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节
作者:
匆匆 更新:2021-02-17 21:54 字数:4758
“呃,属下认为分兵打援还是有机会的,”别亚小心地说道:“我们抛开后方孤军深入,直掏敌人后方的中心城市,已经令维塞斯出其不意了。此时,我们再卷迹藏真,示形作伪,佯攻科鲁那,实则削其羽翼援军,在意外上再加一个意外,也确实是可行的。消灭了两城援军后,科鲁那成为孤城一座,必败无疑。只是我军人数少,军队的调度需要仔细策划。”
“不错,别亚说的很好。”安多里尔总算找到了知音,摆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态:“昆达、凯鲁,这事你们两个混小子就别操心了,这几天给我猛攻城池。打援的事就由别亚将军负责指挥,穆斯塔法将军辅佐好了。”
当天深夜,别亚和穆斯塔法在安多里尔一番面授机宜后,带领四万胡玛轻骑,所有战马嘴嚼衔枚,蹄裹棉花,悄悄地从城下撤离,往西南方向飞奔而去。
昆达和凯鲁则指挥余下的将士们在营地四处遍插旗帜,广布灯笼,造成人多势众的气氛,以免军队的悄然调度被城上守军察觉。
由于有了金雕夫妇这两位隐蔽的高空侦察兵,别亚他们很顺利地掌握了马里安军队的动向,并选定了此处战场。
一路上,打援的骑兵部队将所遇到的农夫、猎人、村民、商队统统扣押起来,待战争结束后才释放,以免走漏风声。
今天白天,他们埋伏在九公里外龙巴山脉西南端茂密的原始森林里,躲避敌人侦察兵的搜索。天黑后,四万轻骑兵才从森林里出发,经一个多小时的行军后,悄悄地进入各个预定攻击地区待命。
一个黑影在树木间穿梭,动作灵敏有如猿猴。
来人在别亚和穆斯塔法身前跃下,正是侦察骑兵队长菲尔。
“两位将军,敌人的防备平常。大多数人已经入睡,只有近千士兵在营地周围巡逻。”经历了长时间的连续奔跑跳跃,菲尔竟然连粗气也不喘一下,声音平静,神态如常。
“嗯,”别亚掏出镀金怀表。这表是奈丝丽给自己买的定情信物,也是他任何时候都贴身珍藏的护身符,表盖上留着奈丝丽刀劈斧砍般刻出的一行字“赠我的心肝——别亚”,看起来好像要把人的心肝都挖出来一样。
“传令下去,各处人马按预定计划,在凌晨一点发动总攻!”军队的指挥官别亚轻声地下令。
“爸,还没睡啊?”
刚刚完成威斯特堡城区巡逻任务的邓肯推门进屋,发现父亲维涅夫仍坐在大厅里,在灯下读着一封书信,案头是大幅的威斯特堡城防地图。
“还在为城防担心啊!”邓肯凑了过来:“想开了,其实也没什么,敌军是我们的几倍,多拖一天是一天,多杀一个是一个,大不了城破身亡,临死再揪几个人陪葬。敌军现在既然不进攻,我们也没必要再去猜测他们的企图,反倒乐得逍遥。”
“后路被断,重重围困,敌我双方都已经没有太多的奇计可想了。你老爸虽然经常被你取笑过分谨慎,这个时候也不会再为此事操心哪!”维涅夫摇摇头:“这是城头守卫刚刚送来的书信,李维将军约我出城与他单独谈谈。”
邓肯接过羊皮纸,读了一遍,表情渐渐严肃:“爸,虽然说李维将军是一位正直的骑士,也是我从军时崇拜的偶像。不过现在敌我分明,而您以主将身分孤身犯险,一旦对方悔约,城池的防御指挥和将士士气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此事万不可为啊!”
维涅夫双手抱头,仰躺在椅子上,眼睛眯起:“李维年轻时做过我的部下,后来又当过我的上级,跟我共事过几年。他的为人,我是很清楚的,是一位纯粹的战士,高贵正直,勇猛有谋。这些日子,我们一个在城上,一个在城下,只能远远地对望。我知道他有很多话想跟我讲,当然我也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今晚,既然他写信相邀,我又怎么能拒绝呢?”
“爸……”
“不要说了,”维涅夫制住儿子的话,起身整理军服:“你也带上剑,跟我一起来。另外吩咐弗雷儒斯,今晚全军都要加强戒备,无论我们父子俩出了什么问题,一定坚守城池,绝不许出城冒险!”
威斯特堡的东门打开,吊桥放下,一身黑甲的维涅夫父子纵马出城。在城外,一身金甲的李维与诺豪正立于马头等待,他们身后里许外,猛虎军团的大军正在整队列阵。
“李维。”
“维涅夫。”
两位主将的声音都很平静,问候语也简单明了,只有深入他们的内心里才能感觉到彼此间浓浓的友情在无声地涌动。
“介绍一下,我的儿子,邓肯。”
“嗯,很帅的小伙子。这是我的侄儿,诺豪。”
两位年轻军官对长辈都很尊重,合乎礼节地下马躬身施礼。不过年轻人彼此间却没有那么客气了。
“你就是诺豪吗?那个差点在河滩上丧命的大队长?”
“哦,是的。不过我现在是纵队长了,因为我立了大功,在威斯特堡下将你们打得一败涂地。”
“是吗,可惜的是我当时在翠玉矶。唉,如果我在现场的话,你肯定已经成了烈士了,现在丹西也只好追认你为纵队长了。”
“哦,可不要像娘们那样叹息,也许今晚我们就能有机会交手哩!我保证你会像一位真正的骑士那样死而无憾。”
李维瞪了诺豪一眼,后者吐吐舌头,表示歉意。
“走吧,到河边谈谈。”李维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
两位老将扭转马头,朝着斜河缓缓前行,两位年轻军官牵着马,在后面紧紧跟随。
皎洁的月光下,平静的斜河如一面明镜,光亮照人,人影马影,倒映在水中,纤毫毕现。晚春的和风拂过,乳白色的缎子被吹起了一层层的皱折。
两位主将望着眼前的斜河,都不出声。在身后两位年轻人的眼里,他们伫立不动的身影,就如两尊雄伟的石雕,已经与周围如画的夜景融为了一体。
良久,维涅夫轻叹一口气:“夜色真美。一辈子打仗,能够这样静静地欣赏美景的时刻,却没有几次。”
“维涅夫,假如你能接受我的和平提议,马上结束战争,从现在起,我们可以在这里一直欣赏夜色到天亮。你愿意的话,我还可以陪你坐上三天三夜。”
“李维,我就知道你会提出劝降提议。对于我来说,结束战争只有一种方式,那就是击败敌人。虽然现在看起来,这种可能性不大。”
“维涅夫,你的戎马生涯跟我的年龄差不多长,更是身后两个小鬼年纪的两倍还多。现在的形势你应该很清楚,威斯特堡已经被六倍的军队包围。另外,今天我还收到消息,威达已经攻破了杰鲁城和固原堡,纽那提和坎塔被擒,尤里奇的里然城也将马上遭受围攻,威斯特堡将没有任何人能够救援。维涅夫,这场战争你完全没有取胜的希望了,为什么还要叫邓肯、诺豪这样的年轻人白白地流血丧命呢?”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不过你也知道,作为一名军人,没有上司的命令,我是绝对不会放下武器投降的。”
“维涅夫,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忠于纽伯里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李维尽力平抑自己的情绪:“我知道你的女儿美吉尔在曼尼亚,我们的人可以想办法将她解救出来。”
“这与美吉尔无关,我也并不忠于那个无耻的纽伯里,但是我忠于军人的职责,恪守军人宁死不降的传统。”
“难道这一切都无法改变了吗?”
“是的,李维。”
“维涅夫,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办法可以用很小的代价,甚至兵不血刃地拿下威斯特堡。”
“我知道,李维,不过你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你也是一名真正的闪特战士。”
“唉,”李维叹了口气:“有个消息,我真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你。走廊各国已经在塞尔城成立了反虎同盟,联军即将入侵我们,所以,在明天日落前,我必须不惜代价拿下威斯特堡。”
“这既是个好消息,又是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们突然有了强大的援军,坏消息是,明天日落前,我们两人中必有一个会战败。”
“维涅夫,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假如你明天战败身亡,有什么未了之事,需要我帮你处理吗?”
“李维,假如别人这么问我,我会认为这是对我的侮辱。不过你这么问我,我却知道你是真心诚意的。”
维涅夫转过头来,看着邓肯:“美吉尔我已经托付凯日兰照顾,只有这个小男孩一直跟在我身边。”他朝邓肯招手:“过来,邓肯。”
邓肯不太情愿地走过去,维涅夫抚摸着他柔软的卷发:“邓肯,假如明天我战败身亡,你就投奔李维将军麾下。记住,我们只忠于战士的责任,而不是那个所谓的领主纽伯里。明天的战场上,杀死我的人绝不是你的仇人,他将是一位值得你永远尊敬的勇士!因为他,我得以像一个真正的战士那样,以最光荣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爸!……”
“不要再说废话了,邓肯骑士,这是命令!”
邓肯只得哽咽着点头答应。
“维涅夫,假如我军战败,无论我是否生还,我军都将退守斜河南岸。假如他国军队要借道你的防区进攻我军,希望你能够拒绝。”
“没有问题。包括你们在内,任何异国武装部队想从我方境内通过,都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两位主将开始掉转马头,沿原路返回,两个忧心忡忡的年轻人继续跟在身后。
“说真的,李维,假如你能够马上退役,你最想干的是什么?”
“牧牛。”
“牧牛?真看不出来,你这样的世家子弟还有这样的爱好,难怪有人说,闪特人是天生的农夫。”
“这大概是家族传统吧!我们家在亮月平原,就是现在维塞斯领地那边,有一大块牧场,养了成千上万头牛。我的祖辈退役后,都会回到牧场颐养天年,而我也是从小在那长大。”
“哦,是这样。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放牛了。我自幼出身贫寒,小时候一直受雇替人放牛牧马。十七岁那年,我对这种枯燥生活实在忍不下去了,就跑出去当兵打仗。加入这一行后,一干就是四十几年哪!”
“是吗?那你内心里最想干的是什么呢?你该不会是个喜欢战争的嗜血狂徒吧!”
“战争是我的职业,不过我可没有你的丹西领主那么强烈的敬业精神。我内心里最想做的,就是像刚才那样,坐在河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那么静静地欣赏风景。当然,如果身边有一枝钓竿,那就是真正的完美了。”
“呵呵,”李维笑道:“还记得那句民歌吗?垂钓的是智者,牧牛的是勇士。智者加勇士,今天晚上的你我,也真称得上完美了。”
谈笑间,两位主将已经来到了东门。
两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当年共同战斗的场景又涌上了心头。
“祝你好运,垂钓智者。”
“也祝你好运,牧牛勇士。”
李维带着诺豪驶回军中,传令兵跑了过来:“报告总指挥官,全军集结完毕,一切准备就绪。”
李维掏出怀表,时针恰好指在凌晨一点。
“传令给各指挥官,全军立刻攻城!”
军号吹响,鼓声大作,箭石呼啸,黑压压的猛虎大军冲向城墙,悲壮的威斯特堡攻城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七集 第三章
也就在同一时间,乱草冈周围,四枝火箭同时升空,在夜空中画出几道醒目的红色线条。
别亚和穆斯塔法擎起刀剑,身后的胡玛骑兵也拔刀在手,竖立胸前。
“冲锋!”
随着别亚一声怒吼,四万轻骑兵左手执着火把,右手握着胡玛族的传统武器——钩月弯刀,像一条条游动的火龙,从四面八方向马里安驻军营地猛扑而去。
马里安此刻正躺在篝火边和衣而睡,身边是个打翻了的军用铁皮水壶,空气中残留着一丝微微的酒香。
睡梦中的马里安,正在科鲁那城的中心广场上接受领主维塞斯的封赏。身边是几箱黄灿灿令人眩目的金币,手里握着维塞斯赐给的大将军宝剑。马里安举起宝剑,广场上的人群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
咦?怎么回事?这欢呼声怎么变了样,听起来既像是呼号,又像是呐喊。是这帮愚民不知道欢呼呢,还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将军,不好啦,敌人劫营!”一名将官跑过来将马里安摇醒。
“吵什么!”马里安尚未完全清醒过来,恼怒于自己的美梦被打断,他抬手给了这个不解风情的下属重重一计耳光:“发生什么事?这么吵吵嚷嚷的!?”
“敌人劫营!将军!”部下委屈地捂着脸。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