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节
作者:老是不进球      更新:2024-03-18 14:44      字数:4834
  “闽乔出事了。”玲玲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她的手受伤了,以后……。以后再也不能弹钢琴了。楚天哥,闽乔她不能上音乐学院了,以后都不能了。不过你还是会对她好的,是不是?”
  “玲玲,不许跟哥开这种的玩笑,以后再开这种玩笑就罚你给我们打工,不给工钱。”楚天以为玲玲在开玩笑试探自己对闽乔的心,因为自从那次逛了庙会回来,她和赵元便经常一唱一和地开自己和闽乔的玩笑,他已经习惯了。
  “楚天哥,我怎么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是真事儿,是林羽清干的,她故意把琴房的门关起来掩着了闽乔的手指。有三根手指骨折了,一个正好在关节的地方,医生说以后那根手指只能弯着,再也不能伸直了。所以,所以再也不能弹钢琴了。”
  “你说的是真的?!”楚天听了只觉得自己的头嗡的一声,“闽乔现在在哪里?”
  “在家呢,吃过早饭的时候我刚去了一趟。她说她今天要和我一起复习功课。因为梁伯伯和梁伯母和她说了,不管能不能上音乐学院,闽乔都要照样参加今年的高考。她现在的心情一定遭透了,她那么伤心怎么能看得下书去?别说她了,连我都看不下去。提起该死的高考我这心里就犯堵,明知道要被砍头,还是要上刑场,日子本来就不好过,闽乔现在又这样。最近也不知道是犯了那门子邪冲撞了哪路神仙,你说怎么就这么倒霉呢?看来要和闽乔一起去雍和宫烧……”玲玲就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打开了她的话匣子就很难关上。
  “玲玲,你去跟闽乔说我这就过来,让她等着我,哪里都别去,一定要等着我。玲玲,千万帮我守住闽乔,我马上就到。”楚天实在等不及听完玲玲的话便打断了她,挂上了电话,匆忙跑去路边伸手又截了一辆出租车。
  “哥,咱们刚下车,建材市场都到了,你这是去哪儿啊?”赵元结完了帐才看着司机把车开走了,这一转身就见楚天又拦了辆出租车忍不住犯了迷糊。
  “元子,快上车。闽乔受伤了,得过去看看。”楚天顾不上详细解释一把抓过赵元把他塞进了出租车,自己紧跟着也上了车,急切地冲司机说道,“师傅,什刹海,龙口胡同,越快越好。”
  大雅之堂(88)
  尽管楚天一再催促,可是出租车开得还是像牛车一样慢,这座城市天天在修路,可交通还是这么拥挤,道路还是不能畅通。也不知道是道路扩充得太慢还是汽车增加得太快,望着车窗外拥挤的人流和车流,楚天只觉得心急如焚。
  闽乔的伤实在让他牵挂的很,他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乎并如此牵挂她的,是从去香山的那个早晨第一眼看见晨光中温柔娴静的她开始的吗?是从那个早晨自己受到羽清的冷遇她却主动伸出她的小手握住自己的手开始的吗?还是自己为了救羽清擦伤了手背时羽清不闻不问而她却给自己细心包扎的时候开始的?再或者根本就是从没见到她的时候听玲玲讲起她的凄楚身世和她身上那种种的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楚天实在无法确定,他只清楚一件事,就是从来不曾有哪一个女孩子像闽乔一样让他心动。
  然而闽乔毕竟还只是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女孩子,一直以来自己对她的这种心动还只是一种本能的自发的情感,还只是在潜意识里埋伏着,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去直面和正视这份心动。可是就在自己得知闽乔受伤的消息之后,围绕着闽乔而发生的种种复杂的感受顷刻间便一起迸发出来,在他的胸中澎湃激荡,仿佛山崩海啸一般。
  “楚天哥,我怎么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是林羽清干的,她故意把琴房的门关起来掩着了闽乔的手指,有三根手指骨折了,一个正好在关节的地方,医生说以后那根手指只能弯着,再也不能伸直了。所以,所以再也不能弹钢琴了。”玲玲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旋不去。不知道为什么几年之前被自己一刀捅在屁股上的那个教务处主任的侄子那张嚣张的得意洋洋的胖脸和羽清那张冷傲孤僻的脸交替地在眼前出现。在心底沉寂了很久的不平与怨愤再次涌上心头。他不记得自己曾经花了多少时间去平息这种不平与怨愤,他只记得那个过程是多么的痛苦和艰难。
  打从自己记事起家里的生活就一直拮据清苦,只有初中文化工人出身的爸爸妈妈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初没有机会好好读书,没能上高中上大学,一辈子只能当个工人。他亲眼目睹着爸爸妈妈是怎样节衣缩食,勒紧裤腰带攻自己和姐姐读书的。他们只盼着自己孩子能有出息有作为,不要像他们那样庸庸碌碌窝窝囊囊地过一辈子。
  姐姐高中毕业后没能考上大学,父母便把他们人生的全部希望和梦想寄托在了他的身上。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考上大学的那一年,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爸爸把它捧在手里老泪纵横的情景。自从自己被赶出了大学校门,每每想起这些,他便会痛彻肺腑,心像被刀割一样能滴出血来。此时此刻,他觉得没有人会比自己更了解闽乔的心情,也不会有人比自己更懂得该如何引领她脱离苦海。
  出租车随着车流缓缓地向前移动着,在想要立刻见到闽乔的迫切的心情中,历历往事一幕幕地在脑海里在眼前浮现。闽乔的不幸让他不断地联想起自己过去的种种遭遇。
  记得自己刚刚被大学开除的时候,正赶上父母双双下岗,姐姐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不得不在没经过选择的情况下便远嫁异乡,而自己则为了全家的生计被迫跻身小商小贩的行列,混迹秀水。他消沉过,自暴自弃过,他不想承受那种身在低处走心在高处游的折磨,便一心想把自己变成真正的流氓,因为那样的话就算命运再怎么不公也不会在心里愤愤不平了。那段时间自己整天过着颓废的日子,经常和一帮小混混在一起喝得酩酊大醉,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孩子鬼混。然而令他沮丧的是不管怎么喝酒怎么混女人,最终他还是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流氓。用他的那些所谓的“同伴们”的话来说,他实在是不具备成为流氓的素质。坑骗无辜,欺凌弱小,出卖良心诸如此类他一样都做不到,自己做不到也就罢了,他还看不得同伴去做。一心想成为流氓的他悲哀而又无奈地发现自己不幸而又大不幸地生就了一副侠骨柔肠,于是不但高高飞扬的大学梦破灭了,就连甘愿沉沦的流氓梦也成了空。命运何其弄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有梦,他不知道自己该为什么活着。他的心变得空荡荡,灵魂也变得空荡荡。
  尽管对父母的孝心和对朋友的义气让他不得不尽心尽力地和赵元一起去经营秀水的生意,尽管他的为人处事为他在诸多方面争得了信誉,他和赵元的生意越来越红火,钱也越赚越多,可是他的心里依然空荡荡的,灵魂也依旧空荡荡。
  直到他认识了闽乔,他才开始渐渐地感受到了一种全新的情感,一种从没遭遇到过的美好,他的心重新有了冲动,灵魂重新胀满了激情,他对未来重新燃起了希望。他知道这份冲动,这种激情和这份希望都是闽乔给他的。
  每次看着闽乔,总是会被她的笑容打动,有时候会不自觉地迷失在那笑容里面,像是走进了她的时光隧道,而那个隧道的起始处是她凄惨无助孤苦的童年时光。在他没有见到她之前,只是听玲玲说起她的身世和遭遇的时候,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走过那样一段黑暗的隧道之后她还会有那么灿烂的笑容。而在与她相识之后他惊诧于她的那份淡定的甜美,更迷醉于她那份质朴的真诚,也打心眼儿里怜惜她的善解人意。在羽清为难她的时候,攻击她的时候,她做出的忍让让他感到心疼,甚至压不住怒火想为她打抱不平。但是他打心底里明白她为什么不去反击,他懂她的顾虑,他知道她不是怕羽清什么,而是怕让羽清身边的其他人做难,她是不想因为两个人而破坏了一群人的友谊,她怕……她怕是因为每一份亲情每一份友情对她而言都是那么地来之不易,她才会倍感珍惜。就好像是把一件珍贵的瓷器捧在手里,不管那瓷器里盛火盛冰,她都坚持捧在手里,哪怕烫手哪怕冰心,也还是忍痛捧着,舍不得摔碎了。他懂,他懂是因为他也如此这般珍惜着自己的亲情和友情。
  车流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滞不前了。楚天放下车窗,向前放眼望去,只见除了汽车还是汽车,铺天盖地的汽车把马路堵得水泄不通。
  “早报,早报,谁看早报,早报啦!”一个卖报纸的年轻男子趁着堵车的功夫一头扎进车队,在汽车之间空隙中往来穿梭,吆喝着卖报。
  “大哥,买份儿报纸吧!”卖报的见楚天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三步两步串了过去,拿了一份儿报纸递向楚天。
  “不要,哪有心情看报?”正看着一望无际的车队急得发疯的楚天没有好气地说道,“你躲开行不行,你在这儿挡着我看不见路。”
  “大哥,我不挡着你也看不见路,都被车压着呢。”卖报纸的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看不见我也要看,赶紧给我躲开,听见没?!”楚天忍不住要发火了。
  “大哥,买一份儿报纸吧。闲着也是闲着,且堵着呢!”卖报纸的仍旧锲而不舍。
  楚天无奈,只好把手伸进裤袋里胡乱摸出一张钞票来看也没看就递了给卖报的人。
  “大哥,十块钱,俺找不开呢!”
  “那就别找了,赶紧走吧!”
  “那怎么行呢,报纸才五毛钱,你再找找,看有没有零的!”
  “我说不用找就不用找了,我花钱买个清静行吧。你要再不走小心我揍你!”楚天终于忍无可忍。
  “大哥,我不是——”
  “你跟我较劲是吧!”楚天气得要开车门下车,坐在后排座上的赵元见状赶紧打开后车门先跳了下去,在自个儿口袋里翻了半天翻出了五毛钱递给卖报纸的,“这回总行了吧,你快走吧,再不走他真要揍你了,你还别不信,他现在心情不好,正想找人出气呢。怎么着,你想当出气筒?”
  “给,报纸还有钱。”卖报的听了没好气儿地把一份报纸还有楚天给他的十块钱往赵元的怀里一塞,这才转身走掉了。赵元随手把钱塞进口袋,又抓起报纸扫了一眼,一行醒目的大字映入眼帘:“北京的交通,何去何从?”不看这行字还好,一看这行字气得赵元三把两把把报纸揉成了一团。
  “元子,上车了,走了,快点儿。”
  “哎,来了!”赵元听见楚天在车上叫自己,一边应着一边看了看手里皱成一团的报纸,撇了撇嘴,摇了摇头,然后打开车门跳上了已经启动了的出租车。
  车队总算是又动了起来,望着缓缓向前的车流,楚天极力压制着找到羽清狠狠地教训她一顿的念头,虽然愤怒的情绪和当年是一样的,而正义的心也没有变,可毕竟自己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莽撞冲动的少年了。他想,如果大学是自己错失的人生的第一个美好,那么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再错失人生的第二个美好,而这第二个美好就是闽乔。在这之前,他不曾用语言向她表达过任何一点心意,因为他从不习惯用语言去表达缠绵的情感,他更倚重行动。对于人情世事,他总是认为多说无用,事上见就对了。关于男女之情,他更是如此,他始终认为爱是做出来的,而不是说出来的。可是就在他得知闽乔被羽清毁了手,再也不能弹钢琴了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好像有一肚子的话要对她说了。
  大雅之堂(89)
  “让我看看你的手!”当楚天终于站在闽乔面前的时候,千言万语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缱绻之情不知该怎样表达,脱口而出的竟是这样的一句。
  “你们怎么才来呢?”闽乔没有说话玲玲先开了口。
  “路上堵车,他急得什么似的,差点儿跟卖报纸的打起来。”赵元在一边解释着。
  “酒吧装修的事够你们忙的了,别为我分心费神了。我不要紧的,一点儿小伤。”闽乔说着抬起受伤的手伸到楚天的面前,“你看,包扎固定得牢牢的,也不感觉疼了,过一阵子骨折的地方长好了就没事了。你们真的不用担心。”
  楚天低下头看着闽乔缠着绷带的手,听她故作轻松地说这些话,便知道她是在刻意掩藏她的痛苦和哀伤。她看上去似乎很平静,让人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来,他不知道才刚刚十八岁的她是如何做到的。她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一个人躲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跌跌撞撞,他却不能任凭她这样。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地握住闽乔的手腕,“闽乔,我有很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