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节
作者:公主站记      更新:2021-02-17 21:42      字数:4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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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史氏去世后,荣国公贾代善虽仍在,然而荣国府当家作主的人却换成了贾赦。或许是受了王子腾的影响,分家后,贾赦很是端恭地请了礼部官员参谋,百日之内将家中各色违制的地方尽数改了,并与贾代善商量着将欠国库的银钱凑凑还了大半;之后便为母守孝三年谢客,倒是叫皇帝很是称赞了一番。
  为了嘉奖贾赦的守礼与孝心,待他出孝后,皇帝便赏了他一个太常寺寺丞的职位。虽说只是个正六品的虚职,不过贾赦的热情与上进心却完全激发了出来,叫一众人惊讶赞叹不已。
  现在的一等将军府放眼望去,那是一片欣欣向荣,然而贾赦与张氏却是越发地小心谨慎。毕竟不说别的,即便仍旧是国公府的时候,底蕴不足的贾家也只算个平常勋贵,更别说与那些真正的大家族相提并论;荣宁二府这些年来不过靠着祖上的余荫,又能安稳到几时呢?再加上朝野中你争我斗,遭殃的可不会是上头那几位……君不见太子侧妃的娘家顾义伯府上都因为卖官鬻爵、欺凌百姓的罪名被抄了,私底下的事情,这些勋贵们都心知肚明。
  面对朝中动荡,贾赦也不得不与东边儿宁国府拉开了关系。毕竟,搅和进夺嫡这摊子浑水里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情。富贵险中求,总得有那个本事!贾赦清楚自己的斤两,也知道宁国府是什么样子;自己已经尽了从兄弟的情谊,他们既然不肯听,日后若是真的出了乱子也不关荣国府的事了。
  此般状况之下,贾敏的婚事便更难了些。
  嫁女娶媳,得是家世相当门户相对,贾赦不愿意牵扯到朝堂上站队的事情里,姻亲关系也是需要考虑的,因此京城中勋贵子弟的名单上立马划掉一大片。贾代善对贾敏心有愧疚,因此特特吩咐还要考察男方的人品、学识等等诸如此类;算来算去,最后竟是没有一个合适的!
  这样的结果,着实是叫贾赦与张氏犯起了为难。
  瞅着贾敏的神色有些怏怏,张氏便将自己方才做了一半的活计拿出来:“这是我给瑚哥儿新作的袍子,他这孩子不爱红不爱绿的,我又怕过素了小孩子忌讳——正想着镶个亮眼的边,不知道挑什么颜色才好,妹妹帮我瞧瞧?”
  闻言,贾敏目光落在张氏手中那件浅蓝色的对襟袍子上,想了想,翻着那袍子宽大的襟袖:“瑚哥儿年岁小,倒不如拿浅鹅黄色的绫绸在这儿框上一道,再拿湖蓝色绣上祥云五福,素净又不失鲜嫩呢!”
  “果然是姑娘家想得周到——”张氏笑眼眯眯地夸赞道。
  姑嫂俩人说了一会儿话,贾敏便出声告辞,往贾代善静养的萱优院而去。
  远远地从窗口瞧见贾敏娉婷袅袅的背影消失在花廊后面,张氏转脸过来,招过雅言耳语两句。
  雅言点点头,退了出去。
  ……
  “这是怎么了?”史清婉有几分错愕地看着面前两份名帖,嘴角一扬。视线落在床榻上歪着的男人身上:“你最近又做了什么事儿?一下子便是两拨客人——”
  王子腾身上只着了一件中衣,衣襟半敞着,露出脖颈下一小片麦色肌肤,薄薄的布料掩藏不住底下精壮的躯干;他五官本身并不是十分精致,剑眉虎目,悬胆鼻,属于粗犷豪放的长相,不过晕黄的灯光透过床边悬着茜红色的花草虫鸟八福帐子笼在他周身,竟显出有几分缱绻勾人的意味来。
  闻言,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凌厉的眉眼柔和下来,直溜溜地看向坐在妆镜台前的史清婉,嘴角撇拉下去:“婉儿这可是冤枉为夫了……为夫每天认真努力地当差,按时回家,哪里能干出什么坏事儿来?”
  瞅着他这幅模样,史清婉只觉得心里一抖,忍住上前去摸他头的冲动。突然之间,她一下子明白三个孩子在自己面前卖萌起来毫不顾忌的性子是从何而来了,眼前这男人才是根源啊!突然之间从男色诱惑跳转到卖萌讨乖真是……
  可不是么?王子腾这副求安慰求抚摸的神态,活脱脱地就是一只乖巧温顺又有小脾气的大型犬,和小丛箴一模一样啊!
  史清婉将手中名帖搁进桌上的分格紫檀祥云浮绘匣子里,想了想,将两封分别塞进不同的格子里去,起身走到床边,将身上披着的藕丝琵琶襟褂子搭在花罩上:“说起来,这位林海便是昭懿皇贵妃的胞弟、今科的探花郎?”她心中暗暗思量着,自己见过了贾敏,确实是佳人楚楚,只不知这位林中仙姝的父亲,又会是何等的风采?
  瞅着灯光下,妻子那单薄中衣里隐隐透出的妙曼身躯,王子腾眼色暗了下来,静静地等着她的动作:“是啊,我和他并没有什么交情,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便送了名帖过来?”
  突然想到了什么,史清婉若有所思:“说不定还真是来找我的!姑苏林家——”正念着,便欲重新将那件褂子取下来。
  “管他呢!好婉儿,不是说了今晚早些歇息的么?”王子腾瞧着她的动向,一下子掀开了身上被褥,两步跨到史清婉身后,在她猝不及防之时,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来,他轻声在史清婉修长的脖颈处恶作剧地吹着气,直弄得史清婉两耳灼热、腮晕桃李:“难得策儿那个臭小子不在边上捣乱呢!”
  “什么臭小子?那是你儿子——”史清婉声音软成了一汪水,暖融融的带着些颤颤的尾音,不待她继续说下去,便被王子腾直接覆上去住了声。
  一炉龙麝锦帷旁,屏掩映,烛荧煌。山枕上,私语口脂香。
  ……
  第二日,正逢王子腾休沐。
  晨起有些薄雾,待到雾气散去、日头出来,已经过了卯时。正是夏秋更迭的季节,昨夜西风紧,地上色彩纷繁的落叶叠叠摞摞,风一扬,便打着旋四散开来。
  用完早膳,史清婉带着两个孩子在花园子里散步消食,繁华与枯叶,黄绿相错、红橙掩映,伴随着肃肃西风在耳畔轻响,春秋代序,年华流转,叫史清婉心内颇有感怀。然而这感怀在下一刻便被王丛策蹲下去堆叶子的举动全盘驱散了。
  好笑地任由王丛箴领着王令笙,兄妹俩皆是一色的藕荷色小褂小裤子,眉眼相似,便是动作都一模一样,两人一起蹲在一棵月季花株下专心致志地数蚂蚁。史清婉在旁边看得正有趣,便见华锦从水波长廊那边走了过来。
  “奶奶,两位客人都到了!”华锦福身行礼,回复道。
  眉头挑起,史清婉有些讶异:“这么早?”回首看了看仍旧聚精会神数蚂蚁的两个小包子,想了想,她吩咐道:“让冯久迎林编修到书房去,爷在那儿呢,顺便把箴儿带过来看着弟弟妹妹,再去请齐嬷嬷在旁边守着;请贾夫人往东边暖阁子里面奉茶,我收拾收拾便过去!”
  华锦一件一件记下,忙下去安排不提。
  “姐姐好久不见了!”人未至笑先闻,张氏才搁下手中白釉粉妆莲花盏,便听得门口传来一阵轻盈得好似铃音般的笑声。
  她站起身来,瞧见门口那道青玉色的声音,亦是笑逐颜开:“却是我叨扰了!”边说着,目光落在史清婉的身后,有些疑惑:“策哥儿和笙姐儿呢?怎么没瞧见他们随着你过来?”
  想起方才两个小娃娃撅着屁股数蚂蚁的场景,才坐下的史清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箴儿陪着他们在花园子里面玩呢,要不然,哪里能甩得开这两条小尾巴?”
  闻言,回忆起自家宝贝儿子年幼时的调皮来,张氏会心一笑。
  两人寒暄了几句,张氏瞧见史清婉发髻上一枚莹润明华的琉璃簪子,不由得惊叹道:“婉儿头上戴着的,莫不是天工阁新出来的八宝掐丝琉璃簪?”
  点点头,史清婉抿着嘴,嫣然笑若三春融风暖:“是啊,这簪子上的蔷薇花样倒是精巧别致得很,不过太易碎了些,也就心情好的时候拿出来戴戴,怎么了?”
  眼底划过一丝艳羡,垂眸瞥见自己素腕上一枚绿松石衔金累丝手串,张氏旋即便释然了:“你家那一位待你可真是尽心,天工阁这套簪子可只有一年花季十二支,难求得很!我记着你是四月里的生辰?”
  十二支?史清婉手一顿,想起那一日王子腾给自己簪上这花簪的情景,心内狐疑。余光瞄着张氏的神态,她面色不改,便将话题引向下一个。
  从时兴的胭脂水粉首饰衣裳、到近来京中各家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儿,游刃有余地与张氏讨论了个遍,史清婉不由得感叹,果然女性天生便有八卦的天赋。
  话题告一段落,史清婉从小几上白玛瑙盘子里捏了一粒圆滚滚的葡萄,发现张氏面前的点心水果一点儿没动,心中有些奇怪,不由得暗自猜测起来。见她又一次纠结地将手中帕子攥在掌心,史清婉端起手旁自己惯用的青瓷莲花茶盏,里面盛的是蜂蜜水:“姐姐有什么事儿为难么?若是我能帮上一帮,你开口就是了!”
  张氏正犹豫着该怎么说,听史清婉此言,昨夜与丈夫的商量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她咬咬牙,开口道:“是这样的……”
  第70章 姻缘
  史清婉诧异地看着对面如释重负的张氏,脑海中一片混乱;仍旧是有几分惊疑不定:“姐姐的意思是?”
  将心中的打算一股脑说出来;张氏松快了不少:“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大姑娘的品格你也知道,挑挑拣拣大半年的时间;也没得个合适人选;我娘家倒是有个适龄的表兄弟,模样人品都是好的,可谁想着就那么几天功夫;他的亲事就放定下来了,哎——直闹得我这心里焦躁;再拖下去,怕是又有的熬!”
  张氏说的情况,史清婉也知晓一二。王子腾前些日子前往荣国府探望贾代善;回来也叹息说怕是撑不到半年的时间;贾代善一旦去世,则又是三年孝期,到那会儿,贾敏就真的要被拖成老姑娘了……将纷乱芜杂的思绪重新整理一下,史清婉想起今日的另一位客人,有些犹疑地顿了顿,将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继续道:“敏姑娘的身子——只怕一般的勋贵大族是不大能接受的!”
  史清婉原本还在想着是不是应该撮合一下林如海与贾敏的婚事,毕竟纸上所绘的那娇花照水、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林妹妹,对她的风姿天然,史清婉也是心驰神往。然而细细想来,如今荣国府已经不在,林家却仍旧是侯府,更出了一位宠妃,有两位皇子外孙,林如海本身也是难得的少年英才,想必日后前途无限,两家的家世上是不相称的。
  这样的想法或许是有些市侩,可是却也真实。更何况林家历来是一脉单穿,娶媳应该更重视生养的问题,身子不健康的肯定首先便被排除掉了……
  想着贾敏如今药不离身的状况,张氏手攥得紧紧,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我和外子商量了,只要人品信得过,能上进,家世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是自然,有志气明事理比什么都强!”听张氏这般言语,史清婉点点头赞同道,既然对家世上没什么要求,那自己倒是有个人选了,不过还得先和王子腾商量商量才行啊……
  王家书房。
  “王将军,冒昧来访,还望莫要见怪!”林如海被冯久恭恭敬敬地领进了书房,态度很是谦虚地朝着书桌后面的王子腾作揖行礼,笑着道:“久闻将军朗态卓仪,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王子腾爽朗地“哈哈”笑了两声:“林编修过誉了,我不过一介粗野武夫,哪里称得上这样称赞?倒是林编修,果然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怪道这城中传言‘潘卫探花郎’啊!”
  林如海素日里结交来往的都是文人儒士,那些人说话都是引经据典的,哪里有这样直截了当不绕弯?他白皙的脸颊微微浮上一层红霞晕染,看得王子腾很是稀奇。
  两人这一番寒暄,走到窗旁交椅上相对而坐,便有小厮端了茶水上来。
  “爹爹,娘唤我去花园看着弟弟妹妹!今日的三张大字已经描好了,待到午后,您再听我背书可好?”隔着一层青灰色的帘幔,传出窸窸窣窣收拾纸笔的声响来,伴随着清脆的童声落入两人耳中。
  王子腾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个王丛箴在习字,扭过脸来对着林如海告罪道:“犬子一贯随着我在书房读书,竟是忘了叫他避退,还望林编修莫要怪罪我招待不周了!”
  正说着,林如海便见那青灰色的帘子一掀,里面走出一个孩童来,身上是海蓝色的团花盘螭长袍,腰间挂着一枚打着络子的白玉璧,衣裳整齐不见一丝皱褶,显得很是稳重。这孩童眉眼精致,虽说有几分稚嫩,却显得文质彬彬,与眼前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