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
无边的寒冷 更新:2024-02-15 11:16 字数:4765
“谢谢你,为雾洗所作的一切。你姐姐她……”奚曳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口,季凉的大义灭亲实在是她始料未及的。
季凉冷哼一声:“我是为我自己,你们可能觉得我很狠吧,可是我不怕告诉你,是她先对不起我的。”末了,像是为自己辩解般,低声说道:“我没有做错。欠她的我很快就会还的。”
奚曳有些疑惑,然而看着季凉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便没有问出口。只轻声道:“不管怎么说,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季凉的神情突然变得诡异起来:“结束?这才刚刚开始呢。”说着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奚曳,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从我见到他的第一面起,我便注定要与他生死相随。他这一生都在保护你,我便提醒你一句,小心荀妃!”
奚曳半张着口怔在原地,只见大片的美人泪纷扬而落,当真宛如美人泣血,泪雨中一袭红裳的季凉身影显得那么地单薄无力,仿佛下一秒就会随着漫天的红叶一起消失。
这是奚曳最后一次见到季凉,次日她便听闻季凉在紫荆山脉触壁自尽而亡。在她最初遇到雾洗的地方,若要说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刻,恐怕便是在那里的短暂遇见。
这样灵魂永远守在那里,守着他们最初的美好,永生永世。
告诉奚曳这些的是烙冰。
那是一个花好月圆的晚上,易香殿的牡丹开得艳丽非常,奚曳应荀妃之约赶来观赏,却只在亭中见到对月独酌的烙冰。
她远远地就看到了他,正想转身离去。
烙冰却已经发觉了她的到来。
他疾步上前,匆忙之中酒壶摔在地上也不顾,他抓住她的手臂,哀求道:“不要走!”
她看着他,几日不见,他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浑身呛鼻的酒味,发丝散乱,哪有当初雄姿英发的少年模样。
折回陪他坐在亭中,听他云淡风轻地讲季凉如何死去。
“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伤心。”她淡淡地说。
“不!”他的神情突然变得狂热起来,“我从没爱过她,怎么会为她伤心。曳儿,我不信你不懂。”
奚曳闻言,心下一阵堵,自从与他分开后曾无数次想象此生怕是再不能奢求他对她的一声叫唤,曾经只属于他跟她之间的称呼,可是如今这么清晰地在耳边响起,却觉得那般讽刺。
见她没有做声,他突然抱着她,任她挣扎也不放开,一脸无助地看着她:“曳儿,不要离开我,我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傻瓜,我,我竟将哥哥的死全部怪罪在你身上。那天姑姑指着画上面那个跟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说,那是你的前世,是她害死了哥哥。姑姑从没有骗过我,我就信了,我一个人呆了三天,满脑子都是你跟哥哥对我的好……曳儿,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那样对你的,我知道那时你一定是伤透了心,可是曳儿,”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你听,它至今仍淌着血呢。曳儿,我知道他们都爱你,可是他们爱的都只是你的前世,只有我,只有我深深地爱着现在的你,过去、将来、永远。”
奚曳看着她,内心深处几乎要被触动,的确她清楚地知道不论是雾洗还是凌墨,痴恋着的都是萧菲。
然而,她还是推开他,说:“烙冰,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分外炙热,急促地说:“曳儿,你一定是怕王知道了不会放过我们是不是?你不要怕,我们现在就远走高飞,去到他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奚曳用力地掰开他紧握着自己肩的手,无奈地说:“根本不是这样的,烙冰,你难道还不懂吗?我已经不爱你了!”
最后一句话宛如惊雷当空而下,烙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神情冷漠的女子,突然猛地将她拉入怀中,右手端起她的后颈,疯狂地吻上了她的唇。
“啪!”一声清冽的响声过后,烙冰左脸印上了五个指印。
奚曳的手还颤抖的停在空中,脸上已是泪水涟涟。“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哭着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跑出亭子。
烙冰,真的对不起!我们都没错,错在我们一开始就不该认识。我很快就会离开,离开我之后你也一定会有更好的生活。
亭外的花依旧那般娇艳动人,此刻在月光下竟那般丑恶,像是一张张血红的大口吞进了世间所有的美好,然后在黑暗中绽放妖娆。
一直到荀妃来了,烙冰还呆愣着站在那里。
“冰儿,别伤心,毕竟她也是有苦衷的,只怪姑姑力薄帮不了你们。”语气和婉,她轻轻用手绢拭着他脸上的泪,纤手过处,他肿胀的侧脸瞬间恢复如常。她轻笑,“我的冰儿这样俊秀,总会遇到更好的女子。”
烙冰突然转过神来,躲开她的手,满眼戒备。
他不是傻子,菡妃之事的真相他早已知晓十之八九,只是因为还放不下奚曳而一直隐忍不说,今日受到如此打击他早已心灰意冷,也不用再在她面前戴着假面。
“怎么了?”荀妃奇道。
烙冰看着她那张掩饰地完美无瑕的脸,满眼都是对侄子的怜爱,就是这张脸,骗了他这么多年。
“我哥哥是你害死的?”
“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
“你只说是,还是不是”
“真不愧为我一手栽培出来的人,没错,当年你哥哥的确是听了我的命名去陷害萧妃,不过……”她眼中锋芒毕露,嗤笑着说,“其实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呢。”
“你是说……”烙冰突然想起哥哥最后一次见到哥哥时他对自己的多番嘱托,还有离别时恋恋不舍的神情。
他那时不懂,以为哥哥一定还会回来的,可是,当小小的他看到沙漠中的各类强盗突然就闯进他门将他家洗劫一空的时候,他才知道哥哥那时是放不下自己。
记忆里,哥哥从来都是一个温文尔雅善良的人,他从不会刻意去伤害谁,如果说真的有什么能逼迫他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的话,那么只有他这个弟弟的安危了。
而他自己呢,那天竟否认有这样一个爱他如生命的哥哥。
“既然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为何还要收养我,说是我姑姑,你就不怕有一天王会将我跟哥哥联系在一起连累到你吗?”
“我怕呀,我当然怕,可是我更怕那个女人回来夺走属于我的一切,而且借此扳倒菡妃我便是这灵界唯一的女主人了。”
“她不是已经得到了王的爱吗,恐怕你很失望吧。”
她轻哼一声,“奚曳的确比当年的萧菲要机灵地多,我没给她任何提示她就能查到这一步。不过,她还是输了,你难道不知道,一个男人最大的耻辱便是被同一个女人以相同的方式背叛两次吗?”
烙冰突然醒悟过来,原来从他与奚曳第一次见面起就已经钻入了荀妃的圈套!
难怪她从来不阻碍他与奚曳,反而处处予以方便。
先让他们彼此相爱,再将两人分开,利用奚曳扳倒菡妃,最后利用他们两人的感情让王再次将两人一同处死。
真的是高啊!烙冰突然庆幸刚才奚曳没有答应跟自己走,要不然现在两人肯定早已尸骨无存了。
“你狠!是我烙冰有眼无珠错信了人。哥哥,我愧对你的付出啊!”双拳狠狠地砸在石桌上,坚固的石桌瞬间崩裂成无数块,他的拳也裹上了一层血膜。
“你不用在这里哭诉,我现在就送你去找你哥哥,稍后我也会把奚曳给你送过去,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你看姑姑还是很疼你的吧。”说完她便启动牡丹花阵,无数牡丹柔软的花瓣飘扬在空中,尽数向烙冰射去,然而在临近他时都会突然别的锋利异常,乍看起来乱红飞舞煞是美丽,实测是温柔刀,刀刀夺命。
烙冰起初还能应付,然而那些花瓣绵延不绝,竟似怎么挡都挡不完,很快他打身上开始有伤口出现,他的周围艳红红的一大片,不知是血还是花瓣花汁。
荀妃只是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就像当年她看着沂释怎样任由锦卫军当场杀死禁魂一样。
她的足边,大片的牡丹花只剩枯枝,露出了下面的森森白骨,却都是受过她惩罚的下人,也难怪这牡丹拥有如此大的能量,竟是积累了如此之多的怨灵之气。
终于,烙冰精疲力竭,身体上满是花瓣地倒在地上。
他的眼睛睁得极大,右手伸向潸蓝山脉的方向,仿佛又回到了他与她初见的那日,终于他再没机会告诉她他生命中所有的美好都与她有关。
与此同时,站在净月湖畔的奚曳突然觉得心像是突然被狠狠剜掉了一块,痛的她几乎不能呼吸,她蹲在地上仰着头,可是泪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涌,她从袖中取出犀牛角,它正闪着微弱的光,寂静明灭之后终于像死去般不再亮了。
烙冰他,还是死了吗,尽管自己已经退到了这一步,也还是难以保他一命吗?
那一年,还是少年的他乘独角兽而来,稚气未脱却假装大人模样。他对她笑: “嗨!我叫烙冰,你呢,小美女?”
那一年,她看到他单手背后,脸上一半笼着光辉,一般沉浸在暗夜,如此矛盾,却又如此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微微屈膝,另一只手向她伸了过来……
那一年,分别在即,他拿出一个犀牛角形状的玉坠,说“这是三千年犀牛角结晶,共一对,哪怕隔着千山万水,佩戴着一对了人也是能够彼此感应到彼此的存在。”
还有轻若风吹晨露的一句“你等我!”
后来,青年的他,在时空列车上救下她,对她说:“不要动,就这样让我多看看你,抱着你我才能真实地感觉你还在我身边。”
再后来,在沙漠中,他在她额上深深一吻,看着她不解的眼神,在她耳畔轻声说:“我想你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妻之时……”
……
月儿似乎也不忍心以团圆相予,默默地躲到云层后面去了,天际只有几颗淡淡的星子稀疏散着,却更衬得这夜空伤悲了。
一团白光从净月湖深处慢慢流动了过来,最后停在了奚曳眼前,奚曳伸出手,习惯性地让她停留在自己手上,“每次我悲伤的时候只有你陪着我,嗯,至少还有你在握身边,你永远都不会离开对不对?”
净莲灵低了低精致的小脑袋算是回答了她,只是神情似乎有些异常,一双水绿色的大眼睛里突然积满了泪水,但见一颗硕大的绿色眼泪滴落在奚曳的手心。
奚曳错愕的看着这滴泪,猛地一震,惊诧地望着净莲灵:“记忆之泪?”她记得在潸蓝山脉禁林中的洞穴里就有敛月留下的一滴红色的记忆之泪。“可是这样你会……”
话音还未落,奚曳便注意到净莲灵周身的光芒暗了许多,原本红润的小脸也变得煞白。净莲灵笑着朝她挥挥手,随即又逞强似的绕着奚曳飞了几圈。
奚曳感动地说:“谢谢你,谢谢你每次都这样帮我,我不管以前如何,至少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奚曳的好朋友,最最重要的好朋友。”
虽然奚曳不清楚记忆之泪中含藏的是什么,可是以净莲灵在这里这么多年的经历看来,里面绝对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而且一定与自己或萧菲有关,所以她决定不到紧要关头绝不轻易拿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海誓山盟
不知为何最近凌墨似乎都特别忙,每次都是来不及说几句话就匆匆离开,神色颇为奇怪,奚曳也不多问。
因此得知烙冰死去的消息之后的两三天她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是偶尔会到净月湖跟净莲灵说会话。
这天夜里,朦胧中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她猛地惊醒,睁开眼看到凌墨正坐在自己塌边,一脸深情。
“你醒了。”见奚曳突然睁开眼,他有些尴尬。
“嗯,怎么这么晚还过来?”奚曳看了看窗外的悬垂的月亮,有些忐忑,他从来没有这么晚来看过自己。
闻言凌墨笑着坐过去搂住她的肩,凑到她耳畔戏谑道:“今夜,我想留在这里。”
奚曳又急又羞,想推开他:“不,不行……”
“为什么?名义上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今晚就实至名归好不好?”他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灼热的气息一时间将她的心弦都拨乱了。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娇羞模样,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一用力将她抱了起来,大笑着走了出去,“好了,不逗你了,最近一直没有时间陪你,一直在忙一件事,今晚一忙完我就迫不及待地想带你去看,你看了一定会喜欢的。”
奚曳七上八下的心这才稍微平衡了些,抬头看着他一脸促狭的笑容,有些疑惑,他知道自己的心愿是什么吗。
当奚曳看到那扇隐谧在净月湖偏角的门便知道那里是密室,她记得第一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