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无边的寒冷      更新:2024-02-15 11:16      字数:4739
  河下游的丛林深处突然跑出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一双灵动的红眼睛四下搜寻了片刻定位到女子身上,它飞快地跑过去凑到女子身前蹭了几下。女子会意地缓缓点了点头,睁开双眼看了过来,一双冰蓝色的眼眸漠然不含丝毫情绪。
  她起身,随意散落在地的蓝色长发如海藻在深水里自在游曳般飘荡在夏暮的风中,一袭白衣也随即变成紫罗兰色及膝长裙,她赤裸着双脚走在松软的草地上,像森林仙子般神秘,优雅。
  画面随着女子的步伐迁移,水面的情景于是变得开阔了。浮萍聚集处是一处浅湾,上面横七竖八的躺着四、五个人,或者说是四五个人的尸体,因为他们致命伤口在水中肆无忌惮地扩大,更因为他们毫无生气的一张张惨白的脸孔。
  女子在岸边停伫了片刻,小白兔蹲坐在一旁也好奇地打量着那几个人,接着又看看女子。那女子犹豫片刻还是走向河水最下游的那名男子,男子虽然与其它几人穿着打扮一般无二,可是眉宇间的英气以及黑色头巾下不慎露出的几缕金色长发却是表明他的身份不一般,更主要的是其它人或多或少都有本能性的护卫着他的动作趋势,所以男子似乎还有微弱的鼻息。女子默念咒语,掌中发出一道柔和的蓝光,反手一推,那团蓝光将死伤者笼罩着浮起并移到了岸边。
  女子紧闭双眼,意念愈重,周围的气流瞬间变得极为强烈,卷起她海藻般的长发也吹开了她额上的刘海,一朵潸蓝花的印记赫然闪现并发出强烈地光芒,这些光芒蔓延到男子周身行车了一个独特的结界,男子在其中身体上的伤口迅速地复原着。
  这边女子已经恍如置身于狂风之中一般,终于她面上的纱巾也飞扬起来,眼睛也随即开。眉入飞霞云鬓,冰蓝双眸勾魂夺魄,鼻子小巧而坚挺,微翘的双唇紧抿,一张鹅蛋脸精美绝伦……奚曳猛地睁开双眼,神智片刻后才清醒,那个女人,她仔细地注视着眼前画面定格着女子娇媚的脸,呆住了。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了,十八个日日夜夜她每天都见,跟她除了一双冰蓝眼眸与绝世的冰冷气质,几乎一模一样。
  像是突然遭了一记闷棍,这么多时日以来的点点滴滴就像酝酿已久的一场暴风雨,突然一个电闪,只等暴雨倾盆而下,可是这场暴雨似乎还等待着一触即发的那声雷鸣,一声已经预知却还在路途的雷鸣。
  奚曳按捺住心中强烈的心绪,双眸圆瞪地仔细搜寻了,搜寻着那个金发男子。此时已不像刚才电影默片重放,而是像慢镜头般一一掠过。女子细心呵护男子以及敛月的初成形都飞速掠过,终于男子清醒后一个脸部特写再一次崩断奚曳脑海中的一根弦。那坚毅的双眉,那倔强紧抿的薄唇以及那双淡黄色的眸子,不正是那日自己差点身死其刀下的王么?虽然少了几分霸气与邪恶,可是此时的他年轻气质高贵单纯,却有点像自己初见烙冰的感觉。
  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她依旧盯着那些画面,脑海中掠过一些片段,所有的线索开始明晰。
  第一次见到雾洗时他异常的行为及神情,季凉姊妹的追杀,菡妃等人过分的关切及意味深长地托付,梦中轻唤的名字,奇怪地熟悉感,为什么非得自己才能采得白莲,还有王意外的手下留情,都是有原因的,而这些都像是一个极其精巧的预谋,每一步她都得走,而且非走不可,因为设局者清楚地知道她对回家的渴望有多强烈!
  想到这里,她不禁不寒而栗,到底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阴谋在暗地里涌动,而自己还能相信谁?
  还有另一个她不愿去想的,如果再继续想下去,她唯一的支撑恐怕也会在瞬间崩塌,她的世界也将彻底毁灭。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承受这些,哪怕付出再多代价她也要亲自当面问他,他可曾骗过她,那些真心,又有几分是真?
  画面消尽之后她头脑一阵昏眩,顺手扶上身后的一方石柱,谁知那石柱竟自己移动了起来,奚曳身体一歪终于昏厥在地上了,昏迷前只看到一条幽深的长道在右方的山崖上突显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菡妃
  奚曳醒过来的时候,天已黄昏,阳光透过格子窗闲闲的一半洒在青石板地面上,一半落在倚床而憩的敛月身上。
  奚曳缓缓起身,只觉得身心俱疲,侧头一看,刚好瞥见敛月身上的点点伤痕和一脸的疲倦。
  虽然对敛月心怀猜忌,可是这么多日夜以来朝夕相伴她还是可以感受到敛月对自己的好是真心的,她忍不住心疼的想替她拭净额上的细密汗珠,可就在她手触碰到她的一瞬间,敛月轻哼一声醒了,她便僵着手缩了回去。
  敛月睁开眼看到已经坐起来的奚曳,慌忙起身扶她躺下,紧张地一直问她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看到了些什么?那个……你还认得我么?……
  奚曳还没来得及回答,轻扣的房门开了,虞夫人娇笑着走了进来。
  自从虞天后事安排妥帖,虞夫人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人前和蔼可近,对奚曳也像大姐姐一般照顾有加,可是奚曳好几次在练舞的间隙看到她默默地对着一涧溪水发呆,神情忧伤,或许当所有人都淡忘了曾经蓝海的爱情神话,他却是她心上的一个结,不消不灭,滋深暗长。
  此刻,虞夫人止住一旁狼狈不堪还关不住话匣子的敛月,声音如秋露染花般动人:“好了好了,你为了找她自己一个人跑到禁林里去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恨恨地教训了一顿一直是你偶像的雾洗,硬要一个人在这里照顾了一天一夜已经够累了,我们可不想又多出一个病人哦!现在她醒了,你可以安心地休息去了吧,一切有我呢!”说着把极不情愿的敛月推出了门,又折身坐在床榻边,一双碧色的眸子闪着柔和的光:“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奚曳一头雾水,此刻见虞夫人关切的问候,不禁感到一阵温暖。没办法,从小就见不得别人对自己好,特别是又是在此刻自己无依无靠的时候。她呆愣着只知道摇头。
  虞夫人见状,微微一笑,坐过来,把她的头搂进怀里,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抚着她的头,缓缓说道:“那天,从雾洗那里听到你误入禁林的消息,敛月她急坏了,不顾一切的要闯进去救你,任谁也拦不住……”
  虞夫人的声音有些飘忽,奚曳的思绪却被“禁林”紧紧地牵绊住了。
  禁林,她记得有一次跟虞夫人闲聊时她有提到过,只是自己一般不随意走动所以也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却是不禁一震。
  潸蓝山脉腹地的禁林是唯一能与潸蓝山谷媲美的妖邪之地,很少有人能活着出来,因为一旦入了它的领域,周围的一切都会产生幻象,但是那些幻象都不是凭空捏造的,它是根据人的意识来告知你未知的未来或着带你回到难以释怀的过去。
  之所以很少人能活着出来是因为沉浸在那些幻境中不愿抽身,等到别人在其它地方发现时,却已面带微笑地死去了。虞夫人之所以谈起这个也是因为难以释怀虞天的离逝,奚曳闻罢心下一阵清明,之前的一切原来不是梦境,自己却是误闯误入知道了一些真相。
  “……敛月那丫头也不知道是非了多大的周折竟把你救了出来,在禁林的入口衣衫褴褛的她背着昏迷的你一看到我们就昏倒在地。对了,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虞夫人突然话锋一转,双手有些微微的抖。
  奚曳眼神中闪过一些疑虑,不过因为背对着虞夫人,所以她尽量平息心中的不安,说道:“未来呀,我看到未来我回到了有奶奶的那个世界,跟奶奶团聚了。如果不是敛月恐怕我真的出不来了呢。”
  话刚说完,奚曳听到虞夫人松了一口气,心思越发沉重,于是闭上眼睛假寐。虞夫人又说了会话,见奚曳竟睡着了,嗔怪地笑了一声,扶她在床上睡好,掖好被子方才离开。
  奚曳待脚步声远去,才睁开双眼,两行眼泪便流了下来。一股悲凉的情绪漫上心头,心随即狠狠地抽痛起来。
  她们对自己的好都是假的,即使是,也是因为另一个人,那个跟自己长着相似脸孔的人。
  想着之前那么多的感动,想到自己以为的真情,想到自己的傻,想到她们的另有目的越发难受了,想到虞夫人刚才的如释重负,忍不住抽泣起来,自己到底是不配获得别人对自己那般的好,最后她忍不住自嘲起来,笑泪夹杂的脸上徒留一场烟花散尽后的悲凉。
  拭净泪水,奚曳揉了揉微微作疼的太阳穴,突然余光瞥过一团白影在窗前,她猛地侧过头,直直地对上那双带着惊诧与愧疚的银色眼眸。
  误入禁林之前的点点滴滴翻涌上来,奚曳的眼中带着火焰,他对她的痴迷恐怕也另有原因吧。
  她不禁觉得一阵恶心,又因他爱到如此卑微而觉得他可怜。
  雾洗见她发觉了,迟疑了一下,很快就离开了。
  一切重归宁静,奚曳拽紧被子,仰头看着朱漆的屋顶,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良久,才痴痴地叫了声:“奶奶,我好想您,我好想回家。”
  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家一切如常,只是直到后来离开奚曳也没有再见到雾洗,至少明地里是没有看到过的,而曾经书信不断的烙冰竟也自那件事之后就再也没有遣“啾啾”前来通消息了。
  每天除了练舞奚曳就习惯性坐在溪涧边发呆,想念一个人,胡思乱想,她甚至都可以渐渐理解虞夫人在湖边发呆时的心情了。
  看来每个人想念一个人的心情都是一样的,苦中夹杂着微微的甜。不过她不确定这种感情是不是叫做爱情,她只是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因为见不到他收不到他的信而心急如焚,想象他已经忘了自己,被一大堆美女环绕着,或许他之前对自己的好也是假的,也或许他已经身遭不测了,已经,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想到这里,奚曳仿佛看到了他满身鲜血地倒在地上,不禁自己都吓了一跳。呸!呸!呸!怎么可以这样诅咒他呢?
  算了,奚曳纠结地权衡了一阵,大度的想还是他移情别恋比较好。继而又委屈起来,他好像也没对自己表过什么情啊,终究还是她自作多情了,脖子上的那块灵犀玉坠也始终暗沉无光,现在她竟连他的存在都感应不到了。
  三个月后的一天午夜,奚曳不然被一阵鸟声惊醒,原本睡眠极浅的她兀得睁大双眼坐了起来,第一反应是“啾啾”来了,慌忙往外跑去,途中遗失了一只鞋也没在意,心中的欢喜驱除了这三个月来所有的不快,她只知道他来消息了,他没有不要她,不管如何他还惦记着她,哪怕长长的卷轴上他只挥毫出一个好,也就够了。她甚至可以不去计较他是不是骗过她。
  可是当她看到门口樱花树下迎风而立的季凉时,她的心一下子像到了冰窖。
  “好久不见啊?”季凉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目光最后定格在她光着的左脚上,意味深长的望着她一笑,“怎么,以为是情人来信了啊?呵呵……”
  奚曳由之前的失望转化为羞愤:“你,什么意思?”
  季凉满意的看着奚曳说:“烙……冰……”随即笑得更大声了,剩下的由着奚曳自己想象。
  “他怎么了?”
  “他好得很,倒是你……”
  奚曳明知季凉是故意在激自己,可是还是忍不住瞎想,果然是他移情别恋了吗?
  她正要接着询问,于此同时,一声清喝打住了两人的对话,只见季凉身边的竹林里闪身出一个鲜亮的影子,正是菡妃。
  月光下,淡妆的她是午夜绽放的紫荆花,更添一种恍惑的美。身上散发的贵和气质却是与她容貌相似的胞妹无法媲美的。
  “好了,凉儿,别误了正事。”随即秋眸一转,微微笑着对奚曳说,“我们有过一面之缘,你还记得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如此颠倒众生的美人,奚曳定了定神,半天才回答道:“记得,你是菡妃。”
  菡妃缓步向她走去,“我这次是专为你而来,全你一桩心事。”
  “姐姐,何须对她如此客气。如此低贱之人,你又何苦……”季凉看不惯奚曳被姐姐礼遇,不忿道。
  后面的话却被菡妃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凉儿,不要这样急躁,这性子,迟早得改一改。奚曳,请你见谅,此次我真的是诚心想助你一臂之力。”
  “我的心事?”奚曳想着方才季凉的言语,怕是与烙冰有关。可是菡妃淡淡的说:“对,关于回到你的世界的方法。”奚曳一阵震惊,看到菡妃的神情中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又回想最开始在火车站遇到过季凉,恐怕她真的有办法送自己回去,可是她们有那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