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莫再讲      更新:2024-01-31 11:10      字数:4847
  ”
  他双手一松刘复落入溪水中,刘复睡梦中呜咽一声,便瞬息间被微浪甩到泥石河底去了。溪水湍腾瞬息间恢复了平静。
  此时,红日东升树林微微透出了光影。
  庄简严史两人连杀了刘氏兄弟,都觉得背上心中惊惧冷汗直溢了。他两人站立在高山顶端周身是泠烈风寒,眼望去咸阳方向。二人心事纷杂均想到:“杀人这事情不算得艰苦困难,但是做起来却是惊心动魄,大概还是违背了仁义道德了吧。不论将来有无人追究,这犯上拭王之罪却是铁板钉钉了。”
  严史道:“我早就不想再做这个劳什子校尉了,而且咸阳也是不能再来了。不如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吧。”
  庄简点头,但还是放心不下咸阳城内庄府的安危。他与严史商量了,约定好次日在洛阳附近临水寺再会。便下山骑马径直向咸阳方向去了。
  清晨露水摇曳着艳杏烧林,湘桃绣野芳景如屏,从林中鸟兽竞相鸣吼。
  庄简左右观望,恍恍忽忽之中似乎重现了昨日,一人两童相伴着同行着。他纵马行到城门五里的距离时,就远远看见城郊处一股黑烟翻卷着冲上了青天。庄简吓得手足俱软,立刻纵马上了高坡极尽目力望去。但见城郊绿柳林附近庄氏府邸,火焰夹带了黑烟一气冲天,竟然是庄院起火生了变故。
  庄简当机立断忍痛挽马回行,马带着他一步一回首越去越远。背后浓烟越烧越高,整个城门附近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一路上庄简任马前行,头顶上白衣苍狗变浮云,面前是山秀芙蓉溪明如画。临水沧波石桥横跨,山花烂漫竞相绮旎……他却犹如缠足而行步步都踏上到刀刃上,遍地凶险。这世间虽大,一夜之间已无有他庄简的存活容身之地了。他思前想后胸口剧痛,“哇”的一口,一口鲜血就吐在道旁边绿叶蔓草之上。
  这两日,庄简全凭了一股血勇之气,卫护家门。但是眼下事态诡异善恶难辨,情势险恶。无论将来生亦是死,这手上数条人命却是黄河水也洗涤不清了。他不知不觉远离人群,径自选了条背野荒郊之处往自走去了。竟然是孤云渺然天尽处,冉冉独去了。
  严史在洛阳苦等他数日已然不见其踪影,知他不辞而别,心中恍然若失……盘踵了数日他也径自去了……
  ——这即是汉奉帝年间的重案,拭襄之乱。帝贵妃张氏死,襄阳王死,帝三子刘复死,咸阳雍容宫宫婢太监三十人死,刑部御史庄近死,长子庄未死,义子庄昌疯,次子庄简死。御林军右将军玉林死,校尉严史死,所辖御林军右队八百人尽死,淮南吼候张肖满门二百一十七人俱死……死因不明,奉帝闻大骇,严令刑部缉拿凶手。刑部于庄府火烧之后曾去检核,满地尸骸不辨男女,唯有庄昌尚有一息尚存状若痴呆。
  此案询查了十年,前后牵连了千余人。坊间官场朝堂之上丢官损命的不计其数,却因事主俱死无处可寻蛛丝。
  由此被誉为奇谭。
  06
  长安,为汉之都城。由军匠出身的阳城延主持建造,征召了上万名民工,历时5年才完成。全城占地973公倾,城高3。5丈,周遭共12个城门,每门拱门可并行四辆马车。
  长安城内布局严整,气象宏伟。主街宽阔宫殿雄伟壮丽,房屋鳞次栉比,林木成行。沟渠整结划一布列匀称;街道纵横交叉齐整笔直,道旁随处可见“迢迢青槐树”,“千条弱柳垂青锁”的秀美景象,商家店辅众多鳞次栉比,随处可见,一派昌盛景象。
  汉奉帝年间正值强汉最盛时期,众多的海外使节、达官商贾、文人墨客及贩夫走卒云集城下,使得长安的商农工诸业繁茂兴隆,整个长安都市,都呈现出一派歌舞升平繁荣昌盛景象。
  十年后。
  长安繁盛物华,物满中原。物流茂盛引起了娼妓遍地。沿京汴运河两岸,三教九流,诸子百家各行各业都极为行盛昌盛。汉时,章台街附近众多妓户聚集。每逢傍晚时分,众多的青倌、妓女、流莺、暗娼依栏卖笑,为商贾士绅们的留恋场所。道路两旁的各种茶馆,酒肆生意兴隆顾客盈门。熙熙攘攘的人流趁了莺莺燕燕,丝竹歌舞之音,倒是长安城中屈指可数的热闹所在,繁华尽头。
  位于街市尽头,有一家清幽石楼。朱门紧闭,但是二楼上传下了阵阵谈笑之声。
  今日,便是此地男伶馆“遇仙阁”的青衣公子,雍不容的迎客之日。
  此人虽名为“不容”,却偏偏是个有容,更以“容”为生,“容”动四方的人物。
  雍不容出身于西域,长于中原。其父原为塞外西域更外的番人。自异域往汉朝都城贸易为生,染病疫死在长安。而雍不容流落娼门。他外貌异于普通汉人,肤色较常人白皙,鼻高轮廓深邃,两眼隐隐有蔚蓝之意,容貌中明显带了外域的血统。
  此人外貌极美,更难得胸藏锦绣腹隐珠玑。琴棋书画诗,酒花风雪天信手捏来无一不精。更且他个性温柔善解人意,言谈婉承心窍玲珑颇有左右逢源的本事和能耐。据称还身有异能,能使挨身的男子均有飘飘欲仙之能,更使一群商贾,文人墨客纷纷追捧,于是名声大震。一来二去,虽然人还未有开门揖客,倒是成了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
  雍不容又极会做人,心性颇大,个性通全达变八面机巧玲珑,令得所结交之人纷纷引为知己,乖乖的奉上缠金。人称是个出身淤泥的蛟龙鳞凤。
  娼门老鸨惧怕他的手段厉害,不敢迫他接客。这雍不容也是个聪敏凌厉的人,他笑道:“母亲多年来养育不容,我也决计不能叫母亲做了亏本的生意。这十年来的教书育礼之资,定当十倍报还。只是这开门揖客之事也得两情相悦才好。若是雍不容命强,被大富贵人瞧上正好随了母亲的心愿。若是自己不开眼,看上了个穷光蛋,说不得自己赔上遮羞钱替自个赎身,咱自家人好聚好散不失了和气。”
  瞧他这段绵里藏针,软硬兼施的场面话,令娼门当家的不敢违他。却只与他介绍些王孙公子,商贾大户的与他结识。好早早的将这个烫手的热山芋脱出手去。这雍不容倒也识趣,只与人劝酒吟诗,谈笑间便日进斗金,他在众人中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惬意,早已成就了他的盖城芳名和远扬艳帜了。
  过得今年,雍不容便已满一十六岁了。
  不日便是雍不容的开门揖客之日了。
  他的小小焰楼之内,坐满了名门公子,商贾贵客。这一周遭七八人,人人都是京城市面、大汉朝堂之上非富即贵的人物。人人瞪大了眼睛望定雍不容,只盼美人青睐又加,得以登堂入室,成为他的入幕之宾。这些人本都是风流场中的常客,花从中的摘花圣手。眼下人人奋勇争先,即盼得名利双收,又财色兼得。
  这众人围了圆桌,听曲赏花。不知雍不容怎样挑选意中恩客。
  此为三月间,桃花顺着窗棂一枝挑动。雍不容手折花枝,笑道:“今日逢春,诸位便已此花为题,出对或者诗辞俱可,雍不容愿意为诸位磨墨添香。”
  落红入泥漫天春景,众人拍手叫好连声凑趣。雍不容伸手一一推开轩变古笺谱,以十景彩朱墨轻沾蘑菇澄泥砚,布置红云龙纹瓷管羊毫。不消一刻,几人或一推而就,或颦眉苦思,或挥汗如雨,或洒洒洋洋的写了几大篇。玉板轻敲。众人住了笔墨,眼光都望向雍不容,瞧他意见。
  京师尚书令朱行,片刻功夫就洒洒扬扬的写了一篇锦花辞,他抢先笑嘻嘻的递给雍不容,雍不容仔细看去,这字倒是写得紧凑工丽。
  “白玉阑边自凝伫。满枝头、彩云雕雾。甚芳菲、绣得成团,砌合出、韶华好处。 暖风前、一笑盈盈,吐檀心、向谁分付。莫与他、西子精神,不枉了、东君雨露。”
  雍不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晒然笑曰:“尚书令大人,这四五月开放的国色天香,怎能充那桃花之姿。大人敢是取笑不容了。”
  众人莞尔失笑,原来朱行竟以牡丹错比桃杏了。
  号称豫中首富的章金福,做的是一首七言韵诗。
  他未说完,旁边有一人就啪的一声拍案而起。冷笑说:“好一个毫无用处的作诗。即无用处你原来挨个取笑人来着?你这小小娼妓有何能耐竟敢取笑蔡公子的诗句?”竟是那个与蔡王孙结伴而来的黄衣公子。
  好生奇怪。雍不容心道,正主儿不怒,反倒是陪客的怒了。
  雍不容心高气傲,他沦落娼门已为自身所恶心中隐痛,哪里还听得别人的羞辱埋汰之辞。当下冷冷一笑,心里打定主意,你瞧不起我,我便要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他眼望窗外顺着长街看去,青楼巷尽头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霪雨森森,不知何时竟是下起来了小雨。街头正有一人手持纸伞,裹紧了身上麻衣,在春寒霏雨之间缓缓走来。
  那黄衣公子手指着长路那人,微笑道:“听闻你这娼妓有举步成诗的能耐,那人往前跨去七步之内,你若是作不出诗句来,我可不会饶你!”
  屋内众人均听得暗自皱眉,老鸨见势不妙驱前连声讨饶,征西将军张沧伶也待圆场,雍不容却抬手阻止了众人。
  他脸上略微苍白微笑说道:“一言为定。即是如此那雍不容也有个不情之请,也请这位公子同时能七步成诗以试高下。若是雍不容输了,愿杀愿刮都为君命。”
  蔡王孙这会儿已经回过神儿来。他站在那人身后,面对着雍不容连连挤眉弄眼的摆手,不教他说话。
  但为时已晚。
  那人面色渐白,长眉斜挑越挑越高。为了雍不容这句“逞强”的话,那人额外又多看他一眼。他声音清利,此时着恼了,语调抬高越加尖利,犹如利箭破风声声都戳穿心肺,寒风刹刹:“好!我就与你赌上一遭。若是我输,刘玉就替你赎身还你清白之誉。”
  雍不容眼望那个手持折伞之人。
  在长街尽头那人身材高挑,身披白色麻衣手持折伞。在风雨中,那人身形泠沽,自黑暗的巷中向这方向翩翩走来。他轻抬足慢落地,左手拿着纸伞,右手挽着短衣衣襟。黑发挡住眉倨,面目模糊不明,裤腿高挽着,脚蹬木屐。
  青石板路上,木屐踏在啐石之上,“嗒”“嗒”之清脆声响一声声的振人心智。
  雍不容突然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他心中急速掂量着辞句,眼中此刻看着那个人竟然一步步踏近,身轻如云缥缈孑然,神态随风款款摆动浑然然不似个活人。他脑子里浑浑噩噩的竟生出了这般的念头,“——这人难道是无常鬼还魂人间来勾我们的魂魄的吗?”
  啪的一声轻响,黄衣公子刘玉抬折扇敲了一下桌面,雍不容一激灵,脱口而出:“
  日暮天寒,一剑飘然,幅巾布裘。尽缘云鸟道,跻攀绝顶,拍天鲸浸,笑傲中流。笑天下君,纷纷血指,当子一世图经谋。争知道,向少年犹未,建节封侯。
  南来万里何求。因感慨一时成远游。叹名姬骏马,终成昨梦,只鸡斗酒,谁吊新丘。天地无情,功名有命,千古英雄只么休。平生客,独孑然一人,挥洒中州。”
  那旁刘玉也自短短七步之间成诗:“
  诗。
  绮美,瑰奇。
  明月夜,落花时。
  能助欢笑,亦伤别离。
  调清金石怨,吟苦鬼神悲。
  天下只应我爱,世间唯有君知。
  自从人间皆吟句,便到仙侣送白辞。”
  众人俱都屏了呼吸,听着两诗,心中立时便分了高低上下。
  雍不容才思敏捷,词意豪放。七步内指点纵横江山,感慨人世英雄俱是过往云烟。
  刘玉字句简约优美,对字奇巧清灵。但诗,夜,花虽绮旎,怎生比较的拍天鲸浸,笑傲中流,一剑飘然的天下豪情。
  词意之间略失了小家薄气。
  胜负之事,一目了然。
  刘玉面色陡然变得铁青难堪之极。他心中愤懑,一股子无名怒气勃然升到了头顶。显然是从没吃过这种硬拼的败落。他心思阴隼,原是个喜怒不行于色的人物。方才怒斥雍不容也是带了三分惺惺做作之态,实则是妒他容颜妍丽,故意使性小小的难为他一下。
  此时间众人面前落得了下乘,立时面子上都挂不住了。这股子妄名邪火在胸口压了又压翻腾起来,脸上又白又红成了一个大染缸。
  旁边蔡王孙心道不好。他忙一拍桌子喝了一声:“大胆混帐东西,还不赶快跟太子千岁赔罪?!”
  这一声斥吒,将焰楼里的一众人都唬得三魂出了七窍。
  原来,这个跟蔡王孙结伴同来观花瞧热闹的,竟是当朝天子汉奉帝的嫡亲太子,刘玉。
  08
  焰楼之中,周围人等忙呼啦啦的跪下。老鸨腿脚发软,平日的油嘴滑舌如同打结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蔡王孙不住的拱手谢罪。但是太子刘玉盛怒之下,回手劈面就打了蔡王孙一记耳光。蔡王孙拂脸苦笑,心中暗暗叫苦。这位东宫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