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孟程仪连看都不看她，顾自忙着手头的事情，很随意地说，“对了，有件事想麻烦你帮个忙？”
  小璐一拍胸脯：“说吧，不管什么事，我必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去年过年回去那会儿，我跟我们那儿的赤脚医生学了点针灸和拔火罐。好久没练了，我怕手生，借你来练练手。”
  “什、什么？你要我当你的小白鼠？”她可是赤脚医生的徒弟啊！比不靠谱还要不靠谱啊！
  孟程仪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你千万别怕，我之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经常给我家苹果扎针，手法应该还行的。”
  “小仪姐，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这种见识短浅的小民计较了。”小璐哭丧着脸，她已经可以想象出孟程仪摆出一张容嬷嬷一样的狠脸，拿着一排银针一根根地往她身上扎。
  “那还不快给我回去工作！”有这闲心扯淡还不趁早给公司发光发热去。
  赶走了小璐，孟程仪觉得自己这次应该是把所有的神都送走了，长叹一口气，刚要再次伏案工作时，又有一个声音从她头顶上方幽幽传来。
  “哟，小仪哥，谁惹你生气了？”
  没抬头看覆盖在上方的阴影，孟程仪就知道这个浮在水面上晃荡晃荡的声音是谁的。眉角跳动了两下，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用这种先闻其声的方式出场？
  孟程仪放下手里的水笔抬起头，一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人问：“又有什么事啊？周总理？”
  周凡两手撑在她桌边的隔板上，笑得一脸适意：“不敢不敢，总理是伟人，我只是个草民。”
  听他的口气，应该就是听到她刚才和小璐的对话了。孟程仪的性格，不太喜欢在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在自己身上多做文章，更不觉得自己有那种魅力可以让多数人为她的遭遇忿忿不平。直觉周凡过来是为了公事，她开口便问：“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周凡无所谓的耸耸肩：“没什么，跟你们陈总理聊聊。”
  孟程仪微眯起眼睛，疑惑：“合约上的事？”
  “算是吧。”周凡不置可否，这态度让孟程仪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似乎不想和她说，那她也就不多问。
  “陈总的办公室在那边，走廊走到底拐个弯就是。”孟程仪从位置上站起来，伸手为他指明方向。
  “嗯，谢了。”周凡朝她摆摆手，走之前又说，“对了，楼下有人在等你，我去陈总那儿的时候顺便帮你请个假。”
  孟程仪眉角抽了抽：“你想做什么？”
  “就这么说定了。”完全无视她的提问，周凡径直朝陈水的办公室走去。
  她连忙三步并两步追上去，恶狠狠地瞪他：“你想干嘛？要是因为你这一句话害我全勤奖没了，我跟你没完！”
  而周凡还是一脸欠揍的笑意，正要回她两句，便听到陈水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门边传来：“什么事？”
  周凡状似随意地讲孟程仪揽到身后，笑着对陈水说：“哦，没什么，我们仪哥想出去走走，我过来帮她请个假。”
  孟程仪推开他，急切地表明立场：“我没有！”
  看着他们类似于亲密的打闹，陈水平淡无奇地将目光略过，转身进办公室，只是还留了句话：“如果真的有事，就去吧。”
  随着陈水进办公室，周凡也紧跟着进了去，合上门之前还不忘用口型对孟程仪说：“快下去。”
  还没来得及问楼下的人是谁，周凡已经把门带上了。
  孟程仪石化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周凡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算了，去就去吧，说不定真有什么事呢。
  下了楼，孟程仪也没在附近见到什么人，张望了片刻才看到不远处有个还算熟的人朝她走过来。是叶嘉致。
  也没多想，孟程仪直觉周凡说在等她的人就是他，便走上前打招呼：“你刚到？”
  叶嘉致愣了下，蓦地笑起来：“是周凡让你过来的吧？看来我们被耍了。”
  听他这么说，孟程仪也明白了些意思，额角挂下黑线：“那你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接着去上班了。”就旷了几分钟的工，陈水应该也不会那么计较的。
  叶嘉致倒是不太介意被周凡耍了的样子，反而提议：“你都下来了，要不一起吃个饭再去上班？”
  “我还要回去接着上班呢。”说到上班，孟程仪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呀？”她没说出口的那句是，他怎么好像从来不要做事的？
  叶嘉致直白地回答：“暂时失业。”
  孟程仪不禁好奇：“那你怎么过日子啊？”
  叶嘉致答得自在：“啃老。”
  “……”可耻！孟程仪鄙夷地瞄了他一眼，那么说就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吗？
  叶嘉致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下功夫，回归话题：“走了，吃饭。”
  “没空！”说了要上班呢。
  叶嘉致抬腕指了指手表表盘：“饭点到了，这个点你陈总不会给你加班费的。”
  孟程仪抿了抿唇，还是跟着他走了。说不定真有什么事呢，反正好像也没什么损失。
  说是去吃饭，其实就是到办公楼附近的小餐馆吃快餐。夹着餐盘里的菜，孟程仪时不时地偷瞄一下叶嘉致，他好像很习惯到这种地方来吃饭嘛。
  “女人，你要是觉得我帅，我可以很大方的给你看的，”他放下筷子和她对视，嘴角挂着笑，“可你老是用这种方式看我，让我很惶恐啊。”
  “我、我用什么方式看你了？你惶恐什么？”不知怎么的，她一下就结巴了。难道真的是心虚么？真这样的话，她也很惶恐啊！
  “喂，”他一手撑在桌上，眼睛亮闪闪地向她挑眉，“你是不是觉得，我比你陈总帅啊？”
  孟程仪避开他的目光，手里的筷子捡着菜，讷讷地说：“陈总不啃老的。”言下之意是，陈总比你好多了。
  “我只是暂时性的而已。”
  听了这句话，孟程仪把刚塞进嘴里的饭吞了下去，也放下筷子，嘴角假假的挑起，开口：“我知道，你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这么说。因为每个甘于啃老的人在自己赚钱之前，都以为离开了父母自己也能赚很大一笔钱，说不定顺带还能被一群漂亮的女人包围着成天醉生梦死。结果到了最后才发现，他永远都在啃老，他所拥有有的一切到头来都是他父母给他创造的。”
  叶嘉致脸上不正经的笑意也敛去了几分，说：“你好像对啃老这事，很介意啊。”
  孟程仪别开脸，继续吃饭，显然不想和他继续那个话题。
  “我啃老，是因为我除了那笔钱，现在一无所有。”他清朗的声音变得沉静，仿佛整个人一下子变得严肃。
  孟程仪被他的语气怔了下，感觉气氛不对，便低下头什么都不说，又夹了一筷白饭往嘴里塞。
  也不管孟程仪有没有回应，他接着说：“我没有车，没有房，没有钱，没有工作，我其实一无所有。”
  “你刚刚不是说啃老么？”　她支吾着说，底气显然没有刚才那么足了。
  “那是遗产。”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没有一丝起伏。看着他依旧笑着的面容，孟程仪感受到了些许凉意。
  或许，她才是那个以貌取人的人，仅凭着几次相遇，和为数不多却大多不愉快的交谈，便对他妄下定论。
  她之前对他有所不屑，甚至因为表象而鄙视他的为人，而此时她发觉，说不定她连叶嘉致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刚才我说的那些话，对不起啊。”这是孟程仪唯一能对他说的话。
  “没事，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早不记得了。”叶嘉致轻松地摆摆手，说着把自己碗里的牛柳夹到孟程仪的餐盘里。
  “你在做什么？”就算她说了对不起他的话，他也不至于得寸进尺啊。
  叶嘉致勾着嘴角用和之前一样的语气说：“扔垃圾。”
  “……”忍！叫她刚才沉不住气嘴贱说错了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万里长征=　=、
  ☆、第十三章
  还算干净的快餐店里，因为到了饭点而陆陆续续多出了人来，不大的地方，现在已然满座。
  孟程仪和叶嘉致都是快吃完的样子，却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那……要是那笔钱都用完了，你怎么办？”孟程仪咬着筷子，斟酌了许久才把这句话问出口。
  他打趣：“怎么？你关心我？”
  原本关切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不见，孟程仪板着脸说：“当我没问。”
  “骗骗我都不行么？”叶嘉致很快一副可怜兮兮的眼神。
  孟程仪眉角抽了下，无语：“原来你这么缺爱啊。”
  “嗯，”叶嘉致毫不掩饰地点了下头，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做非常疑似卖萌，还接着说，“这个问题连小睿都没问过我。”
  她显然不信：“除了我就没人问过？”那他的人缘未免也太差了点吧。
  “当然不是，陈水和周凡都问过。”只是他曾经一直在意的那个人，没有开口问过。
  “哦。”合着都是男人啊。
  叶嘉致叹了口气，眨了几下眼睛，蓦地又笑起来，似是自言自语地说：“我也没想过会跟不太熟的人聊这些，怎么就跟你说上了？”
  偷偷翻他一个白眼，孟程仪诚恳地回他：“巧了，我也不太喜欢和陌生人说话。”
  “那你是怎么做到销售部经理的？”
  “呃，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知道要认真工作，对公司忠心。”她坚信只要她这么努力做好，就一定会得到赏识。
  他的嘴角勾起戏谑的弧度，慢悠悠地接口：“你还要知道，很多人和你是同一个想法，也是那么做的，但他们却没什么好结果。”
  “我当然知道，我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运气好地碰到了陈水这个老板，运气好地鲁莽行事却歪打正着，意外地因祸得福。
  “嗯，”他赞赏地点头，动作有点夸张，“你还有点觉悟。”
  “……”为什么她有种被人认为冥顽不灵的感觉？难道她之前就给人这种印象？
  出了快餐店，孟程仪称自己还有很多工作没完成，便跟叶嘉致打过招呼之后独自走回公司。本来快餐店到公司的距离只有短短几步路，孟程仪正怀着饭后散步的愉快心情不疾不徐地走着，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几步路上遇到坎坷——又碰到了周凡。
  跟周凡还是同学那会儿，大家都在一个思想很单纯的年纪，就算没有切身体会过社会黑暗，电视剧也多多少少看过。明知道世上有那么多的算计，可还都是单纯的很。就像周凡那时候就开始自己做生意，在同学中明明就已经很厉害了，却总在面对大家的称赞时谦虚地笑笑；明明自己家庭本身的条件就那么好了，自己却还那么朴实，依旧努力。
  周凡不高调，是因为他那时候的成绩平平，相貌平平，彻头彻尾的普通。在老师眼里，跟任何一个成绩普通的学生都一样，只不过有一点他是和其中的一部分有钱人家的孩子一样，过不了多久就会出国。
  可即便这样，周凡却做了件对周遭同龄人而言很不平凡的事情，比他们大多数成天发着大学梦，实际上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的人，做了更多更实际的事情。
  他们上学，他已经开始赚钱。这也是后来他放弃出国的原因之一。
  从周凡身上，孟程仪得出结论，理想总要在践行的时候，才属于真正属于自己。
  现在，孟程仪不清楚了。她渐渐地发觉，周凡不像那时那么简单了。
  他愿意放弃出国，可能是因为那个出国的机会来得轻松，所以放弃也就显得比较容易。对有钱人而言，出不出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对更多的人来说，那可能就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在那样满怀梦想的年纪放弃这么好的求学的机会，在当时的她看来，需要莫大的决心和抵御诱惑的能力。
  并且周凡走在她之前，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时间比她长，经营过程中遇到的人和事也绝对比她多，那么多实打实的历练，她怎么比得上？这些年过去了，就算周凡的本质没变，但在待人接物方面，一定不会像当初那么简单了。
  从之前几次接触中就能看出。
  周凡踱步上前，在她面前笔直站定，笑着打招呼：“碰上嘉致了？”
  孟程仪点头：“嗯，还一起吃了饭。”
  他也跟着点头：“然后就分道扬镳了？”
  孟程仪不由得蹙起眉：“不然呢？”
  “呵，”他将手伸进口袋里，轻笑了声，“没什么，不打扰你上班了，去吧。”
  “周凡，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有内涵了呀。”明里她是在调侃他，然而实际上她是见他有点发虚。
  周凡不置可否地再次点了下头，说：“不都说么，有内涵的男人，女的大多喜欢。”
  “啧啧，这话要是让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