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公主站记      更新:2021-02-17 21:42      字数:4924
  出格儿,可在记忆中搜寻到这“白云家”,史清婉的心便安了下来。
  绣蕊闻弦音而知雅意,拍手笑了起来:“果然奶奶聪慧颖致,咱们便是拍马也赶不上的。这白云家的糕点,往日里咱们也都是隔三差五便买上一次,可哪里想到这些儿?!”她复又将先前搁在窗台上风干的画拿了起来,思索着:“既然是红楼,那岂不是要用朱砂来画么?只是胭脂水粉不比糕点,这图案又搁哪儿呢?”
  史清婉早已经放下笔,摇头轻轻笑了起来,发间一枚鸾凤八宝珠钗晃晃悠悠地在耳旁曳动:“你这丫头,平素里多少机灵点子,却不明白我的心思了!”
  “奶奶快些说呀,吊在这儿闹得人心里痒痒!”绣蕊心里正想着,听她这番话,知道主子已经有了决断,焦急地催促道。
  史清婉指了指炕下的锦凳,示意她坐下后,话题一转:“绣蕊,你今年也十五岁,差不多也该考虑终身了”,瞅着一贯爽利泼辣的绣蕊耳根微红,她笑了笑:“你既说了由我做主,我自然得为你好好考虑考虑——”
  突然提到婚事,绣蕊声音低了几度,垂首搅着衣摆上的穗子:“都听奶奶的!”
  “得啦,有什么害臊的?!”史清婉挥挥手,正色道:“爷身边的连庆,比你大两岁,当初我和爷商量着,打算叫他打理外头的铺面。长相——你也是见过的,虽说算不得什么潘安宋玉,可也算是文质彬彬,有条有理;我问了,爷说他性子不错,不是那起子榆木脑袋!爷从来不留作风不正派的在身边,你也不必担忧!”
  见绣蕊并不答话,只一味地搅着衣摆,史清婉叹了口气:“婚姻之事本来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他上面父母早亡,你——也是差不多了。好歹在我身边这些年,总得给你们都落个好归宿,才不枉……”边说着,眼圈微微红了。
  只听得“扑通”一声,绣蕊直直地跪在地上,“咚咚咚”便是三个响头,抬起头来,已经是声泪俱下:“我这辈子死了亲娘,亲爹还不疼,自打被他们卖了出来,便绝了那份向着他们的心思!可我绣蕊命好,碰上个好主子!奶奶,您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做牛做马都还不清啊——”
  “你起来!”史清婉梗着嗓子,捏着帕子将眼角泪拭去:“明明是件儿喜庆的事情,怎么反倒弄得哀哀凄凄的!”
  唤来小丫头端水,与绣蕊净了脸匀了面,主仆二人继续说话。
  “我想着,这胭脂水粉的事情,连庆一个男子,想必也不大懂;过两日铺面定下来,你便去帮我掌掌眼,免得出了岔子!”史清婉歪着秋香色万福流纹靠背引枕,瞧着绣蕊清秀的面庞,扬起唇畔笑着:“——日后才好相处呢!”
  绣蕊听明白她最后这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颊上好不容易褪下的粉晕眼看着又蔓延开来:“奶奶好促狭!哪里有这样捉弄人的呢?”也不等说道底下的事情,便起身快步出去了。
  “这丫头!”史清婉嘟嚷了一声,自己掌不住地也笑了起来。
  且不谈这主仆两人如何商议决断,史清婉又怎样通过王子腾说了自己的意思,约莫十来天时间,这座唤作“红楼”的胭脂铺子便在彩衣街上开张了。
  那厢正是热热闹闹开张大吉,这边史清婉与王子腾正对坐用饭。忽然史清婉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涌,捂住嘴干呕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王子腾惊忧地看着妻子苍白无力地靠着身后的引枕,转过来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动作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史清婉扭过头来,勉强地笑了笑,正想让他别担心,只觉得嗓子眼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她脸色一变,继续伏在引枕上断断续续地吐着。
  端着盘子准备上菜的小丫鬟站在那儿,上前也不是,后退也不对,尴尬得很,一旁绣芙绣蓉瞧着,绣芙心细,察觉出什么不对,忙挥挥手叫那小丫鬟端菜原路退出去。
  “爷,奶奶,不如叫大夫来瞧瞧吧!”绣芙上前,轻声询问道。
  王子腾才想起来,连忙打发绣蓉出去,叫程峰拿着名帖去请大夫。不过一会儿工夫,便见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夫进了屋子,身后还随着两个垂髫小童。
  “这不是王家贤侄么?”那老大夫瞧清楚屋子里的人,不由得愣了愣,旋即笑了出来:“我只以为是同名同姓,还在想怎生如此之巧呢?原来就是贤侄——”
  王子腾连忙站起来,上前拱手行礼:“原来是孙伯父,小侄有礼了!”转头看向身后一副花梨木苏绣云镜屏风,笑道:“既如此,也无需避讳了,绣芙绣蓉,扶着你们奶奶出来拜见伯父!”
  孙姓的长辈,又是大夫——史清婉眼帘低垂,一瞬间便猜测出这来人的身份。当初在金陵时,与王悦安闲话之际,曾听她提起过,王老太爷去世前一年,曾经患了场大病,险些没一口气过去。后来便是一位已经告老的孙姓太医施针用药,方才续了一年的命。
  “侄媳见过伯父!”史清婉款步姗姗,徐徐行来,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含笑道:“却是有劳伯父了!”
  看着屏风后转出来的女子,孙大夫先是惊艳了一下,瞧着她盈盈走来,举手投足端庄娴雅,裙边的珠玉琳琅丝毫不闻动静,心中赞叹一声。虽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可是看这做派,必定是门风极好的千金小姐。
  “说的是哪儿的话?”孙大夫笑呵呵地被王子腾迎到桌旁坐下:“我都这么一把年岁了,哪里还用得着避讳呢?得了,咱们把脉吧!”
  史清婉听他的指示坐下来,她早就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算算时间,自己腹中的孩儿已经一个月大了,正常来讲,高明的大夫已经可以察觉出脉象的变化。她眼底含着温柔的笑,视线落在旁边满面担忧的王子腾身上,这个男人,不知道要多高兴呢!
  “呀!”孙大夫站了起来,对着王子腾拱拱手,笑得开怀:“贤侄大喜!侄媳妇这是有孕了!必定是个健壮的孩子,我可是不少年岁没碰到这样的强力的脉象了呢!”
  王子腾呆呆地看着史清婉的肚子,今天史清婉穿了件藕丝琵琶襟的衣裳,底下则是纯面撒花褶皱群,腰间用了暗花流纹的束腰,愈发勾勒出纤腰楚楚如弱柳袅娜,谁能想到那盈盈一握之处,居然孕育着自己和婉儿的孩子?
  孩子?!
  王子腾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全然没有平素沉稳自若的模样,他丝毫不顾及一旁还有孙大夫在,一把抱住史清婉,兴奋地转了两圈:“婉儿,婉儿,咱们有孩子了!”
  被他这样好不掩饰的欢喜与激动所感染,然而瞧见旁边捻着胡子笑得促狭地孙大夫,史清婉颊畔飞红,一双星眸顾盼流转,带了几分羞恼,拳头轻轻落在他肩上:“快放我下来,叫人笑话呢!”
  闻言,王子腾忙不迭小心翼翼地将史清婉放下来,看着她的肚子又有些痴地笑了起来。
  看着面前这个愣愣的大男人,孙大夫忍俊不禁地摇摇头:“侄媳虽说身子康健,可是头三个月还是有不少禁忌之事,你身为丈夫理应知晓的。越关还是随我出去,我和你分说清楚——”
  第24章 面圣
  送走了孙大夫;王子腾笑嘻嘻的回到史清婉屋中,瞧见她面色苍白;手里捧着一只素色莲花白胎小盖钟;正皱着眉头;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他快步上前,小心殷勤地从旁边绣芙手中拿过小茶壶,便要给她满上:“婉儿还要么?”
  抬起脸来;眼底波光盈盈;史清婉含恼带嗔地瞪了他一眼,低下头去不理他。
  王子腾丝毫不以为意,仍旧是小意温存,将绣芙绣蓉给遣退出去;上前来给她揉了揉肩膀,笑容满面:“婉儿,可觉得腰背不舒坦么?若是有,可千万得和我说呀!”
  “平日里也没瞧着你这般殷勤周到!”史清婉颇有些吃味地抬手拨开他的手掌,拨弄着手腕上一枚朴素的镯子,嘟嘟嘴:“果然是母以子贵,说的半分都不假!”
  王子腾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把媳妇儿惹得不开怀了。想方才孙大夫说的话,他赶忙轻手轻脚地将史清婉搂在怀中,宽大的手掌捉住史清婉纤软若无骨的柔荑,相叠着附在史清婉的小腹;王子腾在她耳畔悄声温语:“婉儿,我的好婉儿,你不喜欢我喜欢这个孩子么?”
  这句话说得拗口得很,史清婉一听,莫名地便想起了曾经听过的那个循环语句;她方才不过是瞧着王子腾的反应,觉得有些别扭罢了,此刻已经差不多回转过来,脑筋一转:“那你喜欢我喜欢你喜欢这个孩子么?”
  这样一句话入耳,王子腾笑了起来,在史清婉肉肉的、凉凉的耳垂上,故作惩罚似的轻咬一口:“促狭!”
  再次确定了妻子是真的怀孕了,王子腾突然觉得人生圆满了许多。他看着妻子平平坦坦的小腹,仍旧觉得不可思议,想到九个月后,便会有个小小的、玉雪可爱的小娃娃出来,他就忍不住笑眯了眼。
  关于孩子的性别,夫妻俩却是心有灵犀地一致期盼头胎是男孩子。照王子腾的说法,才一个月大就健壮活泼,若是个女孩子,岂不就成了男人婆?此话一出,顿时惹得史清婉一通粉拳,是又好气又好笑。
  ……
  这一日,是王子腾又一次休沐之后的轮值。
  他一身铠甲站在重霄宫殿后,这里是上书房所在地,皇帝日常处理公务的地方,因此戒备森严,五步便是一岗。不过因为王子腾是初来乍到,因此殿前的位置暂且还是轮不到他的。
  “王侍卫,随杂家来一趟,陛下要见你呢!”
  王子腾正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突地耳中落入这么一声非男非女的尖利嗓音,被刻意压低之后带了些颤抖,听得人寒毛一炸。不过,王子腾已经习惯了这道声音,不,该说这宫中之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转过身来,王子腾冲着来人抱拳施礼:“有劳安总管了!”并不多嘴问事情原委,便跟在这安总管往回廊上走去。
  安福瞧着这人不骄不躁,冷静自若的样子,暗暗点点头。他作为皇帝近侍,早就看惯了旁人谄媚趋势的嘴脸,朝野宫内,遑论是大臣妃子,一概都如此,这王子腾能做到这样,便是装出来的,能叫自己看不出端倪来,也算是厉害了。
  “臣王子腾见过陛下!”
  徒高程坐在书桌后面,正翻看着一本从江南来的密折,听到下面的声音,抬起头来。一双凤眼眯虚着,端详着底下跪着的人,半晌后,微微一笑:“爱卿起来吧,安福,赐座!”
  王子腾颇有些战战兢兢地坐了半个凳子,然而他素来便性子沉稳,加上此番大概也猜测到其中的缘由,心中有了底儿,看起来倒是不卑不亢。
  “爱卿这些日子在龙禁尉,任职可还顺利?”端起安福奉上来的香茶,徒高程心情放松下来,嗅了嗅那袅袅上升的水汽中夹带着的丝丝茶香:“说起来,朕对爱卿还有些印象——几年前,朕微服私访的时候,曾经在茶楼遇见过爱卿和伯锲相坐对饮呢!”
  在脑海中搜寻了半天,王子腾也没想起来这桩事儿。毕竟,几年前他与陈禹徳常常一块去茶楼,旁人是喝茶,他们则是饮酒,算来几乎是隔着两三天便会去一趟,哪里能记得那么多呢?
  徒高程又问了几句家长里短的话,王子腾一一捡着答了。
  “爱卿觉得朕之四子如何?可为纯臣否?”
  听了这如同晴空响雷一般的问题,王子腾方才因为徒高程言谈温和而升起的一丝懈惫顿时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瞳孔微缩,一下子从凳子上滑下来跪在地上:“请陛下恕罪,皇子们皆是龙章凤姿,臣不敢妄言!”
  “起来坐好,朕恕你可妄言一二!”徒高程咀嚼着方才他口中龙章凤姿一词,瞧见他跪在地上深深藏着头的模样,不由得失笑,挥挥手,满不在意地说道。
  王子腾慢吞吞地重新坐回到凳子上面,考虑再三,想起那天将四皇子送回到自然居后,妻子的一句感叹,斟酌了半天用词:“臣并未与四皇子有什么交往,不过想来四皇子自幼受陛下教养,上有长兄爱持,定然懂得手足和睦友爱的道理!”
  手足和睦友爱——徒高程愣了愣,此番才正视起眼前的这个小侍卫。
  论说起自己的子嗣之中,他最宠爱的是四子徒文憧,五子徒文憬,因为这两个孩子是自己心爱的女人诞下。然而他们俩年岁尚幼,因此自己最看重的却是长子徒文慎;这个孩子襁褓之中便失了母亲,因此几乎是由自己一手带大的,他身份尊贵,既长且嫡,聪颖慧伦,文武双全,所以,自己方才在他束发之年大告天下,封为太子。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