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节
作者:丁格      更新:2021-02-17 21:44      字数:4952
  灯扑闪着。
  屏风渲染的影子有些晃悠悠。
  隐约有水声。
  突然……
  只听到那仆人啊的一声……像是惊吓到了,身子就怔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霁雪闻声,便匆匆撩起衣袍下了榻,身子一转,慌忙入了屏风后面……
  怔愣着望着,
  躺在木桶,浸泡在水里的小敛迹,她小胳膊悬在桶边缘,趴着……头歪着,想是困到极至,睡着了。
  蹙着秀眉,想是很不舒服。
  水有些晃,但已经清澈的能看见个彻底了……波光潋潋……
  霁雪挽着袖子,一把将他扯了出来。
  仆人蹲在地上,像是吓傻了,嘴里含糊着,“不可能……怎么一回事儿……”
  番外四 梨花自飘香 '一'
  一盏孤灯。
  一席白色的身影挺起脊梁,安静的坐在榻边,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那般的无助与凄凉。
  小娃儿睡在被褥里,遮挡着额头的发微湿凌乱,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他坐着,静静的望着她,眉间泛起惆怅。
  小家伙抿起的嘴角,梦中紧皱的眉,像极了……若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现在这个小娃儿与一直守着她且默默不语的男子,这二人,想多么的相象。
  神仙般的男子发出一声叹息,带着点轻愁,在空旷的屋子里格外的令人侧目。
  他伸着手,触向了被褥里的那个人。
  “霁雪主子,你衣衫都湿了,换一套可好?”旁侧的仆人轻轻唤了一声。
  他只是怔怔,摇了摇头。
  手轻柔的摸着她光洁的额头,拨开她的发……俯下身子,极专注的看着,他的脸上泛着极柔和的光却又有着一份忧伤,那是种痛苦与沉闷交糅的发杂感情。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三更。”
  “已经这么晚了,难怪她入睡的这么快。”
  他替熟睡的小家伙,捻好了被褥,手迟疑了下,像是为了再确定什么事情一样,抖动着,掀开了盖在她身上的薄被。
  小孩的肌肤很白像牛奶一般白,不着寸缕,平坦的胸,女娃儿年纪小,没发育也正常……可是目光下移,落至体下,那软巴巴的东西,那么的醒目……分明是男子才有的。
  真可笑,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
  她成了他……
  霁雪嘴角荡起的笑却是苦涩的。
  也怪不得,伺候她沐浴的仆人会吓得方寸大乱。
  “呜……”一声虚弱的响动,
  他忙定神,小心地将被褥给他盖好。
  小家伙秀眉蹙了一下,睫毛抖动,像是没有睡安稳。
  “敛迹,哪儿不舒服,告诉二爹爹。”
  “挠……”她偏着头,蹭着枕头,小拳头攥紧,“爹爹……我闷,心里头像是有人用手在挠。呜……”
  霁雪将她的手握着,轻柔的抚顺她的手掌,探平,低头轻轻吹着被她自己抓伤的掌心,另一只手也探上了她的脉搏。
  熟悉的律动,连接着心脏的跳动,就是这个体质……孩子她娘,曾就是这个脉搏。
  这能说明什么……
  再也清楚不过了。
  孩子她娘前段时间为了救温玉,神力耗费的太多,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清醒后,什么神力也没了,体内流淌的南纳血早已不足以让她变身,只能维持长生不老,那奇特的体质没了,几乎是与常人无异。
  光靠孩子她娘一人,这娃儿不可能会出现这种异状。
  卿湮那会儿十五岁才显现南纳人的体质,这孩子这么小就能变身,血液里流淌的……怕是最纯种高贵的南纳血。
  霁雪抚上了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着,她像是乏极了,合上眼睡着了。
  多么可笑,
  他曾以为这孩子长得与自己是多么的相象,心里那份承载的幸福也与日俱增。
  瞧,这淡且秀丽的眉,笑起来的模样,轻巧的下巴,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后怕是也会愈发的相象。
  可是这一分,相似……
  却不属于他,
  一直以为,这温软的一团小家伙,便是自己的唯一。
  却也,只是一场笑话。
  霁雪叹了一口气,顺着那滑如凝脂的肌肤下移,来到脖颈处,修长的手指轻轻蹭着那一小块柔软却也相当脆弱的地方。
  眼神一暗。
  他这几年坚持的是什么……
  到头来却又得到了什么,
  敛迹,是温玉的孩子。
  手不由也禁不住收紧。
  却又在一瞬间回过神来,忙撤掉了手里的力度。
  神情有些恍惚。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慌忙起身,走至窗前,深呼一口气,背手而立。
  院子里很清幽,草药的香气四溢。
  厚实的木门与薄纸窗也阻挡不了这份能令人心静的清香。
  可是,心却还是那般波涛汹涌,酸涩得很。
  他定了定神,神色有些恍惚,斜一眼仆人,问道:“你说我长得美么……”平平静静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那厮四处望着,确定霁雪是与他在说话,提心吊胆的,手里捏了一把汗,必恭必敬地说:“您与宫主都是我在这世上见过得最好看的人,美得不像是凡人,像是……神仙。”
  “神仙……”一声耻笑,他说得淡淡的,“我这张皮也不过是偷来的。”
  仆人一惊,不觉将目光投向了纸窗前的那个人,白衣似雪,朦胧的月辉洒在他的身上,眉宇间的那抹忧愁,像是能将人醉死……
  “把那镜子给我。”霁雪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
  仆人必恭必敬的呈上。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拾起了铜镜,对着月光照向自己的脸。
  他望着镜子,
  镜子里的人也在深幽的望着他。
  眉似远山,目如秋水。
  可那双明眸里承载了太多的悲伤与无奈,光是一个笑,竟也有着难以言喻的悲凉。
  “好皮囊,活脱脱的好皮囊……可是终究不是我的,我怎么忘了……”他手泄气的下滑,指一松,铜镜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清脆嗡嗡的声响,刺人耳膜。
  仆人被他失常的举动吓住了,低着头,却又不敢动弹。
  躺在被褥里的娃儿像是被惊醒了,翻了个身,却又呼呼大睡了。
  这孩子和她娘一样没心没肺,天塌下来了,也不操心砸到她自己。
  霁雪的眼里泛着温柔与宠溺,却也在一瞬间,眸子变得冰凉起来,他的身子倾斜靠在冰凉的墙上,侧头,望着她的小背影,目光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他能奢求什么……自己这张脸也只是温玉给的……
  孩子长得像如今的自己,这里边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还是只会是温玉的……他还能奢求什么。
  他的存在,就只是一个悲哀。
  “主子……您……”仆人唯唯诺诺的递来一个帕子。
  他忙侧头,手一撸脸,竟也感到了衣袖上的湿润。
  “滚出去,别烦我。”
  “是。”
  “对了,把敛迹的情况告诉少宫主……倘若她住在别处,不方便说……那就一早再去禀明。”一说到这里,他喉咙里竟有些哽咽,手也攥紧了。
  “小的,这就去。”
  门吱的一声关了。
  原本以为会听到预料中的脚步声,却安静的异常。
  突然门外却响来一阵拔高的声音,似乎是仆人的,那分明在说:“少宫主,您怎么躲在门外也不吭声……守了多久?”
  什么?!
  霁雪瞪大眼睛,忙直起身,侧头,拿袖子擦脸,竟有些手足无措。
  门砰的一声。
  被人从外头踹开了。
  番外四 梨花自飘香 '二'
  其实,我在外头看了很久……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记得了,久到我已经忘了……或许是当霁雪搬来着偏僻的宅院,当他不在像从前一样待我的时候,我便习惯了在深夜的时候,偷偷来看他一会儿,看他一身可曾寂寞,可能少了什么,生活过得好不好,这已成了每日必须履行的事宜之一。
  每次看到小敛迹窝在他怀里撒娇的时候,他脸上荡起的笑容,暖暖的有着神圣的光洁,
  但是这么单纯的一个笑,我便觉得心绪复杂的很,心里头一股热流淌过,酸甜杂糅,一时间感触颇多,就连……眼眶也热了。
  他对孩子是坦诚的,言行举止间宠爱不会刻意隐瞒,不会像对待我时那样,什么事情都闷在骨子里。
  或许这就如他人所说的,血脉相承。
  可是,今日却怎么了……
  我仰望,一轮弯月挂在空中也恰倒好处,平添了许多清净与寡凉,果然是个多事之秋。
  深吸一口气,拨开在一旁惊得促不及防的仆人,
  我抬脚,一下把门给踹开了。
  其实,我更想把它踹得稀巴烂,看一个破屋破门,他这个性子薄凉的人能安稳住下去么,可是却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压抑在胸口的那团火焰顿被一盆水浇了个透湿。
  霁雪正拿背对着我,直起身,侧头,拿袖子擦脸,竟有些手足无措。
  我眼神柔软了下来,很是心疼这家伙。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冷极了在这寂静的夜里可真不协调,他就不会说些能让人觉得稍微暖和的话么。
  他,可曾知道……
  我每晚都会来,在门外守他很久。
  “听说敛迹又跑来你这儿,我来看看她。”我讪笑着,手有些不知道往哪儿摆,装模作样的蹲下身子,摸着那个熟睡中的小家伙的脸,侧身偷看,直到霁雪把撸泪的袖子放下,平定了身子,才缓缓开了口,“这孩子……总是这么黏你,给你添麻烦了,要是没生她就好了。”
  “麻烦?”他恍神笑了,有些怔怔,“她不是多余的……一直多出来的那个是我,或许我就不该来,来了只能平添了笑话。”
  我握着敛迹被褥的手一抖。
  我看到了这小家伙赤裸的身子,顿时有些了悟,为何先前在屋外纸窗前……看到霁雪那副无主见的样子,一时间竟像是要了他的命。
  此情此景,竟有些难堪。
  “你看到了么……正如你想的那样……她是你与温玉的孩子。”
  我轻抚着小敛迹的脸,她像是很乏累,也是那会变身的时候,我也像她这样……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也撑得住,听到他的话我便停住了手里的动作,迟疑着说:“你听我说……我……”
  “有什么,好说的……”
  他笑了。
  清冷的月辉照在他身上,一池比霜雪还白的发披垂在了肩上,如玉般的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他神情格外的凄楚,从未见她露出如此悲伤的表情,竟相是心也被摧碎了一般。
  他目光从我身上滑过,落在了小敛迹的身上。
  “知道么,我以前从未奢望过她是我的孩子……是我,目睹了温玉把她从你腹部抱了出来,我从他手里接过了她……第一声哭声这么响亮,就在我的怀里……她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
  他蹲下身子,手悄无声息的抚上了小敛迹的脸颊,撇头,一双明眸清澈的望着我,暗涌着无尽的悲伤,“我从没这么迫切的希望,这个孩子……是我与你的。”
  我哑然,他虽是这么说,可眼里的神情却是相反的……愈来愈暗,也愈发的伤感了起来。
  我扶上他的手,轻声说:“你知道,这种事情并不是我所能操控的……”
  他一把将我挥开,身子僵硬。
  “既然不是,你就不该给我这个希望。”他声音拔高了,又顿时低了下来,“敛迹……你叫她敛迹,你知道了……那一刻我是多么的欣喜,甚至觉得千里跋涉的赶来,就为这一刻也值了。”
  敛迹敛迹……
  你会让我误以为,你还是喜欢我的……一如往昔。
  他起身,望向我的眼神,波光潋潋,令人心神惘然。
  “霁雪,为何你终究不懂……我们之间并没有变,你不喜欢与他们一起住,我便许你搬来这儿,冬天怕你冻着,哪怕深夜也会派人来给你预备碳炉,白天便叫人小心挪走,就是怕你察觉了会不高兴……”
  见他撇开头,一张清冷的侧脸。我有些哑然,剩下的话全落入了肚子里。
  你何曾知道……
  或许你全看在眼里,却装作一无所知。
  你很坏,可是我却忍不住不去关心你,瞧你这处总是这般冷清,我时常惦记着伺候你的人是否上心,你桌上茶壶里的水够不够你夜里喝……
  这些还不够么,
  为何,你还要怀疑我对你的爱。
  霁雪,你在伤我,也在伤你自己。
  “我知道知道的斤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