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扑哧一笑，“您眼睛真刁，皇上都没看出来。”
  她笑着叹气，“皇上来瞧过你了？”
  我随口接道，“就昨晚儿还来过。”
  她宠溺的拍拍我的头，“这娘就放心了。”
  我心底还是滑过一丝痛楚，可笑起来依旧没心没肺，“早让你别担心。堂堂一个左府的大夫人，居然还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你就不担心担心家里的事？”
  她“呵呵”笑了两声，眼睛里永远充满着对我的疼爱，不带一丝阴霾。我的父亲则相反，眼睛里永远看不到对我的疼爱，好象我是灾星一样。不过，我有一点倒是很佩服他，他有那么多的儿女，却只有一位夫人，也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的关系。依娘那种懦弱的性子，居然能让爹始终一心一意，可见，娘的柔弱，或是懦弱，也是一种风格，一种大将风范。
  “娘是一个人来的么？”家里可是好几个婶娘，就算我不得宠，可大小是个贵妃，而且她们也不是势力之人。
  “丫头呆的闲坏了吧！”娘笑笑，“可是娘可不敢带家里人来看你，别的不说，你婶娘那么多，你一个都不认识，要是来了，非得闹出什么来！”
  我想想也对，我长这么大，家里人都活在想象里。“家里都好吧？”
  娘神色依旧，柔柔的说，“挺好的，你二哥接了先头甄御史的差事，最近有些忙。”
  我一乐，“娘还是让二哥在身边多管着吧！他那个招蜂引蝶的性子非得惹事。”
  娘试探着问了一句，“我原想让他自己出去历练历练，说不定能改改。”
  我肯定的告诉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娘也肯定的点点头，“我回头会问问丞相的意思的。”
  难得我不在宫里，想好好的跟母亲聊聊天，可惜，居然来了不速之客。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正在屋里说着话的时候，无禅进来告诉我卫氏已经到了外寺，准备拜过佛祖之后来看看我，我赶忙与母亲一起到外面去迎。
  “左妹妹和左夫人都起来吧！”她笑起来格外自然，也难怪，这段时间一切都如她所愿。
  我和母亲起了身，还没来得及谢恩，就听她说道：“原以为你今天生辰一个人在宫外会很无趣，所以来看看你，说不定顺道把你接回去。没想到，左夫人比本宫来的还早。”我脸一红，把头低了下去，卫氏又笑笑，“不过也好，省得本宫来的时候你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接着抬头瞄了一眼杏儿，她也在微微的抖着肩膀，我复又把头低下去。
  卫氏缓缓向前走去，我赶紧跟在一旁，母亲走在我们身后。“你的身子怎么样了？”她一边走一边问道。
  我琢磨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答道，“谢娘娘关心，虽然还时常有些小毛病，不过应该不大碍事了。”
  她点点头，“我听无禅师父说，一直是个民间的大夫在照顾你？”她眼风一扫，好象在问，夜雨去哪了。
  我回说，“叶大夫长年游历各方，在云间寺小住的时候听说我被遣出宫静养，就来帮我治疗。虽说不如太医，可到底还算认真。”
  她微一颔首，先放我一马。
  “若是不大碍事，本宫就与你一道回宫吧。”卫氏突然来这么一句，我虽然大约猜到，可一时之间却想不出该如何回绝。
  “娘娘怎么突然想起接臣妾回宫？皇上允了吗？”我小心翼翼的兴奋，不知道她能听懂多少。
  “你先跟我回去，皇上这些天忙着呢，不见得会想起来。等他想起来，本宫自会帮你求情的。这宫里的御医怎么也比民间的大夫强，别把身子耽误了。”她停下来说道。
  “臣妾谢娘娘恩典。”我万分感激的要给她跪下，她没有拦我，只是看着我。杏儿搀我起来，我一个没站稳，竟然直直倒在卫氏的身上，头一热，就不知如何了。
  待我醒来，人在厢房的床上躺着，夜雨坐在床边给我诊脉。见我醒了，还是一丝表情也没有，眉心稍稍蹙起，半带焦灼。
  我见他如此，想想，下定决心的咬咬嘴唇。他见我如此，又过了一会，然后回过头，跪下对卫氏说道：“草民恭喜皇后娘娘，恭喜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卫氏听过之后先是愣了一下，继而面带笑容的走过来，握着我的手，“这下回宫可有正当的理由了。”
  她急切想让我回宫，定是有事。可我已经答应了灵修暂时不提这件事，所以我不能答应他。我冲着地上跪着的夜雨说道：“叶大夫，可真是有孕了么？那为何这么久了你都没有诊出来？”我不无疑虑。
  听我如此说，卫氏的眼光也投向他。
  “回娘娘，因为贵妃娘娘身子弱，所以先前草民为娘娘诊脉的时候并没有留心。可是近来，娘娘的病已经无碍，可脉象还是不稳，草民一直有疑虑却没有往喜脉上想。娘娘今天晕倒与生病无关，草民格外留心，所以这才肯定，贵妃娘娘有喜了。”他的神情与平时大不一样，原来他演起戏来真是把好手。
  卫氏眼睛一瞪，“你就是这样照顾贵妃的？这民间大夫果真是不如宫里的御医。然儿，依本宫看，你尽快回宫吧！你这样的身子在宫外，太危险了！”她的语气不容我拒绝。
  “皇后娘娘，”母亲哭着跪下了，我才注意到原来母亲还留在这儿。“皇后娘娘，您的恩典贵妃娘娘和臣妾都没齿难忘。可是求您让贵妃娘娘暂且留在这云间寺吧！”
  卫氏诧异的看向母亲，然后又了然的点点头。“罢了，左夫人的疑虑也有一定道理啊！再者，贵妃的身子弱，也禁不起来回折腾。可是，贵妃腹中乃是皇家血脉，真是出了差错，也罢，宫里也没少出事。”说完，她想了一会儿，我愣愣的看着这个屋子里的人，每个人都这么喜欢关心我的事么？
  “你安心养着吧，回头本宫叫太医来。”她突然撂下这句话，然后带着人匆匆而去，神色不是很好。
  我与夜雨对视一眼，然后又赶紧让母亲起来。
  这样看来，生活要开始有些变化了。
  第　31　章
  “娘，不要担心。”我让母亲起来坐下，给夜雨个眼色让他出去。
  “皇后在宫里对你很是照顾？”母亲恢复了那副能掐的出水的神情问我。
  我淡淡笑笑，不置可否。
  “然儿对自己没什么打算吗？”母亲继而问道。
  我抬头看她，“娘是问哪个方面？什么立场？”
  果然，亲娘还是不一样的。她神色稍稍有些暗，然后又暖了起来。“然儿自己看着办吧！自己选择的路总是最踏实的。”
  自己选择的路？我的路是被选择的。猛然一想，我进宫当天母亲和祖父、父亲脸上如出一辙的表情，想必灵修的事，灵修与左家的关系，母亲知道的比我多。
  我的亲娘啊，这么多年，我还是很难把她与朝堂联系到一起，总愿意相信她是左府的当家夫人，一个相夫教子的妇人。我还真是看走了眼，不过看到我身上，就明白左家家传的作风，扮猪吃老虎。只是突然间唯一一个能让我有家的感觉的人，也成了深藏不漏的阴谋家，不，或许不是阴谋家，只是那感觉一样冷，我的心也跟着冷了起来。
  “娘有五个女儿，为什么一定要然儿进宫呢？先前姐姐也不是没参加选秀。以姐姐的条件，怎样也不会落选啊。”我眼神略带感伤。
  母亲表情一直很自然，我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我是不是进宫之后疑心变得太重。“然儿，如果没有那场疫病，你祖父是断然不会让你进宫的。咱们左家的女孩儿，先皇还在的时候就有过承诺，不必候选入宫。”
  我乖乖的躺着听她说，看我的亲生母亲是如何蒙混过关的。
  “当今圣上登基已经十多年了，一直遵照约定不选左家的女孩儿，若不是那场疫病让你变得太突出，这灾难也轮不到我们。”母亲神色越来越暗。
  “在那道圣旨下来之前，家里也不知道我会进宫？”我低低的问了一句。
  “是。我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你会有这种运气。”母亲说完叹了口气，然后呆呆的出神。
  我也出神，眼风扫过，母亲的确在发呆。
  罢了，何必为难亲娘？母亲可能骗我，但决不会害我啊！
  “娘，天晚了，我让无禅师父给您安排住处。”我打断了母亲不知游离到哪的思绪。
  母亲定定的看了看我，然后柔柔的一笑，“算了，从何说起，我都得赶快回去了。”
  我明白，“娘你慢点，我不出去送了。”
  她过来抱抱我，脸贴在我脸上，“然儿，生辰快乐。”
  我扯了个笑容，她拍拍我的脸，然后出去了。
  我倒头，把被子一蒙，眼泪啪嗒啪嗒开始落了，好像是压抑很久之后一种喘息。
  不一会儿，夜雨开始拉我的被子。不用想，这会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了。
  在闷下去，可能真的会出事，我手一松，眼前一片亮光。泪眼朦胧中，我看了看来人，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没有平时那么凌厉。我傻愣的看着他，眼泪没有停，直到他无奈的叹口气，然后居然把我抱了起来，轻偎在他的身上。
  我靠在他身上的那个瞬间，我觉得天好像要塌了。
  这个怀抱，我熟悉。
  原来那个把我从冰冻中解救出来的温暖的来源，不是我心心念念的灵修，而是眼前这个奇奇怪怪不知从何时开始也喜欢我的男人。
  我怔住，然后一直怔到晚饭时间。
  我怕再这样下去我迟早被整疯。
  “我要吃饭。”我再靠下去能一直靠到天亮，得赶紧让夜雨离我远一些。我已经够混乱了，这个时候他还添什么乱！
  他见我已经没事，或是可能太了解我的心思，说了声“好”，然后把我扶正做好，他去准备晚饭。
  整顿饭我都心不在焉，浑浑噩噩，生怕他开口跟我说半个字。结果就是，吃了没一会儿，就把自己吃吐了。
  夜雨靠过来轻拍着我的后背，然后给我吃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嘴里还嘟囔着，“我从来没有照顾过孕妇，不过这药应该可以减轻害喜的症状。”
  我顾不得接话，只是就着他端来的杯子喝了口水。略微坐定，发现好像不是那么想吐了。
  “谢谢。”我说不出别的。
  他缓缓接道，“娘娘客气了。”
  口气变得还真快，我撇撇嘴。
  “娘娘有些事应该准备准备了。”他见我不吃了，开始说他要说的话。
  事到如今，装傻充愣已经没用了。“是啊，皇后回宫之后，我怀孕的事肯定瞒不住了。”
  他“嗯”了一声，接着说道，“我自然有办法一直照顾你，何况皇上和左府也没有别的人再可以相信了。只是，娘娘要担心的，是以后该怎么办。”
  以后？
  “一个毫不起眼的贵妃，两次受孕，运气有些太好了。”他接着说。
  我忽然瞪他一眼，“那还能不要了？”
  估计他被我气得不轻，可是我怀疑他就是有那个意思。
  “就算娘娘舍得，我恐怕也不会帮忙的。依娘娘现在的身子，若要强行堕胎，也就是一尸两命。”他也不客气地顶了回来。
  我苦笑，“真有这么差？”
  他想了一会儿，“身子是不差，可是心境太乱了。病由心生。”
  我明白，可是他先前说的那个问题，还真有些麻烦。
  “夜雨，你估计最快多久就会有人上门？”我问。
  “明天吧。看她们到底有多需要你，或是好奇心有多重了。”他想都没想。
  “明天？那我们就赌赌第一个上门的是谁。”我看他，他挑眉一笑，“甄夫人。”
  “看来我们都赌一样的，不用赌了。”我笑说。
  一阵脚步声传来，无禅。
  接着一阵敲门声，我看夜雨，他嘴里迸出三个字，“卫长风。”
  我点头，然后去开门。
  “娘娘吉祥。”他嘴里这么说，只是双手合十，微倾了倾身子。
  我还了一礼，然后等他下文。
  “娘娘生辰，贫僧为娘娘颂了千遍孝经，当作贺礼，望娘娘笑纳。”
  我不答反问，“为何是孝经？”
  他淡淡一笑，“贫僧原也是读书人，自然也曾通读孝经。”
  我不再问，“多谢。”
  他并没有走，我仍静静等着。他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给我，“这是一位朋友托贫僧在娘娘生辰之日交与娘娘的，希望娘娘能喜欢。”
  我接过一看，的确心情大好，这次是真心的说了一句，“多谢。”
  无禅仍是淡淡一笑，向我行了一礼之后，回了他的院子。
  我拿着信封转身，又看了一眼上面的一个“贺”字，确实又兴奋了起来，是馥儿！
  第　32　章
  我走回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