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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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是不进球 更新:2024-03-18 14:44 字数:4924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梁渠终于被彻底征服了。那些日子梁渠常常一个人痴痴地发笑,要么就是在房间里不停地一边搓手一边转圈儿,额头都泛着兴奋的光,眼睛也越发地明亮有神了,顾盼之间熠熠生辉的。这还不算,一向老成持重的他居然像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地一遍又一遍地对李云霜说,咱们的女儿是个音乐天才,一个真正的天才。每到这时,李云霜总是乐呵呵地提醒丈夫说:“这话不要当着闽乔的面说去,听见没有?!”
“知道,知道,老婆,我知道了!”梁渠也总是会一边答一边笑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喜悦溢于言表。
大雅之堂(32)
(32)
大约在两三个月前,闽乔就已经和林羽清一起上钢琴课了。闽乔的进步飞快,不但很快赶上了先于自己四年开始学琴的林羽清,而且渐渐地超越了她。每次当林羽清看到梁渠投向闽乔的那种充满着欣赏和赞叹的目光时,心情都遭透了。就在两年多以前闽乔还像是自己走路时不小心踢到的一个小石子,虽然看上去碍眼,让人不舒服,但是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威胁和伤害。可是如今的闽乔却俨然成了一颗巨大而坚硬的芒刺,深深地刺在了她的脊背里,让她感到钻心地疼。
也许是心理在作怪吧,每次和闽乔说话的时候,林羽清的表情都是怪怪的。嘴角上翘,明明是在笑,可是眼神却不经意地横出一道道冷漠,把嘴角的笑意挡在阴影里,给人的感觉有些阴阳怪气的。
而闽乔呢,也再也找不回那个冬天第一次在大门外看见林羽清时展现给她的那个温暖和灿烂的笑容了,尽管她也想再对林羽清那样笑,可是她的心却坚定地把那样的笑容藏了起来,不允许它再出现在那个面对林羽清的小小的窗口。闽乔每次面对林羽清想那样笑却笑不出来的时候,她就会很怀念那个笑容。其实与其说是怀念那个笑容,不如说她是在怀念刚认识林羽清时心中尚无嫌隙的感觉。
如今面对羽清时她已经再也无法找回那时的笑容和心境了。虽然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只有10岁而已,对世事人情本不该有如此深的牵挂和顾虑。可是恰恰就是在这样的年纪,和林羽清的关系就已经成了打在闽乔心里的一个死结了。闽乔常常会想,如果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她也会努力去争取羽清对自己的好感。可是她的心告诉她,她们根本不可能成为朋友。她们之间总仿佛隔着什么,虽然看不见也摸不着,可是它就在那里,横亘在她们中间。闽乔觉得自己这一生恐怕都无法走进羽清的心里去了。每每想到这些,她就会很遗憾,遗憾并不是因为交不到羽清这样身份高贵的朋友,而是因为她对世人本就怀着一颗友好的心,不论是流浪的岁月还是寄人篱下的时光抑或是所谓的时来运转以后,她一向如此,在这本就多灾多难的尘寰里不愿意伤害别人也不愿意受伤罢了。
玲玲还如以前一样每天总要往这边院子里跑好几趟,难免也要经常和羽清碰面。如今大家经常在一个院子里共处,三个女孩子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和睦。每天见面都相互打招呼,语气也还热情。然而闽乔和玲玲都知道,她们和羽清的关系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亲近。
玲玲和闽乔的关系却真是越来越近了,好得如亲姐妹一般,连梁渠和李云霜都常常开玩笑说,“玲玲,你干脆也给我们做女儿得了,那样你们两个就可以天天粘在一起了。”
玲玲听了,总是呵呵笑着不说话。
梁渠最近再也没收新的学生,尽管前来拜师的学生和家长们络绎不绝,要把门槛踏破了,可是都被梁渠一一拒绝了。他想他应该把自己全部的精神和力量都集中在闽乔的身上,好好培养她。在音乐的路上徜徉了这几十年,他以为自己的艺术之路会这样一直波澜不惊地走下去。然而闽乔的出现让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激动和兴奋,就好像一直在辛辛苦苦打井的人发现了石油,开矿者挖到了金子,大约就是那样的心情吧。
可是梁渠不想再收学生这件事终究还是不能够做到。
那日梁渠下班回来,阴沉着脸进了套间的门,把皮包往椅子上一扔,脱了外套挂在衣服架上,然后转身进了卧室一屁股坐在床上用两只手撑住床沿也不说话。李云霜只扫了他一眼,就知道有事了。于是问道:“怎么了?”
“——”梁渠并没有立即答话。
“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说嘛!”李云霜有些急了。
“嗨!”梁渠深深叹了口气,“还不是老孟吗,今天把我找去,非要给我介绍个学生。我说我现在不收学生,他说别人可以不收,但是这个学生是他弟弟的孩子,他的亲侄子,所以无论如何要我帮这个忙。还说她妈妈做访问学者出国去了两年,才回国一年多。他爸爸工作又忙,没人管孩子,所以这孩子这两年的琴一直都没有进步,想要找个好老师教教。”
“他原来不也是学钢琴的吗?那是他的亲侄子,他自己为什么不教?反而推给你?”李云霜用极其不满的口气说道。
“我也是这么说的,说你可以亲自教吗。那样更好,可是他说他的社会活动太多,应酬不过来。实在是挤不出来时间来教孩子弹琴!”
李云霜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什么社会活动多,还不是摆他领导的臭架子。他不是一向都对你心怀芥蒂敬而远之的吗?这会儿用得着了,又来套近乎?他就不怕你诚心不好好教,耽误了他的侄子!”
“他早把我看透了,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怎么就不是那样的人?这一回偏要做一回那样的人给他看!他自己不就是那样的人吗?我就是看不惯他,当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出来进去的,谱摆得比院长都大。”
“他那可不是什么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俗话说县官儿不如现管儿,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权力可是比院长还要大呀。我是怕万一,万一将来闽乔考试的时候他会使绊子,咱们又不是不了解他。尽管那都是7年8年以后的事了,到时候谁怎么样还都很难说。可是这关系到闽乔的一生,我不想冒险!你是知道我的,孤傲了一辈子清高了一辈子,没在权贵面前低过半寸头。可是这一回我实在是有些怕了,我怕因为我一时用气,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影响了闽乔的前程,到时候追悔莫及啊。闽乔这孩子是为钢琴而生的,要是进不了音乐学院,实在是太可惜了。我想了,为了孩子,就低这一回头吧!所以我已经答应他了,不过看来得另外给他安排时间了。”
李云霜听了不再发牢骚,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问道,“他几岁了!”
“谁?”
“老孟他侄子。”
“十四了!”在附中读书呢,也想考音乐学院的钢琴系,我估计没有什么问题,琴弹得怎么样先不说,老孟你又不是不知道,很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还不是偷鸡摸狗见不得天日!”
“闽乔呢?”梁渠突然问道。
“章老伯今天歇班,在中院房里陪她爷爷聊天呢!”
“哦!”梁渠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行了,别想了,越想就越憋气。洗洗手,准备吃饭吧,我去中院儿叫他们爷俩儿去。”李云霜说完转身出去了,梁渠却将身体往后一仰躺在了床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发愣。
大雅之堂(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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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梁渠为不得不收下孟文的侄子做学生的这件事心情感到无比郁闷的时候,孟奇接到了他哥哥孟文打来的电话。
孟文在电话里得意地告诉孟奇说关于侄子远皓学琴的事他已经跟梁渠谈过了,他也答应了。让孟奇尽快带着远皓去梁家登门拜师,还特别嘱咐说一定要带份厚礼过去。
孟奇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大喜过望,忍不住在电话里大声称赞道:“哥,你真行啊!都说梁渠不好求,他要是不想收的话,天皇老子也拿他没办法!”
“哎,别人不行,远皓不是别人,是我孟文的侄子。这点面子他还是会给的!”
“太好了,你不知道,这两天我快被怡宁给逼疯了。哥,都说梁渠教的学生个保个?他真有那么厉害?”
“老梁一是挑学生挑的严,不是那根苗子他是决计不会教的。另外他在教学上是有两下子,这个我和他可不能比,不然我也不会从政了不是?”
“他的口碑倒是很好的,可是我听说他收费不高啊,和别的普通老师没什么差别!如果他真那么厉害的话,怎么只收那么点钱啊!”
“他那个人啊,就是这样,和人两路。别说你了,我和他认识多少年了,跟你说吧,我们两那是根本合不到一块儿去。他的想法那叫一个怪,我刚听说他领养了一个女儿,连那孩子的爷爷也一块儿放家里养着,你说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不是有毛病是什么?哎呀,也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真傻。你说他装傻吧谁能装到那个份儿上,孩子也罢了,还弄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放家里养着,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你说他真傻吧,他的课还讲得好呢,学生都认他!这个老梁,我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反正他就是这么一个怪人,你知道就行了。学费你就照常给吧,只是第一次去拜师总要有个见面礼,那个一定要重些厚些。我是知道你的,平时把钱把得紧着呢。仔细些没什么不对,可是也要分时候,这会儿别太小家子气了,为了孩子,该花的地方就得花。”
“哥,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明天我们就带远皓去拜师!”
“好吧,那就这样吧,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好好好,再见!”一放下电话,孟奇立刻冲去了厨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正在厨房做饭的妻子赵怡宁。
“怡宁,哥刚才来电话了,说梁渠答应了收远皓作学生了!”
“真的?”赵怡宁正在炒菜,一听这话,忍不住高兴地一挥手里的锅铲,“太好了。”不想甩了孟奇一脸的油点子。
“哎哎哎,你看你,这锅铲也是乱挥的。”
“快去卫生间擦擦,你看看我,高兴过头了!”
“好了,好了,我去洗洗行了。那个什么,我想明天晚上就带远皓过去拜师,省得夜长梦多。你想想,咱们带什么东西过去好。”
“你就放心吧,我会准备好的!”
“也不用准备太多,还不知道他到底教的怎么样呢?要是不好,到时候东西也拿不回来了不是?”
“哎呀,我知道了,你别罗嗦了。快去洗你的脸吧!”赵怡宁一边说着一边离开灶台用胳膊肘把丈夫顶出了厨房。
第二天刚吃过晚饭,孟奇和赵怡宁便带着儿子孟远皓来梁家拜师了。他们一家人进来的时候,章老伯闽乔梁渠还有云霜刚吃过晚饭正坐在一起看电视。北京有线电视台正在重播《红楼梦》呢,其实年初的时候中央电视台已经播过了,可是李云霜没看够。受李云霜的影响,全家人都成了红楼谜,就连闽乔也谜上了《红楼梦》。
见来了客人,梁渠和李云霜最先起身招呼,而章老伯随即也站起身来想带着闽乔回中院去,不想梁渠却叫住了他。
“老伯,您和闽乔继续看吧!我们在那边谈,不妨碍的!”梁渠说着转头笑着指着屋子里靠墙放着的两把红木椅子对客人说道:“请这边坐吧!”说着又从墙边拿了两把折叠椅出来。一把递给了孟远皓,另一把打开以后放在了红木椅子的对面,坐下了。
孟远皓把椅子接过去,却没打开,而是又放回墙边立好,自己就却只在父亲的旁边垂手而立。
“不看了,有客人,你们好好说话吧,我带珍珠先回中院了。”章老伯对着梁渠说道。
“这两位是——”孟奇从一进门开始就看着闽乔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会儿忍不住犹豫着问道。
“哦,她是我女儿闽乔,乳名叫珍珠。这位章老伯是闽乔的爷爷,是福建闽南人。来北京有几个年头了。”
“哦,”孟奇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心想这大概就是哥哥昨天说的那个老头子了,于是勉强挤出一线笑容来,“听说过,听说过!幸会幸会!那个你们继续看吧,不碍事的,我们都不是外人!”
“不看了,我们也还有事,你们说话吧!”章老汉说完连忙拉着闽乔出去了。李云霜也跟着出来给客人泡茶去了。
出了套间的门,章老汉在前面先走了,闽乔却停住了脚步,见李云霜随手把房门带上了,便转过身拉住李云霜的衣襟小声说道:“妈,这个人我认识!”
“你怎么会认识他?”李云霜诧异地问道。
“我给他擦过皮鞋!我就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