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黃樓
  甚至纔高如蘇枺拢嬲纳钜彩怯伤氖畾q纔開始。他現在就要進入他的徐州時期，也就是他的『黃樓』時期。蘇枺卢F在突然露出了他的本面目。因為這是他人生中首次以行動為人所知，做事，興建工程，忙於公眾活動，從今以後他的生活都是具有這些特色的。過去在杭州，他始終充任輔佐官員，他始終不能從事具有建設性的重要工作，在密州雖然身為太守，但是地方貧窮而偏遠，也無由一展其行政纔能。後來，他在被迫之下，暫時退耄В谡享w光養晦，此後，一個充實、完滿、練達、活躍、忠貞的蘇枺鲁霈F了，這纔是我們所知道、百姓所愛戴的蘇枺拢彩菧睾驮溨C、百姓的友人兼戰士的蘇枺隆粋€具有偉大人格的偉大人物。但是在他被捕遭受流放之前，他以徐州太守所表現的政績，已經證明了蘇枺逻@個行動人物作為行政官員，也是個乾練之纔。
  在熙寧九年（一0　七六）年底，蘇枺掠终｛離了密州，改派至山西省西南端的河中府任職。次年正月，他路經濟南入京，當時子由及其家室正在濟南。子由不在，因為政局正在醞釀變化。這時，王安石、呂惠卿、曾布、鄧縮，已先後失勢，王安石復相後，又再度罷相，無人預知下一步會出現何等局面。
  子由為人沈靜而果斷。蘇枺逻^去一直不斷上書論稅政，論征兵法，請皇帝廢止所得稅。但是子由過去一直沈默，現在大概認為時機已至，可以放手一擊，以求根本改變國策。王安石在十月已然最後失勢，子由這時來不及等待兄長，已經攜帶改革政治的重要表章先行入京了。他的家眷仍住在濟南，蘇枺碌綍r，只有三個侄子站在城中雪地裡迎接。那天晚上，大開盛宴，兩家久別重聚，格外歡喜。濟南為一大城市，　比起密州，新鮮有趣，枺峦Ａ袅思s一個月光景，直到熙寧十年（一0七七）二月十日，兩家纔到黃河岸，離開封不遠了。子由出城到離北岸三十裡處迎接，兄弟二人在雪地途中親熱相處了好幾天。子由告訴兄長眨胶又懈娜蚊呀浫∠娜涡熘萏亍！?br />
  他們到達京都時，遇到一件怪事。他們到了陳橋門，門吏告訴蘇枺虏辉S他進城。這件事他弟弟子由曾經記錄下來，只是始終洠в辛钊藵M意的解釋。我不相信這是皇帝的意思。也許是時局醞釀巨變，某些官員不願讓蘇枺乱姷交实郏粨宜实垡苍S根本不知道有這樣一條命令。兄弟二人只好折回，住在好友范鎮家，是在枺恰！?br />
  這時，蘇枺碌拈L子蘇邁，已經十八歲，到了成家的年齡。鑽研歷史的學者，始終考證不出那位小姐是誰。我猜想他娶的是范鎮的一個孫女。在蘇枺潞头舵偢缸拥耐ㄐ叛e，他屢次稱范家為姻親。蘇范兩家到底是何等姻親關系，尚待解釋。范鎮也是四川人，那時蘇枺抡≡诜都摇ｋS後兩年，蘇枺聨椭佑晌锷藘蓚€佳婿，把子由的兩個女兒嫁出去。一個是王適——『仙妻』傳說主角王通（字子高）的弟弟，另一個是畫竹名家文與可的兒子。
  兒子蘇邁成婚後，蘇枺聰y眷枺校叫熘萆先巍Ｗ佑梢矓y眷到商邱任通判。他把家眷在張方平家安頓好之後，他又與兄長枺靶熘荩谛熘莺托珠L同住了三個月，纔回到眷屬那裡。
  徐州不僅是個大城市，地控魯南，一向為軍事要沖。在過去各朝代，徐州四面皆有戰事，今日仍位於津浦耄Ш设F路交會之處。徐州離一個地區近在咫尺，此地區即在此後數十年內因為一個盜匪巢穴受《水柳傳》的渲染而出名。徐州位於河畔，南部高山聳立，下有深水急流，在城邊流過。當地出產上等花崗岩、煤、鐵，蘇枺聲r已開始開采。因此徐州也以產刀劍著稱。蘇枺孪矏鄞说氐淖匀伙L光，魚與螃蟹也種類繁多，因稱之為『小住勝地』。
  在八月二十一日，蘇枺碌饺稳齻€月之後，洪水到了徐州。王安石以前曾設法疏浚過黃河水道，但是空花了五百萬絡，工程竟歸失敗，負責工程的人畏罪自盡。黃河現在是在徐州以北約五十裡處向枺經Q口，水勢開始蔓延，淹洠Я藥装俜窖e。水到徐州城邊時，被城南的高山所阻，於是繼續高漲，到了九月，水深達到兩丈九尺。水高一度超過了徐州城內的街道。蘇枺聤^不顧身，搶救城池。有幾十天不回家過夜，住在城牆上的棚子裡，監督加強外圈的城牆。富有之家紛紛逃難，蘇枺略诔情T口勸阻他們，以免引起人心驚惶。他說：『我不走，你們最好也不要走。』這樣把大家勸回去。此處不是細談蘇枺陆êB工程天纔之所，不過也得說他是親自參與了防堵工程的數字計算。在盤旋滾轉的洪水勢將越過枺贤獬菭潟r，他正在忙於加強城基和增加城高。防水工程長九千八百四十尺，十尺高，二十尺厚。完成這項工程，需要數千人之眾。撲味撲麻在泥裡跋涉，他親身到軍營去見指摚Ч佟Ｒ驗榻l軍直接受皇帝命令，蘇枺聭┣笏麄儏f助。指摚Ч傩廊粦剩f：『大人都親自監工，我們自然應當盡力。』同時在徐州北方也正在准備把洪水引入以前的黃河舊水道，黃河在中國歷史上曾改道多次。洪水威茫熘莩撬氖逄臁Ｔ谑鲁跷澹S河又回到舊水道，往枺诳拷Ｖ萏幦牒＃樗u開始撤退。
  百姓歡天喜地，感謝全城得救。但是蘇枺聦εR時的堤防感到不滿，附以詳細數字說明，修表呈奏朝廷，請求撥款，重建石頭城牆，以防患於將來。空等好久之後，蘇枺滦薷牧嗽ǖ挠媱潱ㄗh改用堅強的木材加強堤防，不再用石頭。皇帝對他的成就特頒拢技卧S，在次年二月，朝廷撥予蘇枺氯f貫，一千八百百米糧，七千二百個員工，在城枺辖êB了一條木壩。在外圍城牆上，由於蘇枺孪矏劢êB，他興工建築了一座樓，一百尺高，名之為黃樓。後來黃樓一詞成了蘇枺略谛熘菟髟姼杩偧拿Q，正如他在密州建築的超然臺，成了他在密州所寫詩集的名稱一樣。
  黃樓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為對古老中國的宇宙論的信念而起。根據中國的宇宙論，宇宙中萬物由金木水火土五行所構成。五行中每一行都代表一種性伲缤瑘杂病⑸L、流動、熱、重等等，這些性伲季哂幸环N宇宙的意義，不但用以指物伲挠钪妫灿靡灾干墓δ芘c人的個性行為，也可以用於男女的婚配。生命離不開五行的交互作用，比如相生相克。每一行皆有其顏色，正好像征那種元素的性伲Ｕf也奇怪，黃代表土，黑代表水，黃土因具有吸水力量，所以可以克服水。黃樓之命名即含有防水之意。
  神宗元豐元年（一0　七八）九月初九，黃樓舉行盛大落成典禮。蘇枺率怯芍缘臍g喜。老百姓得免於水災，建堤建樓費了半年工。黃樓屬於全城的居民，分明是將來防洪的保障。落成儀式舉行時，全城萬人空巷，前來參加。一看黃樓聳立於枺T之上，高一百尺，下面立有五十五尺高的旗竿。樓的形狀猶如一個寬廣的佛塔。大家一齊登樓，一樱闹艿木拔铩Ｄ翘煸绯浚珴忪F徽帧Ｋ麄兺巴饨低麜r，只聽見下面過往船只槳櫓搖動輾軋作響的聲音，大家覺得猶如置身於海船之上。不久，霧散日出，可以看見遠處漁村錯落，在峻岩峻峨的山峰之下，有六七個廟宇羅列其間。老人覺得寒冷，蘇枺抡埶麄兿群葞妆瓱峋啤Ｍ幙矗谀戏剑匆娨粋€高臺，以往用為賽馬之地，今已建成一座寺院。由那座廟起，一道一裡長的新堤防，順著枺菭澫虮鄙煺埂Ｋ麄兛梢月牭竭h處陸洪和百步洪波濤澎湃之聲，與近處下面的鵝鴨之聲相錯雜。最後，敚гO盛筵，款待來賓，有大樂隊奏樂。
  蘇枺聦懥艘黄恼掠洿耸⑹拢讨妒源咕眠h。那塊石碑，也經歷非凡。後來蘇枺略獬⒘鞣牛袔K枺旅值氖挤蠲鼩模敃r徐州太守只把這塊石碑投在附近的護城河裡。約十年之後，老百姓已然忘記了禁令，而皇家也在搜集蘇枺碌哪E手稿，當地另一位太守把此石碑打撈上來。在夜裡暗中把那碑文拓了幾千份。此事過後，那個太守突然向諸同僚宣布道：『為什我竟會忘記！禁止蘇枺碌谋姆钌形慈∠@個碑文還在，應當毀壞纔是。』自然在石碑毀壞之後，那碑的拓本的價錢立刻高漲，那位太守名叫苗仲先，發了一筆大財。
  蘇枺卢F在名氣甚大，受人歡迎，不僅是因為治河成功，也因為他十分關心囚犯的健康和福利，這是當時為太守者所絕無僅有的。他親身視察監獄，並指定醫生為囚犯治病。當時有一條法律，凡太守鞭打犯人致死者，太守受罰，但是蘇枺轮赋觯溉艘虿≈滤阑蛘疹櫜簧贫溃瑒t無人過問。因為犯人並非別人，也是一般的老百姓，因此犯人的家屬對蘇枺路浅８屑ぁ！?br />
  有些小事，很容易做，只要人想到去做，但是只有蘇枺驴先プ觥１热缯f，他看見很多逃兵淪落為盜匪，因為有一條荒謬的法令，凡是低級軍士因公出差，官家不發予旅費，等於是逼良為盜。他自己改革這項陋規。他只要每年節省下幾百絹錢，就可以夠用。他嚴禁軍中賭博飲酒。在上皇帝書中他指出當地軍隊『熟練技藝為諸郡之冠，陛下遣使按閱所具見也。』
  蘇枺陆衩沾螅灾型柳櫲逯跒檫h近所知。歐陽修去世之後，文壇盟主之名即降到蘇枺骂^上。文人儒生皆以『夫子』呼之。他以前曾遇見他那『蘇門四學士』之中的兩個，在淮揚與張來相識，在杭州附近結識晁補之。另外那兩個是秦觀和黃庭堅，秦黃二人後來成為宋代有名的詩人、詞人，而今請求列在蘇枺碌拈T下。五短身材的李常，春天曾去拜訪蘇枺拢瑢掖握劦角赜^，並拿秦觀的詞給枺驴础Ｓ伸独畛５慕榻B，秦觀那年夏天曾去拜郑н^蘇枺隆Ｇ赜^這位風流瀟灑的詞人，據野史說曾娶過蘇枺碌男∶谩Ｇ赜^尚未應科舉考試，還洠в泄γ悄贻p，文采風流，有不少的女友。後來秦觀死時，曾有一歌妓為愛他尋了短見。他的詞清新柔媚，如春日的黃鵬。秦觀見蘇枺聲r說：『生不願封萬戶侯，但願一識蘇徐州。』他把蘇枺卤茸觥禾焐嫌橙骸唬窒蛱K枺抡f：『不將俗物礙天真，北斗以南能幾人？』
  黃庭堅日後成了江西詩派的鼻祖，他與秦觀又不相同，他沈默寡言，有學者風，他洠グ菰L蘇枺拢菍懥藘墒自姡匀f分謙遜的語氣毛遂自耍В瑢⑻K枺卤戎疄楦哐碌那嗨桑约簞t比為深谷裡的小草，希望將來能和青松比高。蘇枺乱郧霸催^黃庭堅的詩，他說黃庭堅的詩內容充實而深厚，詩思高曠，『數百年來未之見也』。他回黃庭堅的信說：『今者辱書，執禮甚恭，如見所畏者，何哉？試方以此求交於足下，而懼其不可得。』蘇門四學士中，庭堅年最長，在當時人常以蘇黃並稱。蘇枺氯ナ泪幔S山谷遂成為當代最偉大的詩人，人也是把他和蘇枺孪嗵醽K論的。但是黃庭堅終身以蘇門弟子自居。黃庭堅後來還是由蘇枺伦钣H近的朋友引耍У模驗辄S庭堅是李常的外甥，孫覺的女婿。
  九月間，另一個人後來在宮廷上審問蘇枺碌陌讣r，也深受牽連，現在來看蘇枺隆Ｋ褪峭蹯枺瑸槿擞质橇硪恍汀Ｋ窃紫嘀畬O，出游之時，攜一整車家釀美酒相隨，因為他不肯飲酒肆所沽之酒。他隨身有三個愛妾：英英、盼盼、卿卿，一齊來到徐州。蘇枺聦λ膼坻_玩笑，在他那『百步洪濤』前的序言中，描寫王鞏攜帶梨渦美女下險灘，自己則身披羽鱉立身黃樓高處，俯眺她們漂浮水面，自己望之若神仙，或如李太白再臨人世。
  這時，有第四個重要人物在蘇枺律钪谐霈F，就是詩僧參寥，大概是由秦觀介紹的。奇怪的是，蘇枺略诤贾莸娜陜龋瑓⒘茸≡诟浇粋€城市，居然蘇枺聫奈绰犝f過他，參寥為一大詩人，道德崇高，不慕虛名。他只是在遙遠之處觀察蘇枺露纳勰健Ｓ涩F在起，參寥便成為蘇枺乱簧拿苡蚜恕！?br />
  在那年的中秋節，我們也許可以把蘇枺驴吹酶宄恍０嗽率昧艘粋€孫子。中秋之夜，他微感不適，稍感寂寞。過了六天，他接到子由寫的中秋詩，他也寫了一首詩，敘述如何度的中秋節：
  明月未出群山高，瑞光千丈生白毫。
  一杯未盡銀閥湧，亂雲脫壤如崩濤。
  誰為天公洗眸子，應費明河千外水。
  遂令冷看世間人，昭我湛然心不起。
  西南火星如彈丸，角尾奕奕蒼龍幡。
  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