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
风雅颂 更新:2024-02-21 15:26 字数:4779
他脸色惨白,手掌蓦地移到了我脸上,焦灼而尽量克制地说,却几乎是在低喊:“可你知道吗?我曾想过放手,但放不开。我曾想过接受,却接受不了。因为是你!这十几年能让我高兴挂心的人,能让我烦恼愤怒的人。GIGI她是很好,可她不是那个人!我熬心费力尝试过,可做不到。即使我们结了婚,我心不在她身上,她何尝会满意开心?
你……你再等一等,她不是个不讲理的人,相反很是洒脱,我会和她说明白的。”
知我莫若他,知他莫若我。
心里还是酸痛,那掌心厚软蕴含着力量,赐予我的力量。平凡如我,剩下的也只有我的演技了。
叹口气,轻轻把脸从他掌上偏离,直视着他,柔声道:“可我累了。十几年了,我真的没力气再纠缠下去。赵家的事永远是没个完的!这里面有太多的勾心斗角、倾轧相搏,你知我知。即使有朝能伴在你身边,可我不知能不能应付赵家一大家子的大少爷、大小姐乃至太太老爷。倘若这样胆战心惊过一辈子……生不如死。子政,我真的累了!筋疲力尽了!
我想去瑞士,那真是个悠闲纯净的地方。拍了十几年戏,我也已没什么动力。等履行了M&S的4本片约我就会宣布息影,过一些我现在想过的日子,自由自在,恬淡无虑。所以,一切都到此了结吧!放彼此的一条生路。”
他的手漠然放下,俊颜铁灰麻木,凝视我的黑眸墨深死沉。
手握了下拳,压抑着想去抚摸他脸庞的冲动,缓缓转身,一步一步走出门口,走出他的世界,走出灵魂所附依的地方。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我爱你!”
并不回头可微笑了起来,荒漠中我听到了花开的声音,瑰异如斯,绚烂如斯!
一夜无梦,起床收拾,便赶到电视台参加一个约好的访谈节目。半途在自己的化妆间休息着,助理安妮敲开了门:“飞羽姐,门外有一个花店的小弟说要送花,而且坚持亲自送到你手上。”
她的神情怪怪的,就点头:“让他进来吧。”
安妮表情稀奇的原因是,花店小弟手里只拿着一朵花,只一朵玫瑰花,他把花送到我手上。
郑重地说:“这叫绿光,是很稀有的品种。”说完就走了。
这朵玫瑰真的是绿色的,淡绿色与白色浅浅的混合,仿是早春的第一抹亮色,清新鲜嫩。娇美柔婉的花瓣就像春风一般化若无物,却又冰清玉润的不可思议!
怔仲地看着玫瑰,这么美的玫瑰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助理好奇地问:“好别致的绿玫瑰。是谁送的?”
没有任何说明,可我知道是子政。暗自神伤,默默祈祷他能放开前尘过往,这又何必再牵绊自苦。
门开了,又进来一个小助理,一眼瞅见绿光,顿时爱不自胜,小鸟般扑过来欣赏,垂涎地叫道:“好漂亮!好可爱!真的是绿玫瑰吔!”
安妮打趣她:“你不是最喜欢研究花语吗。说说看,绿玫瑰的花语是什么?”
她挠了挠耳朵:“呦,还真不知道。见过绿玫瑰的人毕竟少啊。”她眼睛一转,贼笑着说,“不过,飞羽姐,一朵玫瑰代表的是ONLY YOU 我的心中只有你!
持着这朵玫瑰,竭力排解不该有的情绪,笑着不置可否。
安妮已经把话岔开了:“哎,上次你告诉我的熏衣草的花语我已经忘了,是什么意思呀?”
“是等待爱情。”
“哦,那么郁金香呢?”
“爱的表白。”
“香草?”
“开朗。”
“三色堇?”
“沉思,请想念我。”
“……”
内心某处又被细细麻麻地叮了下,心不在焉地听着她们的对话,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晚上,水晶瓶中的三色堇,雪白的花瓣,如蝶翅般晕染着紫色、金色和墨色的情思……
按部就班无思无欲地追随着韶华。一段时间里,鼎华风起云涌,震荡颇大。内部重组换将让外界都明白了鼎华的权力之争已到了白热化的地步。GIGI的伤很快就好了,但她在伤未痊愈的情况下就投入了战斗,被任命为鼎华银行的执行经理。只是暗杀子政的杀手已伤重不治,死了。幕后黑手警方还没有调查出来,案子始终没破。
而我,隔着几天,一朵绿光便会送到手里,心里却意外地极其宁静。光阴会带走抹平一切,当所有的事都沉淀下来,也许多年后的某一天,我们再碰到会像老朋友一样互相问候:“好久不见,你还好吗?”云淡风轻,再无涟漪。
M&S又有新片要筹拍,我飞到洛杉机参加剧务会议。刚下机就直奔M&S公司,马里奥看到我笑了出来。
问道:“你才到的洛杉机吗?”
点头。
“哦,阿里克斯才赶回程的飞机,是美航CX…6588航班,说不定你们刚才在机场能碰见也说不定。”
我平静地答道:“哦,可惜没碰到他。”
参加完会议,就去找晴柔。最近她一家子在美旅游度假,恰好也在洛杉机。抱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逗得开心,晴柔的女儿也已一周岁了,像极了她,特别是那眼,弯弯上挑,笑起来眯眯的。
阿滨就在那儿不服气:“人家都说儿子像娘,女儿像爹。怎么我的贝贝就不像我?”
晴柔得意地捏贝贝胖乎乎地小脸蛋:“那是!一天一夜,我那么辛苦生下来,干吗要像你这个大憨头。”
贝贝挣扎着要下地,不要我抱,她正在开步阶段,还不会走,可想走的欲望却强烈得很。晴柔弓着腰扶着贝贝的腋下,架着贝贝东倒西歪地摇晃着。
看了半晌,她始终弯腰小碎步走着,实在是吃力得很,可她眼睛带笑疼爱欣悦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没半点怨哀。不禁慨叹:“做了妈咪就是不一样,你现在可真是脱胎换骨了,以前你可是对小孩子爱搭不搭很没耐心的。”
晴柔抱起贝贝,摸摸她后背有没有出汗,然后接过阿滨递过来的奶瓶塞进她嘴里。贝贝捧着奶瓶“啧啧”喝起来,乌溜溜的眼睛瞪着我。
晴柔抬起头,认真地对我说:“是啊。等你做了母亲就会知道,世上所有事都没她重要!只要是自己的宝贝,再大大咧咧的女人也会变得有耐心的。”
贝贝喝完了奶,阿滨抱着到一边玩,父女俩笑作一团。
凝望着眼前幸福的情景,晴柔轻声说:“飞羽,你呢?你还要在赵子政身上浪费时间和感情吗?你有什么打算?”
微笑着摇头:“这能有什么打算?看缘分吧,也许没多久我就能碰见一个让我一见倾心的人,关怀体贴就像阿滨,那我就嫁了。也不演戏了,生一堆孩子和你家贝贝作伴,好不好?”
“但愿如此。”
吃完晚饭,边陪着贝贝玩积木边与晴柔唠着家常,阿滨在旁看电视新闻。
“……美航CX…6588航班飞机在港降落时起落架打不开,被迫机腹着地,随后引起爆炸,死伤暂时不明……”
雷霆乍震,倏地回头,提心紧盯着电视屏幕,滚动字幕快速移动着“……美航CX…6588航班……”
耳里“嘭嘭”作响,什么声音都瞬即飘忽得很远很远,瞳仁里赤红一片,随之黑云遮目,气一闷再没了知觉。
长廊狭深,两壁空白岑寂。彷徨疾步茫然凄苦,不知自己是不是命中犯煞,一次次要来这里候着生死。已是入夜,一路行来竟无半人。找到监护病房,门口一个特护正在打盹,轻轻推门而入。
昏黄的灯光下,触目即是床上的子政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双目紧闭了无生气。遏制不了的崩溃,我哭倒在床边。我以为可以就此相忘于同片蓝天下,即使不能厮守,但能知道他过得好;说服自己,知道世界的一个角落有个人过得很好也是很欣慰很幸福的事。到如今,生离死别的关口,才恐惧着失去他的日子,我就是个孤魂野鬼投于黑洞永世不得超生!椎心泣血,我甚至都没亲口对他说一字“爱”!
“我爱你!我爱你!……只要你能挺过来我会一直等你,哪怕再等一百年。我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多少阻碍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求你不要抛下我。”
“我爱你,我一直想对你说的。”
“你要醒来,你要怎么办我都随你。”
……
我神经质的絮絮不休,不断不断重复着我的表白,而他只是躺着,动也不动。
自责自艾中,好像有人坐在我身边,神智模糊地见到任夫人一脸憔悴却温柔地瞧着我。怔怔回望她,无语凝咽。
她叹息着轻轻挽起我的手:““阿政啊,他什么都没与我讲过。我从不知他心中还有别的,只道他一心为了鼎华的权力冷情铁血已不顾一切。虽然奇怪他与GIGI貌似亲密同心协力做了那么多,但就是不肯结婚。原来他心里还藏着这样的事。真是作茧自缚,何苦啊?”
她眼里的怜惜爱护令我又一阵绞痛,呢喃着:“不是的,他什么都要顾虑到,谁都不想伤害到,谁都要安排好,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是他委屈你了。”
“不是的,是我连累了他。他争取一生的,不能因为我就此放弃,这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
任夫人揽过我,她娇小的身躯这时却极其温暖坚实:“飞羽啊,他这样一大半也是为了我。可我也没告诉他,对一个母亲来说,儿子的开心是最重要的。这是我的错。”她轻轻拭去我的泪珠,淡淡一笑,“很多事我是不愿意去争,都是一家人何必争得如此不堪。可现在的情势已容不得我不插手了,任家谁能小觑,远华也要顾忌三分的。你和阿政不要再蹉跎岁月了,人生苦短,竭力要幸福才是!”
垂首不禁又痛哭出声,只是子政,你一定要醒来!
熬着漫漫长夜,月落日升,我在床边也不知不觉睡着了。但听得房里好像有声响,一下惊醒。抬头看去,又僵住了,金融皇帝赫然就站在面前。
他也是七十来岁的人了,但半分也看不出,高大魁梧的身胚一点也不佝,鹰扬虎视气魄惊人,两个儿子中赵子鹏的长像倒更像他。他审视揣度着我,冷峭而莫测的眼睛仿若要把我穿透。
缓缓站了起来,轻声说道:“赵老爷。”便静待他的批示。
他身后的赵子玉已皱眉冷语冰人:“你怎么在这儿?特护为什么放你进来?你也太不知分寸,厚颜自贱地跑这里添乱!”
直视赵子玉,心平气和地说:“子政生死未卜,我关心情切,是有逾礼不周的地方。赵老爷、甄太太就宽宏大量容忍于我,只他一旦脱离危险,我立刻就走。后事如何,子政自会有计较安排,我绝不扰乱越距。”
赵远华目光如炬,凛厉威慑:“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喃喃重复了一遍,惨淡一笑,“我要的何其多。可现在只要他平平安安地好起来!我要的就是他!”
赵子玉瞟了她父亲一眼,憎恼地上前一大步,怒目圆瞪:“你真是寡廉鲜耻!这里是你胡说八道的地方吗?我们不留客了,请单小姐走人。”
“飞羽是我让她留下看护阿政的。”后面传来任夫人平缓的声音。她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抚慰似地拍了拍,和淡地对予他们说道,“我作主了,阿政就由飞羽照顾来着。”
感激地凝视任夫人,暗暗舒了口气。赵子玉惊讶地瞅着她母亲,不再作声。赵远华眼中精光一闪,却也没有说什么。
这时,门前又插上一个声音:“索菲,你来了啊。我正要去通知你呢。”
GIGI爽利地走到床边,仔细观察子政后,回头对着我真诚一笑:“别担心,阿政吉人自有天象,不会有事的。”
她和善热忱的态度,任谁都为之一愣,惊诧迷惑。我更是加了一层羞愧,人家毕竟是正牌未婚妻,我这又算什么?
恰逢医生过来查房,大家不再言语退到一边焦虑地等候。可医生检查完毕,还是为难的摇摇头:“赵先生,二公子还需自己挺过这道坎,48小时要是再没恶化也就脱离危险期了。至于什么时候醒来,还是要看他脑中的淤血能不能自行消退,实在是没法子的话,我建议开脑动手术清淤。”见赵远华脸色一沉,忙补充道,“当然,这是最后的法子,万不得已是不会这样做的。”
又忙活了半天,房中众人渐渐散去,只留GIGI与我同坐一处,都呆呆地盯着子政。不管她什么目的,我都很感激她,让我此时能陪着子政。
GIGI过了半晌终于开了口:“我好羡慕你,他眼里真的已容不下别的人了,无论我多用心都找不到一条缝可以挤进去。”
指甲掐进了掌心,迟疑地望向她。她的眼眸沉静而黯然:“前段时间我约他喝酒,他对我说了很多很多话,我都有点吓住了,从没见过他说过这么多的话。第一次知道他也是个话唠的男人。可是,他的话里没有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