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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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找事 更新:2024-02-26 11:01 字数:4954
一听我们是上海来的,二话没说,帮着拎起一个包,就叫我们先去她屋里歇歇脚,吃了午饭再说。于是我们便跟着她走。佛学院大致以山坳中的大经堂为中心,四面山坡上盖满密密麻麻的小木屋,东面为男僧的居住区,西面是觉母的居住区。张敏的屋子盖在离大经堂不远也不高的地方,这位置属于佛学院中的好地段。像这儿大多数的小木屋一样,是个单间,约十来个平方米,铺着地板,西面开一扇门,南面开一扇窗,窗上罩着塑料纸。屋顶和四周板墙上钉着旧纸板箱。东面靠墙搭着一张床铺,被褥叠得整整齐齐。靠床铺的墙壁上张挂着一条红幔,上面贴着几十张彩色佛像,还插着几束纸花,饰着几条哈达。靠门的墙边搁着电炉、锅子、水壶、热水瓶、碗筷等简单的炊具和餐具。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看得出主人是个爱清洁的勤快人。
门外摆着一只白色大塑料桶,那是打水用的。靠墙放着一小堆土豆和几棵白菜。
我们在门外脱掉鞋,跟主人进了屋。放下行李,靠墙坐下。
“你们来的正好,昨晚王老太烧了一大碗土豆烧牛肉,让你俩赶上了。”张敏边说边插上电炉,往昨晚剩下的半锅冷饭里加点水,放电炉上热一下。这儿因为气压低,水烧到八十度就开了,做饭不得不用压力锅,不然很难煮熟。“我先把冷饭热一下,再热土豆烧牛肉。”
“他是吃素的。”小张指着我对张敏说。
“喔,你是吃素的?”张敏望了我一眼,“那很好,我马上给你做个素菜。”
我说随便吃一点,不用麻烦她了。
“嗨,到我这儿来,说什么麻烦不麻烦!不知你们来,没什么可招待的。”她不知从那儿拿出一些黑木耳,泡在水里,又拿出几个辣椒,撕下几片白菜,稍稍洗一下,就在砧板上嚓嚓嚓嚓切成细丝。我看她干活的动作十分麻利,平时显然很会操持家务。
有个头发略显斑白的老太进来了,她就是张敏刚才说的王老太,现在借宿在她屋里。彼此没寒暄几句,她就对着我师兄师兄地叫个不停,同时急急地作着自我介绍。她已是第二次来五明佛学院了。头一次来时,她们三十七个桂林人坐飞机到成都,在成都包租了一部大客车,把她们直接送到佛学院。可是,到这里以后,除她之外,三十几个人高原反应都很厉害,躺在屋子里动弹不得。她就天天熬稀饭给她们喝。她说她已六十二岁,是这三十七个人中年纪最大的……
又来了个身穿蓝色运动衫披一件绿色军大衣的年轻人,是上海医学院的毕业生,姓孙,抛下三资企业极为优厚的待遇,跑到这儿来学佛,已呆了一年多了。他听说来了两个上海人,便跑来探视,很热情地为我们安排食宿。他说他自己已盖了一幢小房子,有个医学院的大学生跟他住一起,还有一个大学生住在一个管家的一间空房里,我可以与这个大学生住一起。一听我到这儿住的问题解决了,心里的一块石头不由得落了地。张敏请小张跟她住一起,她说她的屋子比较宽敞,摊三张地铺没问题。
说着说着,饭已热好,一盘白菜、辣椒炒木耳也已竣工,再把土豆烧牛肉热一下,五个人便坐在地上吃起午饭来。张敏一面吃饭,一面又往压力锅里下了点面条,嘴里说:“尽管吃饱,锅里还有面条哪!”
跟这位女子初次见面,她待人的热情好客,做事的干净利落,给我留下挺深的印象。素昧平生,一来就吃别人的饭,心里有点不安。我发觉她住的屋子离打水的地方比较远,就对她说:“我帮你去提水吧。”她说:“你刚来,对高原气候要有几天适应期,下次再说吧。”我说:“没事。”就拎起门口的塑料水桶,帮她跑到百米之外的小水池,提回了一桶水。以后,每次去她那儿,只要水桶空着,我就帮她提一桶水……
接触几次后,彼此有点熟了,我跟她说,我打算采访几个尼姑,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
她一口答应,陆陆续续便请来几位。因着她已在佛学院呆了一段时间,跟不少女众相处得也好,所以她请来的几位女友在我面前大多没什么拘束,有的还直接了当地对我说,她们是看在张敏的面上才来的,否则作为一个出家人根本就不想对外人谈什么……
有几次我请张敏谈谈她自己的经历,她总是说:“嗨,我自己有什么好谈的?我这个人的经历既平平淡淡又顺顺利利,没什么好谈的。”
问她咋会到五明佛学院来的。
“我自己也不知道呀,本来是到这儿来玩玩的,口袋里还装着几百块钱,打算玩几天就回去的,可来了就不想走了……”
她的经历,也许正如她本人所说,平平淡淡、顺顺利利。可是,凡是来到五明佛学院的人,即便是再平平淡淡、顺顺利利的经历,也能给人以不少有益的启示……
她的父母都不信佛。
十七岁那年,母亲患了重病,终日卧床,难以自理,那时她正读高中,为了伺奉母亲,放弃了自己的学业。
生死无常,父母早些年已先后撇手西归。
在家里,她上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兄弟姐姐都在沈阳。
曾在沈阳的一家工厂当过工人,待遇不薄。因为住房要动迁,借到街道和派出所去帮忙,混得也不错。动迁结束后,不想再在厂子里干了,便另谋出路。这几年做做小买卖,也挺顺利,照她自己的说法,每月打几个电话,这头弄点货,那头销出去,钱就到手了。谈不上赚了多少钱,但一个人过过日子足够了。
喜欢旅游,每年总往外跑上几次。广州、南宁、桂林、漳州、厦门、上海、苏州、杭州、大连、北京……东南西北,就差西藏拉萨想去还没去了。
喜欢看书,不管什么书,拿到手里都看,比较起来,对纪实文学、琼瑶的小说,兴趣更浓一点。
对音乐也挺喜欢,古典音乐、现代音乐,贝多芬、肖邦的曲子,邓丽君、刘德华的歌,都爱听。
在烹调上有一手,能烧一桌象模象样的菜肴。包饺子、蒸包子、烙饼子,对她这个道地的北方人,自然更不用说了。
针线、编织也不赖,能照着图案结出漂漂亮亮的毛衣来。
在家里时,电视当然是天天看的,不管什么节目,外国故事片、国产故事片、音乐晚会、体育实况,好看的都要看。
应该说,日子过得很是充实。
过去不信佛。从小到大,学校的老师就一遍又一遍地教导学生,人是猴子变的,没有神仙,说有神仙,那是封建迷信。家长也教育子女,不可相信封建迷信。
生活中的有些事,有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却会对你的一生产生重大影响。似乎出于偶然,她对佛有了一种新的认识。那是有一天,听人说起昨晚在梦里见到了菩萨怎么怎么的,她就随口说了一句:如果我做梦见到菩萨,那我也信佛了。没想到,平时很少做梦的她,那天夜里真的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观音菩萨和地藏菩萨。第二天早晨醒来,梦中景象历历在目,她不能不信了。但在她的内心,她自己也明白,那只是似信非信。
来色达,也是出于偶然。
她一路旅游,到大连后,想直接回沈阳了。这时,有个朋友打电话给她,干嘛不到成都玩玩呢?你该去成都昭觉寺请清定上师给你灌个顶呀。她有个表姐在成都,跟她挺亲的。也好,她想,去成都玩上两天,顺便看看自己的表姐吧。
她买好了去成都的火车票。不料这班火车停开,车票改期。她便改乘另一班到北京的特快,再由北京坐火车去了成都。在成都住了两天,看望了表姐,也去了昭觉寺。清定上师出国了,没碰上。
想回家了。有人对她说:色达正在举办一个大法会,不去看看吗?她的天性是喜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走走看看的。于是她便兜里带着几百块钱去了色达,连替换衣服也没带,反正,呆上几天就回去的。
早春的四川,成都街头的行道树已绽出绿芽,不少行人已脱下冬服换上了色彩明媚的春装;而在海拔四千米的青藏高原上,犹是一片白雪皑皑的寒冬景象。
无数顶帐蓬,方的、圆的、黑的、白的,似星罗棋布、繁花点点,缀满了喇荣山的山坡。
在喇荣山脚下的大草坪上,会聚着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十万藏民,如众星拱月,匍匐在晋美彭措大法王的感召之下。当十万信众跟着法王持咒诵经时,那一片嗡嗡声在巨大的山谷中激起经久不息的回响。
她的心被强烈地震撼了。
法会开了十天。原想到这儿来看看就走的她,一直在高原的严寒中留住到法会结束。而法会开完后,听说索达吉堪布要在汉经堂讲授《大圆满心性休息·颂词》,她又想留下来,听听堪布的讲课。听完了堪布讲授的“暇满难得”第一品,又接着听“寿命无常”第二品,听完了“寿命无常”第二品,又接着听“轮回苦性”第三品……越听,心底对佛法升起的信心越大,越听,越不想离开这里。等索达吉堪布讲到第八品“发菩提心”,因为要陪法王出国弘法,暂时休课——她就下了决心:不走了!一定要等堪布出国回来,把十三品全部听完。
而当她听完了索达吉堪布讲授的《大圆满心性休息·颂词》十三品以后,她已下了决心,要像这儿的几千常住学员一样,在这儿盖一幢小屋子,长住下去了
她离开成都来色达前,曾把若干现款和一些衣物寄放在表姐家里。一旦决定在佛学院长住下去,她便给表姐写信,把她的钱和衣物都给寄来了。不过,后来她又写信给表姐,想借点钱作这儿的生活费,她表姐回信说,她哥哥听说她来到佛学院后不想回去,十分着急,要她马上回家去……
“你到这儿已七个多月了,现在还不想回家吗?”有一次我问张敏。
“不想。”快人快语,回答得干干脆脆。
“那么,你想出家么?”
“也不想。”她的回答同样干干脆脆,显然,她考虑过这个问题并有自己的主见。
“那么,你可想过成家么?”
“这,至少目前没有考虑。”她这一次的回答,似乎不像先前那么干脆了。“一个人过日子,自由自在的,有什么不好?”
“你以前没谈过对象么?”
“谈过,以前谈过几个,但时间都很短。我这人办事果断得很,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说老实话,谈了几个,没一个合适的,也就不想再谈了”
“这说明缘份不够嘛。你对对方可有什么要求么?”
“这,怎么说呢……没钱,不行,有钱,无德也不行……我这人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的,喜欢旅游,也跑得动”
“如果我回去后在我的书里把你写进去,你不介意吧?”
“没关系,你公开好罗,我无所谓。”
“到时候,说不定有单身汉会写信给你的。”
“那好呀,我就把信交给索达吉堪布看看,他是有神通的,能知过去未来之事,让他告诉我,这个人是行还是不行……”
八、十年出家女,求法到色达
八、十年出家女,求法到色达
中等个子,中等身材,身上穿一件青灰色女僧服,脚下穿一双手纳布底鞋。光光的头皮上刚长出薄薄一层青丝,被高原强烈日光晒得黑黑的脸颊上泛着一层红晕。大而亮的眼睛十分有神,稍厚的嘴唇抿得紧紧,看上去是个性格坚强的女性。
法名圣普,山东人,还不到三十岁,出家已近十年了。
张敏把她请来时,有个十七八岁的小尼姑紧随着一起来——那是她的一个徒弟。
主人拿出糖果款待来客,圣普摆摆手说:“谢谢,过午我不吃东西。”
我问:“你这是过午不食么?”
她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一天只吃两餐么?”
她不经意地笑笑,嗯了一声。
我很惊讶,佛教戒律中虽有“过午不食”的说法,但汉地的寺庙僧侣一般仍保持一日三餐的习惯,只是吃晚饭前不像午餐那样要按一定的仪规集体诵上一遍经。
“其实我的师傅有时连早饭也不吃,一天只吃一顿。”小尼姑在旁边说。
我抓了几颗糖果给小尼姑:“这是糖果,小师傅吃两颗没关系吧?”
小尼姑看看她的师傅,见师傅并没不同意的意思,这才剥开一张糖纸,将一颗糖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我请圣普随便谈谈,她是如何出家的,对佛法的认识,来五明佛学院后感受如何。
她并不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