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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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气 更新:2024-01-06 10:42 字数:4826
一只温软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
恼怒地掉过头,白少枫冲他温婉一笑。“莫公子,你所言有误哦,这伙计干的不是好事,而是雅事。这酒楼的茶泡得特别香,泼到衣服上,待得干了,正好留下茶香,岂不是抱得茶香满怀?瞧这全酒楼,只有你有这样的福份哦!”
一场刚燃起的怒火被这句俏语泼得连火星都不见了。慕容昊很震惊很震惊地看着白少枫。
伙计倒也机灵,见白少枫这样一说,忙跟着说:“是,是,泼茶留香。客官你饶了小的吧!”
白少枫俏皮地冲慕容昊扬起头,抿嘴而乐。
自从撞见慕容昊被潘妃羞辱的一幕,他就象突然找到了与慕容昊相处的方式。不那么惊恐,也不那么拘束和疏离了。
“你走吧!下次在有这样,别谈泼茶留香,就是香飘千里,也没用的。”慕容昊微闭下眼,收回手,掸掸水迹,坐了下来。
伙计重重叩了几个响头,又冲白少枫施着礼,留下干净的布巾,偷拭下冷汗,惊魂未定地退出雅间。
“怎么会有这样的怪念头?”慕容昊全忘了郁闷,边拭着水迹,边惊叹不已地打量着白少枫。
白少枫指指脑门,“当然是从这里出来的。不过,谢谢你给我面子。这倒茶的事,看似低下,说不定是他全家赖以生存的生计,你如此宽容,他会感激你一辈子。这等美事,何乐而不为?”他举起茶杯,“我敬你。”
慕容昊真有点哭笑不得,他是在夸自己吗?瞧他笑得那一脸坏坏的样子,佯装瞪了他一眼,心中却不禁又爱惜了几分。自己有时确实性情很坏,做起事来不顾一切,一发怒,没人敢做声。以后,身边有这样的人能及时提醒下,想必后悔的机会就会少许多。
含笑端起酒杯,轻抿着。先前烦闷的心情轻快了许多。当初真的没看走眼呀!
“少枫,人生在世,有无数忧愁困苦、疾病颠连、名缰利锁、惊风骇浪,真正的快乐极少。但我们却总在渴望、努力,想快乐多一点。你认为何为快乐?”慕容昊抬起眼,冷不禁地问。
白少枫微微一笑,“你先吃点菜,然后我慢慢为你道来。”
“哦,你似乎对于快乐深有研究。”
“对,对!”白少枫把菜盘往他前面挪挪,“每个人、每个季节快乐的方式都不同,你若吃饱了,听起来会更快乐!”
慕容昊喉结上下滚动,眼角在灯光下一跳一跳,但一会,他脸上的阴云渐渐散去,换回白少枫熟识的淡淡的漠然。拿起筷子,随意吃了几口,菜有点油腻,他拧着眉,在白少枫恳切的目光下,又多吃了点。
满意地看着他吃到一定程度,在也不会饿着,白少枫莞尔一笑,缓缓说道:“常人认为,世上最快乐的境界,唯有帝王可以达到,随心所欲,富贵逼天,但有为的君王则认为,造福万民,四海平和,才是真正的快乐。”
慕容昊颔首,放下筷子,直视着他晶亮的双眸。
“富人呢,钱财赚得勤劳,多花一个,都如割肉般心疼,哪里还舍得行乐,活得很累。但真的大富大贵之人,把赚下的钱财赈灾救民,落得轻松,享得快乐,留得美名。”
慕容昊听了会心一笑,招来小二,要了壶好茶,“润润口再继续吧。”
白少枫点点头,为两人各注了一杯,抿了一抠。“穷人的快乐就很难了,也便是退后一步,海阔天空般的畅怀。我以为我穷,但世上仍有比我更穷之人;我以为我苦,世上仍有比我更苦者。有一亭长,夏日露宿野外,被蚊虫叮咬,无法成睡,只得起身在路边跳跃,可他不以烦恼,饭一脸微笑。他人不解,亭长说某年夏日,身在狱中,手铐脚镣,蚊虫遍身,无法动弹拍打,只得任其叮咬,痛苦难耐,今日这样四肢动弹自如,才觉是天大的快活。”
“哈哈!”慕容昊忍不住仰面大笑,“好一个天大的快乐。如少枫所言,我们都无烦恼的理由啦!”
“烦恼是有的,但能够客服,那就能把烦恼变成快乐。”白少枫深深地说。他知道太子心中压着许多事,很少展颜,他不知如何宽慰,但他真挚地想他快乐一点。
“少枫,你不要太出众但识意,那样我真的会把你留在宫中。”慕容昊幽幽地说。
“难道你现在不要我住进宫里了吗?”白少枫惊喜地问。
“是呀,你还是住在你的府中好,读书抚琴,自由自在的快乐,那里太冰冷,不要把你扯进去了。”少枫太年少,今日昱那样的恶作剧把少枫吓得不轻吧!他不能太自私,少枫应该多笑,在阳光下。
“可是你。。。。。。”
“你说过,能够克服的烦恼就不是真的烦恼,我没事的。你有了自己的府第,我日后可以常常光临,听你抚琴,和你谈心。”
“对了,我的府第离皇宫远吗?”
“呵,”慕容昊卖关子的一笑,“这个先保密。那是我特意为你安排的,怎么讲,方便你,也方便我吧!”
“好,我等着你。太。。。。不,昊,可以这样喊吗?”酒楼里人多眼多,不宜喊尊称,白少枫小心地问道。
低头的一生轻唤,慕容昊心中轻漾,暖如春风扑面。“我喜欢,少枫!”
“我也觉得这样好,昊,不如我们现在就回谢叔那里,我抚琴给你听。”夜深几重,他存心想让慕容昊开怀,心生一念,说道。
“安神曲?”慕容昊挑起眉。
白少枫笑了,“不会,听了就会知晓。”抢先喊过小二,付了银子,两人趁黑回到谢明博的小院。
柳叶和宗田在等门,谢明博已睡了,看到白少枫和慕容昊一起进来,她呆了下。
白少枫轻笑地让她把南厢房烛火挑明,掩了门,燃香,净手,等慕容昊落了座,端坐到琴架前。
抬眼绽开一朵微笑,纤细的十指一下就把他带进了一个优美的意境。一根弦便是一道月光,曲径通幽,将时间细细地丈量,穿过前世也穿过了来世。所有的悲欢离合,都随这如水的曲子涟漪成心湖上粼粼波光,渐远,寒江之上,三两烟树。。。。。。盈盈秋水乱作朦朦淡雾。
“夕阳衔山,一骑如飞,问那没入烟尘的背影是谁?有星自天穹跌落,灯已朦胧入睡。我在前世佩剑独行,趁午夜时分梦回。”和着琴声,白少枫加进了慢吟,“从前世走到今生,独行的剑客感觉已累,灯下一只饮空的酒瓶,一本线装龙泉方志,人安详如鱼剑,却以锋刃试生命之美。”
琴音和着他的余音化作一生低笑,一曲终了。
“今天的昊,让我蓦地想到了这首曲,也想起了以前的戏言。昊,你不觉得你有时很像一个独行的剑客吗?孤单却高贵,人生华美又庄重。”白少枫转过头,笑着说。
慕容昊早已听得震住了,琴音、吟诵,每一个都让他心折万分,不感动,是震撼,倾慕。
“少枫,你是人吗?”他不禁脱口叹道。
“是,还是太子的状元公。”白少枫起身坐到他身边,“雕虫小技啦,琴本就为助兴,你喜欢就行了。”
“真怕这世界染脏了你。”不自禁地抬手抚上他清丽如花的容颜,声音沙哑。这十六岁的少年,不止是才华出众,他一颗高洁善良的心也把他征服了。
“浊者自浊,清者自清,在哪里都一样。”不觉得慕容昊行为有什么怪异,他平和地看着他,认真地说。
“少枫,你好好管你的国子监,不要理我那些俗事了。”再也不想让他成为自己的什么助手,他太单纯,不要象他过得那么复杂。还想提醒他不要被傅冲所利用,话到嘴边又咽下,那些就让自己为他解决吧,不要吓了他。
“你是怕我做不来吗?”白少枫闷闷地问。
慕容昊叹了口气,把他搂住,“你做什么都会很好,但我的事太复杂。我不要你受到任何伤害。”朋党之争、官场如战场,总有防不胜防之处。
白少枫有些伤心了,倚着他的肩,沉默不语。
“少枫,我们做朋友,好吗?”含笑抬起小脸,看得出他严重的失意。
“好吧!”
朋友的意义很广,可以两肋插刀,可以义薄云天,可以同心协力,可以患难与共,那么他所谓的复杂之事,自己当然能帮一下了。不舍他独自承担所有的心思,为他参加秋闱,就准备了陪他做做大事,白少枫慧黠一笑。
第二十九章,初登仕途 (一)
皇宫到皇陵,如果骑马,要好几个时辰,如果是坐龙辇,又是仪仗,又是侍卫和随从,浩浩荡荡一路,走到皇陵,就要一日,再加上祭陵必须的程序,一次出行就需三日。慕容裕为了方便每年的祭陵,便在皇宫与皇陵中间修建了一座行宫,依山而建,又面临洛河,环境特别幽雅,每天春天和秋天,他都会过来住上几日。
其他大臣效仿着,也在行宫边上各购一块地,建座别院。一时间,行宫附近的土地寸土寸金,但亭台楼阁,各取心仪,倒也让洛阳城外多了一处清雅的风景。
白少枫的翰林府便坐落在行宫的边上。说起这座府第,当年还是慕容裕为赏赐一位老将军战功卓著特地修建的,可惜老将军终爱边陲,不愿离开沙场,这座府第一直空关着,多少大臣眼热着能得到皇上的恩赐。
没想到皇上居然把这块宝地给了新科状元,其他人只得望洋兴叹。不过在想想离皇宫那么远,那每日上朝起得要很早,那多难过,个个又自我安慰一番,唏嘘几声,就不那么妒忌了。
“小少爷,这些真的是我们的家吗?”里里外外跑了几遍,柳叶兴奋地瞪大双眼,欣喜地问道。
几进院落,几座楼阁,假山、池亭,水榭、花树,足足大了白府二倍。皇上的赏赐已经送来,其他朝臣的贺礼也全堆在院中,傅丞相居然送了成套的红木家具,那质地,外行人都看得出非常名贵。
家仆们正卖力地打扫着,宗田跑前跑后,忙得大汗淋漓。
看着这一切,白少枫没有丝毫的欣喜和骄傲,反倒有点心乱如麻。可能荣华富贵来得太快,他还无法适应,也无所适从。
还有,这不是逼着他要学会骑马吗?如果坐轿上朝,那走到什么时候,干脆不要回府好了。唉,好烦!
“是呀,是我们的家。”白少枫背着手,走向后园。
“以后再也不要寄人篱下,不要再看白夫人的脸色行事,真好!少爷,你现在真的有点官样哦!”柳叶开心得都想跳出来了。
“呃?”柳叶学他背手走路的皱眉样,哈哈大笑。
白少枫脸一红,不自在地拉拉官袍。不过,一会又秀眉紧蹙,“我以后可能也上不了白府的门了。”做出这种叛世骇俗的事,依白夫人的个性,绝对不会原谅的。
“我们有家,干吗要上他们的门?”
白少枫苦笑笑,不管如何,他都还是白家的女儿呀!现在的局面有点玩过了,本以为做不做官,都在自己的掌控中,但这堆砌如山的恩赐、皇上的重用、太子的厚望,他回不了头了。
不敢想象以后,只能一日一日往前闯。
依水而居,是洛阳人的风尚。
翰林府的水榭也是很别有风情。建在池亭与花树之间,精巧的小楼,既可仰看山上的风景,又可看园中四季变化,闲来抚琴一曲,静来读书吟诗,又远离正厅和花厅、下人处,行事穿衣都很方便。
“柳叶,”白少枫指着水榭,“我就住那里吧!”
柳叶微微一笑,“知少爷者,莫过柳叶也。就知道你喜欢,宗田一过来便为你准备好一切了,走,看看去!”
主仆二人拾级而上,推开雕花的小门,樱桃木的花床、古朴的衣柜和书橱,瑶琴、香台、粉色的被面和绣幔,柔软的书榻,角落中还安置了一张梳妆台。
这哪里是翰林的卧房,分明是女儿家的闺房呀!
“柳叶,如果有人进来,我如何解释呢?”白少枫问。
“少爷,公子,翰林大人,接待客人有客厅,闲谈在花厅,看书、下棋在书房,散步有花园,抚琴有水榭,这卧房除了你休息,还有我来收拾,谁还会进来呀?”柳叶睁得大大的,“你现在可是翰林公,有很多很多的房子。但是,”她突然声音一低,“你骨子里可是女儿家,现在你只是暂时的。我可不要你一直象个男子!”
白少枫叹了口气,“唉,说得也是!”打量着四周,“看来,以后只有回到这里,我才会记得我是个女子。难为宗田了。”
“呵,这是他应该的。他现在做了总管,有了老婆,马上还要有。。。。。。”柳叶一羞,揉着衣角,扭扭捏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