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白寒      更新:2024-01-24 16:01      字数:4809
  见状,凤无痕松了口气,心里却依然空落落的。
  “我的确是没有通天这么大的本事。”碧歆漫不经心的捻了捻衣摆,对着男人邪佞一笑,凤无痕的心顿时漏跳一拍,不是为他眼底的风情,而是因为对方正贴着凤无心,两人的身形相当,这样亲腻得挨着形成一种暧昧的氛围,黑与红的搭配意外的相称,而凤无心木然的神情就像是对方手中的魁儡,他彷佛没了自我的意志,任碧歆把玩着他的发,在凤无痕的目光下贴着对方的耳朵说了些什么。
  凤无心一点反应都没有,真的如一个缺了心的娃娃般,但是手中剑却缓缓举起来。
  就像是凤无心无条件的相信他一般,凤无痕也对这个哥哥没有一点的反抗能力,所以当无罪剑抵着他的脖子时,精明的凤宰相怔愣了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
  “教主果然宝刀未老。”碧歆笑笑,冲人群方向示意一眼,很快便有残云弟子走上前来,看来是想截住受制的凤无痕。
  来人在接近不到一尺的地方,一片飞红掠过,闷哼伴随着撞击声,两方对垒的局势未变,碧歆的脸色却不好看了。
  “碧歆,”凤无心看他一眼,从踏入这里后第一次对着后者说话,“我的确亏欠于你,但这是我俩的私事,我不希望把无痕牵扯进来,欠你的,我一定会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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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凤无痕唤他,眼底有显而易见的期盼。
  凤无心却没有看他,俐落的收剑回鞘,只道:“回去吧,不管那小子说什么,残云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后者沉默良久,垂在身侧的手掌握紧又放松,片刻才又笑道:“叫皇上那小子好像不太好吧,哥哥,其实……其实我……”
  未出口的话语被突然的嘈杂声给打断,几人同时看向前方,但见与主座连贴着的墙壁缓慢向后滑动,发出向是年久失修的重物拖曳声,于残云资历尚浅的天宝看呆了,原来残云本身就是个机关城这话不假,这里到处都有机关暗门,真该庆幸他以前走路时没突然就掉入插着倒刺的陷阱中,天宝心有馀悸。
  门开了,在众人都未看清其后的玄机时,只闻一道疾风飞过,回过味来后,大厅中央竟凭空出现了一长身玉立的男子。
  碧歆只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到敞开的墙边,那里还站了个人,如烟的青衣在穿流于过道的山风下轻摆,端丽的容颜还透着病态的惨白。
  碧歆盯着他半晌,冷冷的笑了。
  无视其他人讶异的视线,那人只是沉着脸,颇不满的瞪视着凤教主。
  凤无心谓然一叹,缓缓拿下遮住半张脸的面具。
  言真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我说是谁呢,言盟主亲临,真是让敝教蓬荜生辉。”碧歆淡淡笑道,“今儿个真是热闹,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凑一块了。”
  听出他话里的嘲讽,言真耸耸肩,冰雕似的脸难得的透出笑容,“左护法客气了,残云的暗道造得真是好,七歪八拐的,也不怕人头晕,今日若是换作大哥走,怕是没个十天半个月走不出去。”
  碧歆闻言怔了怔,没听懂,倒是天宝深以为然,言大少的路痴绝对是国宝级。
  门外依稀可闻闹杂的打斗声,凤无痕若有所思的往那望了一眼,笑道:“好侄儿,来接你爹了,果然外面那些人有大部分是你带来的吧,凤某真没看错你。”
  言真不愿搭理他,想去拉凤无心,却发现他与凤无痕站得极近,拿下面具的容颜与对方惊人的相似,言真不是第一次注意到这点,却是第一次这般介意起来,血缘的羁绊,这是他无论如何也超越不了的。
  两人是如此的相像却又如此的不同,与凤无痕的深沉相比,凤无心坦然、单纯,就像是一汪清泉,你可以轻易的看到底,却迷失在这份纯粹中,他的世界是简单而又残忍的,只容得下自我认可的事物,对其他人不屑一顾,言真很庆幸自己是被认可的,这样,也许某一天,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能参杂一点他的颜色。
  “如果凤公子是准备回追月楼的话,在下肯定是与您一路的。”言真面上还是淡淡的,在与凤无痕讲话的同时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凤无心,蓦地,他话锋一转,沁寒的眼底带了一丝暖意,“冬天了,那断风顶的梅花也要开了,爹,您去年不是说要我们趁早在山上占个好位子,一家四口在镜湖畔赏梅煮茶,您好几年前酿的冰糖梅子如今也是时候开封了,三妹前些时候还馋着说怀念那味道呢。”
  言真定定的看着对方,伸出一只手,“爹,我们回家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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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凤无心深深为这两个字悸动着,想起断风顶的梅影飘香,白瓷杯里载浮载沉得茶叶梗,很想再一次,看到三个孩子于膝前尽情欢笑,面前修长的手指充满着诱惑,在他几乎就要应承下来的时候,被另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及时打断。
  “你忘记你的承诺了吗,教主。”
  凤无心浑身一震,缓缓回过头,对上碧歆似有深意的双眼,恍惚间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同一个地方,同一个身分,只是面前的孩子业已成长,这之中发生了太多的变数,那双纯净的眼睛什么时候已经改变?
  等凤无心再回过神来,人已不知觉间来到碧歆身边,背过身的时候,错过言真瞬间阴郁的脸。
  “很好,教主果然信守诺言。”碧歆笑着揽住他,另一手慢腾腾的摸到腰上,拇指一推,噌地一声,露出一节闪着寒光的宝剑。
  凤无痕眼尖得注意道对方的小动作,脸色微变,不由出声问道:“你想做什么,碧歆?”
  碧歆一点也没有被戳破得窘然,捻起凤无心的一揪发丝在指间把玩,含笑道:“少主这么问真奇怪,这人的命本就是我的,我的东西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还轮得到你来置喙?”
  凤无痕沉下脸,嘴唇抿紧成一条线,迟疑一下,他闭上眼,像是下定决心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二十年前,哥哥离开残云真正的原因?”
  碧歆沉默,寒冰般的双眼死死瞪着他,凤无痕犹若未觉,迳自说道:“世人只知作为护国将军的前武陵盟主凤无心在百年战乱后销声匿迹,众说纷纭,为堵天下人悠悠之口,朝廷对外发出哥哥战死沙场的消息……而事实上,在正式与秦、陈两国定下盟约后那一晚,先皇下了一道密旨,那一天后,哥哥就真正的自朝堂上消失了。”
  “……而履行先皇旨意的人,正是我,碧歆,”凤无痕看向他,眼神平淡无波,“你该恨的人,应该是我。”
  “无痕……”凤无心不赞同的皱起眉头。
  碧歆又笑了起来,他瞅着身边人,眸中光华微闪,那一点血色被他藏得极深,“听少主一言果然如醍醐灌顶,可惜,当年教主重伤出逃的事我们残云又怎可能不知,我不能原谅的是……”
  山风倏然大了起来,碧馨发丝飘扬,纠结着身边凤无心得青丝摇摆,纠纠缠缠,像一场无尽的梦,只是梦中人犹未醒,剧未散,只待开到茶靡,散尽一地芬芳苦涩──
  碧歆蓦地收声,沉默半晌,他摆了摆头,唇角勾起,慢悠悠道:“我甚至知道他落脚何处,身边有何人,也才会一年一年得派出杀手,为得就是取得他的性命,成为残云真正的教主。”
  言真在一旁沉默的听着,突然他皱紧眉头,像发现了语病似的抬头,狐疑道:“你说你一直都清楚爹的下落,那么,前一阵子许多武陵同道惨遭灭门一案,难道不是你欲用醉心一毒引爹主动现身?”
  碧歆闻言一愣,看了面沉似水的言真一眼,瞬间明白过来,忍不住笑道:“奇怪了,怎么所有坏水都一股脑往我这儿泼,该我的我一件都不会推,醉心确实出自残云没错,不过嘛……出自残云门下又坐得高位的人似乎不只我一人。”他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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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真闻言有些怔了怔,沉吟半晌,他不动声色的看了凤无痕一眼。
  “哎,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凤无痕耸肩,不以为意道,“我们兄弟俩分离多年,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人就在朝堂上,要打听我的消息太容易了,但是我呢……”
  厅里陷入窒息般的沉静,凤无痕看着凤无心,方才那漫不经心的感觉顿时消失无踪,遽然产生的压力令厅里的其他人不安起来,良久,才听他开口道:“哥哥实在太狡滑了,知道我的一切,我却对你一无所知……你一直认为我是因为爹娘的阴影才会讨厌这个地方……”
  凤无痕摇了摇头,“你错了,对于没见过几次的人,他们是生是死我会有多大的感觉?我在乎的是你……我不希望你总有一天落到与他们同样的下场。”
  “真感人,”碧歆笑笑,煞有介事的看着他,“如果不是现在有点忙,我都要流泪了,你一定很骄傲,教主,有一个这么为你着想的弟弟。”
  “碧歆,你难道还不明白,皇上并没有完全信任我,朝廷发布禁令,无时无刻不监视残云的动态,所以哥哥无法回来,若是发现他还活着,第一个死的人是我,再来就是残云和落日谷。”
  “无痕,”凤无心叫住他,“别再说了。”
  “怎么不能讲了,你就让他……”凤无心愤然,狠狠的瞪着他,半晌,像想到什么般露出一丝恍然,激动的神色稍缓,紧蹙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我不是无法理解,却不能接受……”
  凤无痕垂眸沉默半晌,在看向碧歆的时候已是漠然,“如今天崭山已被我军包围,残云虽藏在山腹,山势前缓后陡,前有冷剑庄阻挡,后方是悬崖峭壁,而残云唯一的出口也已被我方……”
  “磅──”男人的话被突如其来声响掩盖,连地板都为之震动的巨响,众人一惊,首先稳住身体,却无法掩是惶然的神色,凤无痕愣了愣,直到爆炸的馀波过去后才回过神来,惊疑不定的瞪视碧歆。
  后者却也是一副怔疑的表情,显然也无法理解方才的声响。
  “你说得出口大概是连接后山的吊桥,不,现在已经是断桥了。”言真冷冷的看着两人,不以为意道。
  “是你?”凤无痕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言真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这么惊讶做什么,我从来就不相信你们,也不打算以被动的姿态与你们谈条件,我已经派人封锁残云所有的通道,不管是王军,还是残云内部人都不可能有路出去。”
  “这是不可能的,残云内有七十二机关、三十六阵式、八大护法,还有大概连历代教主都无法完全记清楚的百来条密道,你一个外人又如何能得知这些?”碧歆敛眉问道。
  言真干脆俐落的打断他,“这点你不需要知道,你可以了解的是与我同来的还有嫣雨阁,如今的四大派之一,当初确是以能工巧匠闻名于世,而今嫣雨阁主亲自出马,对付残云的一些『戏码』相信还是绰绰有馀。”
  闻言,碧歆脸黑了黑,却没有言语。
  “……原来……你早就设计好了……”凤无痕沉默半晌,看着对方苦笑起来,眼底有一丝无奈,“真是小瞧你啦,贤侄,哥哥教出来的儿子果然不是好易与的,是我低估你了。”
  言真眼含复杂的看着他良久,没有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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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歆大人……”天宝犹豫的看着碧歆,小小的脸蛋死白着,自方才的爆炸声后,原本吵杂的杀伐声一下子没了,像是在大厅与外界中间铺了一层隔膜般,连呼吸都变得细不可闻,男孩移不开张望的视线,心里一直压抑的恐惧在这死般的寂静的时刻,如潮水一样的涌来。
  “没事的,天宝,你不需要担心。”看出男孩的胆怯,碧歆居然还有馀力安慰,“火药里参有药物,他们只是睡着了,用上这种不入流的方法,就不怕有损你名誉吗,言盟主?”
  面对碧歆讥讽的笑脸,言真只是冷冷道:“看来你很清楚自己的处境,碧歆,你已经无路可逃,快快束手就擒吧。”
  “我可不这么认为。”碧歆冷哼一声,斜了眼身边的男人,对方像是察觉出他的意图,脸色微变,但碧歆比他更快,喀一声,凤无心看到原本系在后腰的剑鞘落在了地上,对方出手如电,伴随着剑气带来的冷肃之感,房顶像被什么冲击一般破了个大洞,石砾从破口滚落而下,在言真等人不及反应间,碧歆抓起凤无心迅速从洞口逃了出去。
  天已经蒙蒙亮了,扑面而来清晨略带潮湿的冷气,最初的吃惊过后,凤无心又沉默下来,碧歆的速度很快,刺骨的山风掠过两人的衣袂,景致飞快的往后移动,周围的风景也逐渐荒凉,凤无心观察了一阵,也明了了对方的目的地。
  很快的,后面传来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