭摇头,他也不知自己的底限在何处。其实他的酒量并不好,自从一次中毒痊愈之后,对酒便迟钝了许多。外人不知,只赞他千杯不醉,惟自己心中却知道,是那毒伤了五脏六腑,纵然再烈的酒喝下去也是麻木。
  一筷子下去,把鱼头拆分开,宁晋细细吃了几口,再饮口酒,才斜着眼睛瞧展昭,像是对他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我最怕象他这样的人,想得多,做得多,却什么都不说,到头来累死也没人知道。”
  “王爷,您喝多了。”展昭淡淡笑道,从宁晋面前将酒壶拿开。
  “胡说。”宁晋用筷子指点面前的鱼头,得意道,“我若喝多了,还能把这鱼头吃这么干净么?子楚,你说!”
  “自然没喝多!”
  吴子楚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哄着他。
  宁晋满意,复拿回酒壶,刚要斟酒,忽幽幽长叹口气:“咱们三个可够可怜的,眼前连个斟酒的可人儿都没有。哦……子楚不算,他回了京城就有老婆孩子围着转。展昭,你怎么也还不成亲?”
  看来确实是喝多了,展昭无奈地和吴子楚交换眼神。
  “你王爷是怕女人罗嗦,”他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是怕什么?”
  展昭不语,含笑微垂着头。
  “你是怕什么,对吧?”宁晋的脸几乎直贴到他跟前,“是怕没有中意的,还是怕连累人家姑娘?若是没有中意的,等王爷我回了京城就给你保个大媒,怎么说也是四品带刀护卫,还怕找不到人嫁么……”
  “王爷说笑。”展昭不动声色地挪开几分。
  “若是怕连累人家姑娘,”不怎么需要看人脸色的宁晋还在没完没了唠叨,“那我就跟包黑子说一声,你过来跟着王爷我,吃香喝辣我不敢担保,不过起码没有性命之忧。”
  这下轮到吴子楚苦笑。
  展昭低头挟菜,脸上仍是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因为有一句话,宁晋还是说对了。
  他怕连累别人。
  一个生死自己都无法预料的人,如何能去承诺别人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可能的话,狮子都会尽力更新,所以不用催。
  第二十三章
  宁晋声音渐低,展昭和吴子楚都很有默契地不去惊动他,能让他睡着是再好不过。
  楼上几乎已是一片静默,只有偶尔能听见宁晋断断续续在嘀咕着。
  此时,楼下却突然喧哗大起,许多人在大声嚷嚷着什么……
  吴子楚虽然喝了几杯,略有醉意,但职责却不敢忘,生怕有人生事惊扰到王爷,与展昭急步走到栏杆处,俯身细听。
  “水鬼!有水鬼!……”
  “是女鬼!湖上有女鬼啊!”
  ……
  楼下有人指着湖面,声嘶力竭地在尖叫,“女鬼!”宁晋也听见了,酒意顿消,步伐不稳地走到栏边,吴子楚连忙扶住他。
  展昭已看见确实有人在冰冷的湖水中起伏,浮上水面深吸口气,便能一口气潜出十几丈远。这不是什么女鬼,而是极通水性的人,他定睛望去,来人且不只一人。
  “在哪?在哪?”
  宁晋睁着迷离的双目,极力寻找所谓的女鬼。
  “王爷,不是女鬼,不过是有人在水里瞎扑腾罢了。”
  吴子楚好言劝阻好奇心大胜的宁晋,且挡在他身前,水中的人来路不明,他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她们游的方向似乎便是朝这里而来。
  在距离酒楼不远处,前面的那人又一次潜入水中。
  这般鬼鬼祟祟,不得不防,吴子楚稍一用力,捏碎手中酒杯,待展昭发觉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几个碎片激射而出,直打向水中的人……
  水里的人显然被惹恼了,瞬间,一把弯刀划开水面,水花四溅,映着刀光,融金碎银般美丽,随着几下清脆的响声,酒杯碎片被击打回来。
  来人也随着从水面跃出,借力于湖边柳枝,落到二楼,弯刀如月,直接朝着吴子楚过来!
  几乎在同时,展昭认出来人:正是莫研的师姐宁望舒,她怒容满面,与前日相见大不相同。
  “两位且慢!”他疾声喝住。
  吴子楚方没有上前,只是护在宁晋身前,戒备地瞧着宁望舒。
  见是展昭,宁望舒微微一怔,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身后莫研也已赶到,手中剑光银如雪,问也不问,直取吴子楚。
  “莫姑娘,休要鲁莽!”
  不待吴子楚出手,展昭抢在前面,避开莫研剑锋,趁她愣住之时,以小擒拿手下了她的剑。
  这丫头没轻没重,若是剑锋不当心戳到宁晋,那便是开封府也保不住她。她手中没有剑,他还安心些。
  莫研似乎这时候才看清楚他们,目光扫到宁晋时,丝毫没有掩饰心中的厌烦。
  “怎么又是你?”她说。
  这正是宁晋想要说的话,已到了嘴边,却被她先说了出来,顿时觉得自己落了下风,只好一脸恼怒地看着她们:“你们大半夜鬼鬼祟祟地跑到湖里做什么?”
  “宁王爷,大宋律法并没有规定不可以到湖中赏月。”
  “泡在水里面赏什么月?”
  “我愿意。”莫研和他杠上了。
  宁望舒收刀入鞘,没耐心听他们斗嘴:“既然小七认得你们,此番就算了。下次莫再随意出手伤人。”她转头望向莫研:“好好的,你又跟过来做什么?”
  “有人不放心,非要我跟着你。”莫研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慢吞吞道,“他还说,要我替他向你陪个不是。”
  “谁要他……”宁望舒气道,话没说完就停了口,沉默半晌,终还是不放心:“他没事么?”
  “看上去不太好,脸白得象纸,好像随时都会晕倒。”莫研老老实实道。
  宁望舒呆住,咬咬嘴唇,回身要走。
  “你去哪?”莫研急忙拉住她。
  “回去。”
  “船早就不在原来地方了,你到哪里去找?”
  宁望舒一急,眼泪夺眶而出:“都是我不好,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我……”
  看她急得那样,莫研忙道。“我瞧这天就要下雨,大概他们也该回去了吧。”
  闻言,宁望舒顾不上说什么,拔腿就走。
  “姐,你身上都湿了,总得先换件……”
  莫研话未说完,宁望舒已走得无影无踪。
  看见宁望舒风风火火地来,旁若无人地对话,落泪,又风风火火地走了,旁人都有些呆住。
  “发生什么事了么?”展昭见莫研怔怔立在原地,浑然忘记自己也是浑身湿透,不由开口问道。
  她垂下眼帘,摇摇头:“我实在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值得她如此。”
  一阵风卷进来,带着秋夜的寒意,莫研顿时缩起脖子,打了个冷战,身子无法控制地抖起来。展昭无奈,此处也没有衣裳可以给她替换,只好先除下自己外袍先给她披上,再想他法。
  莫研倒也不客气,裹紧袍子,哆哆嗦嗦地问道:“有热茶么?”
  他只好再给她倒一杯茶。
  莫研捧着杯子,如饮甘露般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茶,丝毫没有想向他们解释的意思。
  宁晋最先忍不住:“你们究竟碰上什么事?被太湖水匪打劫?”
  莫研瞥了他一眼,没理,接着喝茶。
  宁晋大怒,却碍于面子不好发作,拼命给展昭使眼色。
  展昭待她喝完了茶才问道:“韩二爷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啊!”莫研方想起来,“他还在船上,我都忘了!”
  “出什么事了么?”
  她唉声叹气:“有人想认我师姐做妹妹,我师姐一恼,就跳了湖。”
  这番没头没脑的话听得三人面面相觑。
  半晌,吴子楚由衷叹道:“你师姐脾气够大的。”
  “是什么人?”展昭问。
  “好像是什么南宫世家的大少爷。”
  南宫世家,姑苏城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宁晋自然知道,更正道:“不是脾气大,是眼界高。”
  “你师姐看不上那人?”吴子楚好奇道。
  “怎么会!她喜欢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