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
无边的寒冷 更新:2024-02-15 11:16 字数:4753
奚曳踏入门的时候,王还没有来,一抬首,刚好对上烙冰投过来的目光,那双深蓝眸子含着太多的复杂,只一眼,便像是已过沧海桑田。
心下一阵抽搐,她慌忙移开了视线,而站在菡妃身后的季凉见状破例竟没有丝毫反应。从一进来开始她便像是沉浸在某种情绪之中,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
从荀、菡二妃精细的妆容上不难看出为了迎接凌墨的回来,两人都是精心准备过。
荀妃依旧是一脸妩媚温柔地微笑,而菡妃则只在凌墨目光投注过来的时候报之以娇俏的一个微笑。
起初不过是一些关于出行的琐碎事情的问候,奚曳只是偶尔附和一句,大家都很是心不在焉,凌墨这么急着招它们前来可不见得是聊天这么简单,何况,奚曳早已注意到,大殿的暗角里都加派了人手,显而易见,这是一场鸿门宴,只是当事人似乎还恍若未觉。
奚曳看着在凌墨面前撒娇弄痴的菡妃,后者仿佛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较之平日似乎更为嚣张跋扈,完全不将她前面的荀妃放在眼里,荀妃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并不与她一番计较。
终于,奚曳感受到凌墨突然释放而来的戾气,心下一动,终于是要开始了。果然凌墨盯着菡妃,厉声道:“菡妃你可知罪!”
一时间大殿内几乎人人大惊,除了奚曳与一直低着头的季凉。
菡妃的笑容还在脸上,僵硬着来不及褪去,看上去颇为滑稽。
待看清凌墨真的不是在于自己看玩笑之后,有些不确定地说:“我知罪?知什么罪?”
奚曳看着这一幕,有些好笑,这菡妃演技倒还真不错。
“到现在了你还不知悔改,”凌墨似乎也有些吃惊,随即冷笑一声,“数日前,銮安城门外,你率众人在那里做了什么,难道还要我一点一点数给你听吗?”
菡妃恍然,余光瞥了一眼身前镇定自若的荀妃,说:“原来是那件事,这事你还是问荀妃比较好吧,毕竟人是从荀妃那里出来的。”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看来以前真的是纵容你太过了。”凌墨终于气急,从袖中取出一物扔到菡妃脚下,撇过头不想再看那张美丽却又无比丑恶的脸,“你自己看看!”
菡妃一愣,随即俯身拾起那东西,一摊开,脸色顿时变的雪白,一个转身站起身来冲着身后的季凉就是一巴掌,愤声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早不该留你在身边!”
季凉原本就苍白异常的脸瞬间印上了五个鲜红的指印,一抹殷红的血丝从嘴角漫了出来。
她的神情有一丝的得色,抬起头却已是哀楚动人,捂着着半边脸,她语带哭腔:“姐姐为何这样说,并蒂而生,姐姐如何对我,我铭记于心,报答还来不及,怎么会背叛姐姐呢。”
菡妃气的一扬手,眼看着已是极凶厉的一掌,可是手却在中途被人截了下来。
“菡妃请自重!”烙冰面无表情地看着菡妃。
“放肆!”菡妃气急,用力地挣脱他的带着护甲的手,再想前进,烙冰已然护在了季凉身前。不禁冷哼一声,“你们倒真是妇唱夫和呀!”又对着季凉喝道,“既然这么快有新欢了,何苦当初为了一个雾洗要死要活。莫不是你跟这小子串通一气来害我的吧。”
“够了!”凌墨喝道,“别再演戏了,季凉是你的亲妹妹,你们一向亲厚,她怎么可能背叛你。恐怕是你急了找替死鬼吧。罢了,锦卫军,把她带下去。我不想再看到她这张脸。”
话音还未落,一直藏在暗处的锦卫军立马上前来要将菡妃擒住,菡妃一双美目立马变得警觉狠厉起来,“我是菡妃,许你们的脏手碰我?”
锦卫军见凌墨并未说话,互相对视一眼准备动手。
此时,荀妃奚曳等一干人早已被其他禁卫军护在一边,眼看着一场厮杀在所难免,而那个曾许自己一生一世的男子始终冷漠地高高在上地看着自己如此狼狈,骄傲如她,何曾受过这等侮辱。
心渐渐凉如紫荆山千年不化的冰峰。
一反手,两枚紫荆镖便瞬间插入两名锦卫军的心脏,那两人还来不及叫便闷声倒底而亡。
周围的人见状不禁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其他锦卫军已经接连上阵,纵使菡妃身手狠厉,可那些锦卫军也都是经过层层角逐选出的好手,随着又两名锦卫军的倒下,菡妃也已经很有些吃力了,她身上溅了许多血,一头紫色长发早已散乱委地,衬着一双紫红色的眼睛,格外慎人。
而凌墨始终一声不吭地看着。
终于不再对那人抱有任何幻想,菡妃狠狠地用灵术驱开身侧的两名锦卫军,目光灼灼地盯着凌墨,突然双膝一软,竟是跪了下来,“这件事我无力开脱,可是,我另有要事要呈请。”
凌墨微眯着眼,很有些不耐烦了,再也不看她。“你最好说些有用的,戏就别演了。”
菡妃神色一僵,还是耐着性子说:“不知千年之前萧妃一事,王可还记得?”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都屏住了呼吸,谁都知道,这是王千年前就定下的禁忌,更有许多人猜测说王已经通过某种方法完全忘记了与萧妃有关的一切。
可是现在,菡妃看了看站在人群后面有些恍然的奚曳,既然她已经出现了,那么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到还不如跟自己赌一把。
空气像是突然凝固,每个人脸上神情各异,终于一声薄凉的声音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我记得。”
短短四个字却像一记闷雷突然当空炸响,特别是一直表面上波澜不惊的荀妃的难言错愕。
“相信王此次潸蓝山脉之行收获也是极其出人意料吧?”菡妃面有得色,只要他承认了,那么自己就算成功一半了,当然另一半也是起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她抬眼看着凌墨,“我要为萧妃妹妹雪冤。”
这又是一记较之前更为骇人的闷雷,稍有差池,尸骨无存地将会是自己。
“你倒说来听听。”凌墨似是突然来了兴致,只是依旧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菡妃见又近了一步,愈加信心满满,“我跟荀妃向来不合,很多人都不明白我为什么把自己唯一的妹妹嫁给了她的侄子。其实我是想让她替我搜集更多的证据,足以一次抓住当年的幕后黑手,一手安排那场闹剧的人。”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突然转眸盯着荀妃,“那个人安排自己的亲信在萧妃身边,利用亲信与敛月的感情,置萧妃于死地。她的这个亲信就是当年的锦卫军沂释,幕后黑手就是,”她直指荀妃,一字一顿,“她,荀妃!”
荀妃闻言,顿时花容失色,不过随即又恢复如初,看着菡妃说:“我知道妹妹对我一直心怀芥蒂,只是这妄加之罪是在是太过分了吧。你凭什么说是我?”
菡妃突然站起身,还无放下的手晃了晃,随即定定的指着烙冰,“就凭他。我安排季凉在他身边就是像让她找出关于他跟沂释是亲兄弟的证据,可是这吃里扒外的东西背叛了我。不过我还是有证据。王,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沂释那双眼睛吧?你仔细看看,跟烙冰的是不是近乎一模一样呀?”
众人又是一愣,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神色有些怪异的烙冰。
自从他第一次听到从菡妃口中说出沂释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拳头暗地里就已渐渐握紧,这还是第一次他听到有外人提及哥哥,而且还是当着王的面。
然而就在这时荀妃貌似不经意的转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菡妃似乎非常满意这样的效果,接着说:“大家都知道烙冰是荀妃的侄子,至于到底有多亲,谁也不知道,说不定是有人心怀愧疚收养了一个孤儿呢,而这个孤儿恰好又是沂释的亲弟弟。大家说,真有这样巧的事吗?”
“说够了没有!”荀妃终于忍不住开始反击,“不知道的人还真会笑妹妹愚笨呢,这世上拥有同种类的眼眸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承认烙冰的眼睛的确与那人有几分相像,可是那是因为他们的原体同为鹰族,至于烙冰与那人是亲兄弟一说更是无稽之谈,烙冰你来告诉大家你可有哥哥?”
奚曳的有些错愕,只有她最清楚烙冰他的确有一个早逝的哥哥,而且他哥哥的死与一场宫廷事件有关,因此他才历经艰辛想当上锦卫军,当值于王前,以求来日查出真相,还哥哥一个公道。
奚曳这样想着,突然一个想法出现在脑海里,就像平静地海水突然间惊涛骇浪。
那一日他的突然转变,决绝的爱怜的仇恨的复杂眼神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那一日在敛月的记忆之泪中萧菲与沂释的“奸情”也突然在脑海里放大放大,直至爆炸。
终于找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答案,可是却是这样的讽刺与可笑。
然而还来不及她多想,耳畔一声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再次将海浪掀到最高潮,她清晰地听到他说。王,我没有哥哥。
奚曳呆住了,这还是曾经她爱到愿放弃所有的那个少年吗,一股凉意自心头涌起,他什么时候已经变得不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了。
菡妃更是吃惊,吃惊之后便是释怀,她真是太天真了,当真以为烙冰是自己的妹夫会帮自己。
不对,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可以背叛自己,何况是由荀妃一手带大的烙冰呢。
“而且,若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日突然催促王去萧妃妹妹寝殿送礼物的是菡妃你吧?”荀妃轻描淡写地又抛了一记重弹过去。
菡妃此时已是彻底绝望了,几乎要冲到荀妃面前去,奈何被守卫重重困住,只能挣扎着喊道:“明明是你让我去的,你知道我不喜欢萧妃就告诉我只要让王再那个时刻去萧妃寝殿就可以彻底扳倒她。明明是你?”
凌墨终于看不下去了,冷声道:“够了,今天你演的戏我已经看够了。看来除了雾海星辰之外再没有更适合你待的地方了。”
菡妃闻言,神经轰然崩塌,踉跄着爬到凌墨面前,扯着他的衣角,脸上血泪纵横,颤声道:“我真的没有,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我还记得你在紫荆山脉第一次见到我时说这一生都会爱我、护我、为何现在却要这样对我。我苏醒过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早在我还是花灵的时候就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让我苏醒的那个人就是我的真命天子,我一直不信,可是你来了,我就信了。你说要带我走,我便抛下一切随你来到这囚笼似的宫殿。这一切我都不怨你,可是她来了,她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我恨她,可是我真的没有那样做。”
凌墨的眸中也有一丝动容,的确为了自己她们的确是失去太多太多了,可是,越过人群他看到一脸悲楚的奚曳,若真论伤害的话,他给菲儿的无疑是此生都难以弥补的,眼神瞬间又变得凌厉起来,一把撩开她的羁绊:“你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我如何还能再信你!”
看着嘶喊着的菡妃被拉出薰莱殿,季凉的眼中情绪交杂,有不忍,更多的却是仇恨。
这一切无一逃过奚曳的眼睛。明明事情已经结束了,可是为何自己心里的疑问反而更大了呢。
还有他,奚曳转过头看着站在王身边一直静默不语却神情阴郁的烙冰,一时间思绪万千。
作者有话要说:
☆、记忆之泪
一场闹剧结束后,众人渐次散去。
奚曳独自走在迂回的游廊里,廊外时而有红色树叶旋伏而下,她俯身拾起一片,只见叶形圆润如卵,触手冰凉,那凉意似乎要沿着皮肤渗入血液,她好奇,凑近细看才发现叶上纹路竟交错如两滴盈盈欲坠的泪滴,衬着方才的凉意,心头近似突然压下了千金大石,一股强烈的悲伤让人窒息,眼睛酸涩却怎么也掉不下泪来。
就在这时,一双涂着艳紫丹蔻的女子娇小的脚出现在她眼前,声音很是熟悉:“美人泪,相思已成灰。没想到你也喜欢。”
奚曳站起身,看到季凉苍白的脸,突然觉得很陌生,她脸上的手指印已然用灵力消去。
季凉看着她,眼神中再没有以往每次见到她时透出的嘲讽与嫉恨,取而代之的是一琼宛如死水的静。她伸手自廊外的树上摘下一片美人泪,垂目低语:“我多羡慕你,他们都爱你,雾洗是,烙冰也是。”
奚曳闻言,突然对她升起一股怜悯之情,其实她与自己并无不共戴天的大仇,只不过恰好她爱的那个男子不爱她,她便将所有的过错都强加的自己身上。殊不知即便这世上没有萧菲,没有奚曳,雾洗也不会爱上她的。有时候女子的爱便是这般的偏执狭隘,往往知道真相却不愿去接受,他不爱她,仅此而已,但三人却是纠缠了千年之久。
“谢谢你,为雾洗所作的一切。你姐姐她……”奚曳终于还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