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无边的寒冷      更新:2024-02-15 11:16      字数:4765
  她不顾用树叶盛着水走过来的烙冰就径直往前飞奔而去,留下烙冰在原地不知所以,最后只好扔下好不容易取来的水跟了过去。
  奚曳跑到民居殿的侧面就停住了。大从的茶花前,一个长相普通的妇女正耐着性子给一个小孩喂饭,不远处一个刚成年的男孩背着一篓子草药大步走来。
  奚曳握了握拳,鼓起勇气走上前去。男孩见有人来了,便止住了脚步,有些防备地看着奚曳和他身后跟过来烙冰,“你们是谁?”
  “请问这里有一个叫诀的人吗?”奚曳试探地问道。
  “你们找他干什么?”少年反问道。一边的妇女也停下手中的事,打量起奚曳来,一边的孩子见母亲不管自己,哭了起来。
  奚曳也放下心来,至少这里是有这样一个人的,“我受人之托,想将一样东西给他。”
  “什么东西?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妇人抢着问道,眼带胆怯,“可不可以给我看一下是什么东西?”
  奚曳正迟疑着,突然殿内传来男子粗粝的声音:“怎么了?孩子都不管了?”一个满身酒气的男子趔趄着走了出来,妇人忙折身哄幼子去了。
  奚曳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邋遢的汉子来,须发糟乱,很难将眼前的男子与珑裳口中的俊俏书生联系在一起。“你是,诀?”
  “对,你找我?”汉子似乎有些疑惑。
  “你还记得一个叫珑裳的人吗?”
  汉子突然神情一变,随即仰天长笑,笑过之后,布满血丝的眼中有浊泪沿着糙树皮般的脸流了下来,一边的少年忙上前扶住他,焦急地询问道:“爹,你没事吧?”
  见汉子僵立不动,少年于是转过身对奚曳吼道,“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我爹已经这样了……”
  汉子粗暴地推开少年,“小子,休得无礼!”随即定一定神,颤声询向奚曳:“她,可好?”
  “她一点都不好,她……”奚曳有些气愤,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说出实情,身后的烙冰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忍耐。缓了一口气,她从袖中取出那支碧玉簪,“她很好,现在已经嫁得如意郎,这簪留着也没有意义了,所以托我还给你。”
  汉子手晃了几晃才接住那支簪,不断地重复说:“她过得好就好,过得好就好……”
  奚曳看着眼前这个汉子,心中暗暗为珑裳不值,不知道若她真看到了如今的诀该作何感想,还是不见得好啊。
  叹息一声,准备离开,突然身后一声闷响传来,奚曳回过头,只见那汉子手捧着那碧玉簪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禁心下一惊,忍不住道:“自是有情,为何迟迟不赴当年之约?”
  汉子头埋在灰土里,悲泣不止,一旁的妇人终于看不下去了,跑过来要搀扶他起来,汉子却身如巨石,岿然不动。
  妇人抬头看着奚曳,“求你们不要再问了,你看他都这个样子了。都是我害的他啊,害他背上负心人之名,可是我只是一个妇人,婆婆爹爹过世后,是我用自己的命以及肚中的孩子阻止他离开的。要怨就怨我吧!老天啊,真是作孽啊。你看,他日夜酒不离身,潦倒余生。”说完又折身拉扯她夫君“你快起来,她都已经嫁人了,你何苦再作贱自己啊!”
  汉子轰地坐了起来,不理会跌在一旁的妇人,灰头土脸地直朝着奚曳走来:“姑娘,你告诉我,她是不是已经……”他顿了下,接着说,“我是知道她的,这簪她是至死不会离身的。”
  奚曳看着眼前的男子,想起那天珑裳悲戚地脸,“她真的已经嫁人了,你都可以违背誓言,她为什么就不能呢!”
  说完拉着烙冰就走了,只留下汉子匍匐在地,一段孽缘也终于有了了解。
  只是珑裳,你可真的如愿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落山之夜
  夕阳如醉,霞光炫彩。
  风袭裳而过,夕阳的浅色金光影出少年少女俊美无双的的轮廓,恍若一尊精美的雕塑。
  坐在独角兽上,奚曳搂着烙冰的腰,脸贴着他的背,隔着衣衫感受他温暖的体温,莫名地感到安心。
  眼前的风景越来越荒凉,不久眼前就出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浅金色的沙丘绵延不绝,偶有几株奇大仙人掌遥遥相望。奚曳记得回銮安城不会经过沙漠的。
  “这里是哪儿?”
  “不落山,我的家乡。”
  奚曳马上就觉得这里的一草一木,甚至一沙一石都格外亲切。这里,是她喜欢的人的家乡!
  傍晚的沙漠有一种别样的美,一路上倒不觉得无聊,没多久前方就出现了一片绿洲,宝蓝色的一汪湖水盈盈如弯月,一座形体奇特构造精美的古殿在一大圃含苞的红色花阵的簇拥下坐落在湖的凹处,沿湖植满了许多高大的树,谓之世外桃源亦不为过。
  “好美啊!”
  “你喜欢这里?”
  “当然啦,在这里呆一辈子都愿意。”其实只要有你在身边,那里都是我的天堂,奚曳看着少年微微泛蓝的短发想。
  “那就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古殿门口,殿前与湖水相衬的匾额上字体优雅:沙漠蜃楼。
  步入其内,其豪华与之前在紫荆山脉的紫菡阁有过之而无不及,奚曳不禁暗暗赞叹。
  殿内的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玫瑰花床,镂空的穹顶有玫瑰花瓣伴着光晕缓缓地飘下,之前被覆盖的花瓣渐渐融入花床内影印成画。而四周都是天蓝色的装饰,优雅高贵。
  “先休息一下吧,瞧你累得。”替她擦去鬓角的汗珠,他拉着她的手走到床边,安排她睡下之后,他转身往外走,手却被她的紧握着。
  “你要去哪里?”睁着一双大眼睛,她有些怯懦。不知何时起,原本独立孤傲的她变得越来越依赖他了,而最近她总是梦到她在大雾弥漫中迷失了他的身影,直到醒来看到他温柔的目光才安下心来。
  “我出去一下,一会就叫你。”他折返,俯身在她光洁的额上轻轻一吻,补充道,“我们来的正是时候,你知道我们这里为什么叫不落山吗?就是因为这里从没日落的时候,也就是没有天黑。可是现在外面太阳竟落下去了,我也是第一次在这里看到了北极星。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奚曳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这一次她又做了那个梦,梦里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冷漠无情,一双充满血丝的眸子里饱含着愤怒跟仇恨,任她再怎么祈求哭诉都不为所动,甚至甩开她转身离去,于是她在原地愈加伤心地一直哭,哭着哭着就醒了,眼角凉凉的。
  她刚睁开眼就看到他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一脸焦急直到看到她安好才松懈下来,“怎么了?听到你一直喊我的名字。”
  她看到他眼中熟悉的温柔,扑进他怀里嘤嘤哭诉道:“怎么办,我梦到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傻瓜!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在你身边,现在,以后,一直都会陪在你身边。”
  待她情绪平息后,他拉着她来到殿外,此时月已中天,明晃晃地刚好影在湖的中央,繁星点点,一只精巧的小舟停靠在岸边,刚好可以容纳他们两人,微风徐徐,小舟向湖心划去。
  蓝色的湖水时而涌上岸边,奚曳突然想起蓝海所见的场景,一时感慨万千,于是把虞天夫妇的故事讲给了烙冰听,他始终认真安静地听着,偶尔眸子里会闪过一些异样的东西。
  “我曾问过虞夫人,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她是否还会选择与虞天短暂的一场欢喜,而不是依旧在蓝海中永恒相望相守。她只是苦笑着沉默不语。还有珑裳用她的一生去追逐一个不可能甚至不值得的人,最后还间接因此而走上不归路,如果可以回到最初,她还会不会选择执着于诀的一个承诺……”
  “不要想那么多了,没有那么多如果,说不定在他们看来,追逐的过程比结果更重要。”握着她冰凉的手,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其实自从那日看到诀伤心欲绝的样子,我就下定决心抛开一切顾虑告诉你我的心迹,所以我才会带你来这里。现在我们在一起,不管以后世事如何,只要我们现在在一起,就不会后悔,没有那么多如果,如果是那些无力与命运抗争的人的托词,而我们不一样,等我回去查明哥哥的死因,求王还他一个公道,我们就回到这里,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
  奚曳从没想过他竟已经把他们的未来都安排好了,一时间巨大的幸福感充满胸腔,仿佛来这里遭受的所有苦难都只是为了遇见他。
  可是心中又隐隐藏着一些遗憾,这一生怕是再也见不到奶奶了吧,那列时空列车曾是她唯一的希望,如今也消殒在茫茫宇宙之中,她有了烙冰,也不可能再去王殿涉险了。
  烙冰说得对,世事无常,想再多也没用,只要这一刻两人还在一起,还能牵着彼此的手感受彼此的温度,就足够了。
  想到这些,她抬首,“好,都听你的。”
  说话间舟已靠岸,风中弥漫着一阵令人迷醉的芬芳,奚曳深呼吸便如醇酒入喉,说不出的心旷神怡,神情迷离地看着身侧的烙冰,突然嗔笑着踮起脚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划着他的侧脸,拉近他的脸,呵气如兰,“你知道你害我多惨吗?我在潸蓝山脉度日如年,却始终等不来你的消息,菡妃她们说你有了新欢,不要我了,我不相信,可是你也不曾给过我任何承诺,你,可知道我有多苦?”
  “我知道,我又何尝不是呢,无法知道你的情况,我多想离开训练的地方去找你,谁知道竟阴错阳差地在那里遇见你。曾经我没有任何能力,用什么来承诺呢,其实如果你还记得,离开潸蓝山脉时我对你说过,等我。”
  “嗯,怎么我觉得……觉得好晕……”
  “那你开不开心?”
  “很开心,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最开心的人了。”
  “所以说这里比紫荆山那里好啊,想知道为什么吗?”
  “想啊……”
  “亲我脸一下我就告诉你。”
  “你,又这样!太坏了……”话音还没落,就感受到唇上一片温热,近在咫尺的是他好看的眉眼。
  “你看那边。”他指着古殿周围的一圈开得正热烈的血红色花,花形如吹翻的伞,说不出的妖艳魅惑,而空气中氤氲的香气就是从那而来。
  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名词,“曼珠沙华!”
  “嗯?你知道”
  “当然啊,这样美丽的花,预示着死亡的曼陀罗,象征着美丽至极绝望至极的爱情,以前也只在书上见过,没想到竟有机会在这里见到。”
  “你知道得挺多的嘛。不过还有你不知道的,这花的香气会让人产生幻觉,你悲伤它就让你回忆起生命中最重的伤;你开心它会让你看到一切你想要的幸福。”
  “那你看现在时悲伤还是幸福呢?”
  “你说呢?”他眼神炙热地看着她。
  她低首躲过那道视线,怕下一秒就被灼化。“那你,看到了什么呢?”
  他左手抬起她的下颔,右手执着她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凉月无声,熏风有意。
  月下树梢的时候,两人也渐渐累了,便携手回到殿内,蓝绒地毯上方袭月光有玫瑰花瓣纷扬而下,奚曳放开烙冰,轻跳两步来到地毯中间,双眸微寐,翩翩起舞,翩若惊鸿,柔如锦缎,她忘情的舞着,感觉天地之间只有她与他,欢场一场,只为君颜欢。
  她移步到他身畔,看着他笑颜温煦,斜倚下去。
  他适时地抱起她走到床前,销账随花落,衣衫褪至她胸前时他蓦地停住了,替她整理好衣衫,抱着她,在她额上深深一吻,看着她不解的眼神,在她耳畔轻声说:“我想你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妻之时……”
  躺在他怀里,她熟睡安然如婴儿般甜美,而他眉头紧锁,蓝眸中潜藏着忧虑。
  次日晌午他们已回到薰莱殿,她乔装打扮尾随手持令牌的他入了城,荀妃看到他们时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安排奚曳住下后,便独自叫烙冰详谈。
  惴惴不安中,一夜总算过去了。如此又过了几日,却始终没有烙冰的丝毫消息,她试图出门去找他,可是小院外面竟站满了侍卫。
  这一日清晨,她早早的起床,依旧是倚坐在临窗的床边紧盯着覆满修竹翠影的小径,若他来,自己可以一眼就看到。
  可是耳畔相闻依旧是只有鸟鸣啁啁,她突然记起昨夜欲翻墙而出看到的森严护卫,这让她有种不好的感觉,之前的不安全感卷土重来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她慌忙跑去开门,却是荀妃的贴身侍女洁儿。
  洁儿看到她狼狈的样子,稍稍愣了一下才说荀妃请她过去赏花。
  赏花?恐怕还有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