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怀疑一切      更新:2023-12-25 13:55      字数:6011
  1
  结果可想而知,根本无须等到选举开票完。
  因为进入下学期后,或许是习惯使然,每当说话时,隔壁的他始终都会将大半身子往阿信的方向探出。
  「是我叫大家投票的。」
  身为上学期班长的他,一面拨动修剪整齐的浏海,一面在阿信耳边低语。
  「所以你绝对是下一任的班长。」
  阿信并不想成为干部,虽然他知道班上有些「朋友」非常渴望成为。也不知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每当
  阿信被选为班级干部时,附近的阿姨都会消息灵通地向他道贺。
  但升上小学高年级后,成为干部只是徒增困扰而已。
  尤其是今年…弟弟庆太也升上了一年级,所以阿信希望放学后,尽可能避免被老师差遣或参加学生会议
  。
  「听说班上只有我一个。」
  第一学期上到一半,弟弟带着满是画叉的考卷回家时,阿信相当惊慌失措。
  「老师说,班上只有我没在国字旁边注音。」
  一脸满不在乎表情的庆太,高兴地喝着阿信为他准备的果汁牛奶,然后继续悠哉地说着:
  「哥哥,我想要脚踏车。我们一起跟爸爸说,好不好?」
  代志大条了。阿信心想。
  若不好好养育弟弟…不好好教育他的话,就糟糕了…会被带走的!
  于是,阿信告诉弟弟,脚踏车的事他会拜托父亲,条件是要每天一起读书。
  幸好庆太最近总算追上进度。弟弟的级任导师是一位相当资深的女老师,她在上学期的成绩单上盖了个
  「很用功」的章,其它项目则是「普通」。不过阿信不喜欢意见栏的评语。
  「心浮气躁,偶尔我行我素,以后别再打架了。」
  不利庆太的言语刺伤了阿信的心。只要有人说庆太不好,阿信就会非常痛苦。
  对成绩单丝毫不感兴趣的弟弟,躺在客厅沙发上,专心玩着携带式的电动玩具。
  「庆太,你跟人家打架了吗?」
  庆太「嗯」地回答一声。
  「可是我没有输喔,哥哥!」
  「你没欺负弱小吧?」
  「嗯!」
  庆太回答。不过游戏似乎输了,于是他又接着大叫一声。
  「那就好。」
  阿信知道这不是谎话,庆太不可能是坏孩子。那位导师在某方面的观察,似乎并不客观。
  她过分在意庆太没有母亲一事,阿信对此很不以为然。
  庆太有父亲,而且还有我啊!
  在家庭访问时,阿信一面从客厅门缝中偷看,心里一面这么想着。
  「到下学期,体育以外的学科也要多加油喔!」
  说完,阿信当晚做了拿手的咖哩饭,庆太非常高兴。阿信看他高兴的样子,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
  这样就行了,一定可以的!
  这样就可以了…
  阿信一脸漠然,并未思考何以有如此强烈之情感,只是在心中不断重复这些话。
  「你看,城山信,果然是你,我说的没错吧?大家都投你!」
  阿信深感为难,但在对方的簇拥下,只好走到教室最前方,与同样当选的女同学并排在一起。
  「东田同学,这样可是违反选举法的喔?」
  年轻的导师边笑边说了说这位她特别喜爱的优等生。
  在全班的哄堂笑声中,只有阿信一脸无奈地站在讲台前。
  他似乎想让阿信高兴,这点阿信很清楚。
  他并不是讨厌的家伙,甚至还可以说既亲切又温柔。升上五年级后,学校便开始分班。当时他是最初在
  出席座位表上,与阿信毗邻而坐的人。之后虽然换了几次座位,但他总会坐在阿信隔壁。有人缘、脑筋
  好,再加上懂得窍门,使他能轻而易举地取得自己想要的座位。他的确是个「好家伙」。
  他给阿信自动铅笔的笔芯。
  铅笔盒中的自动铅笔,有一天阿信忘了装笔芯。
  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阿信,于是向隔壁的他开口借笔芯。他二话不说,爽快地给了阿信一根笔花,阿信也
  向他道谢。接受别人的帮助或借东西时,道谢是理所当然的。
  接下来,不见了橡皮擦,然后是红色铅笔、三角尺。他每次都会很爽快地借给阿信,有时甚至还表示他
  「刚好」有两个,然后将新的给了阿信。
  有一次,阿信忘了带国语课本。
  阿信记得明明有对照功课表准备课本,心想一定是忘了放进书包。于是那一堂课,他将桌子并过去跟阿
  信共看课本。
  回家后仍然没有课本的踪影,到处拔都找不到,阿信一度以为是遗失了。
  阿信在告诉老师后,下一堂课也跟他并桌上课。
  「没办法,只好到学校指定的书店去买了。」
  阿信说完后的隔一天,他就给了阿信一本全新的课本。
  「我替你买了。」
  他对阿信说。
  那时候就该注意到才对。阿信想。
  「我特地为了你,跑到另一区的书店去买!」
  他轻轻摸了摸阿信的手肘,继续说着:
  「你为什么都不会黑呢?其它家伙全都晒得黑漆漆的,连女孩子看起来都一副脏兮兮的模样,你竟然是
  粉红色的!」
  「…我也不知逭。」
  阿信倏地抽回自己的手。
  「只不过稍微碰一下而已。」
  「…对不起!」
  阿信有点后悔避开他,他似乎对此很不高兴。
  不管怎样,让别人不高兴总是不妥的。可是,方才那一瞬间的行为,确实让阿信浑身不舒服,而且想甩
  开的感觉油然而生。
  最近这种感觉经常袭上心头。
  「泽谷老师每次都只教城山同学毛笔的握法!」
  开始上书法教室还不到两个月,有一次阿信在准备回家时,听到几位女孩这么说。
  「好象从后面紧紧抱住一般,手还这样盖在他的手上呢!」
  女孩们吃吃地笑着。
  书法教室位于六层楼建筑内。
  受聘为讲师、状似中年的他,在自我介绍时,表示自己过去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后来辞去工作到这书法
  教室任教。
  文静、纤细又俊俏的阿信,由于写得一手好字,因此在书法教室里也人气旺盛。
  可是少女们的眼与口并不饶人,她们继续不安好心地窃窃私语。
  「从后面紧紧抱住一样!」
  「一定有接触到!」
  一连串吃吃的偷笑声响起。
  「老师一定是喜欢城山同学!」
  「喜欢!」
  「喜欢!」
  不过是接受指导而已。
  老师温柔的手包住阿信握笔的手,身上有淡淡的烟味。阿信一直认为偶尔触及脸颊的灼热气息,与身后
  传来的体温,都只是纯粹的指导行为。大家同样都接受这礼貌又温柔的指导。
  老师既敦厚又温柔,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他很亲切。
  「只要使用好的毛笔,一定能更上一层楼,你很有写字天分!」
  他接着说:
  「我送你一支吧!」
  才说完,教室内便响起男同学的抗议声。
  「好诈喔!」
  「老师,我也要!」
  「我也要!」
  喧哔声此起彼落。
  「被那样摸不讨厌吗?而且还经常摸头呢!」
  「总觉得很恶心!」
  「城山同学!」
  阿信认为那是指导。
  尽管并不特别厌恶被触摸,但恶心的字眼令阿信相当困惑。
  他也不讨厌老师夸奖似的摸头举动,因为他喜欢被称赞。
  这些全都是指导,不是吗?
  「喜欢!」
  那是什么意思?
  他难道不可以有高兴的感觉吗?
  自己并非「喜欢」,只不过认为他是个好老师、温柔的老师。阿信对喜欢的字眼相当困扰,他无法对「
  喜欢」有任何响应。
  ***
  东田一定是喜欢自己。
  阿信心知肚明,可是无法回报时,该如何是好?
  阿信再次向生气的友人道歉。
  「对不起,我刚才只是吓了一跳!」
  「只是摸一下而已。」
  「就因为你这么说,所以大家都很感兴趣地跑过来摸我。」
  「…咦,是谁…?」
  「很多人。」
  阿信举出好几个朋友的名字。
  「虽然只是耳垂,我不会放在心上,不过…」
  「那些家伙没有权利这么做!」
  他突然气愤地怒吼:
  「我给了你很多东西,对你也很亲切,对不对?那些家伙什么也没做!」
  他神经质的视线飘向教室后方,瞪视着一群吵闹的同学。
  「我妈妈说过,只要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你好。她经常这么告诉我,所以想得到别人的善意,自己必
  须先善待别人。我曾写成作文,老师看过后非常夸奖我!」
  他自信满满地对阿信说,希望得到认同。
  阿信并末点头。他继续对阿信说:
  「对了,城山信,下次来我家吧?有人送我铃虫的幼虫,可以分你几只。听说天气再冷一点,他们就会
  发出很好听的叫声喔!」
  2
  「我以为如果是照相机的话,你应该就会收的。」
  他好象这么说过。
  「最近你说不需要我给你任何东西…所以我想贵的东西应该没问题…」
  我以为你会喜欢我给的东西。
  我全是为了你…
  「对方的母亲说,你从东田同学那里…拿了很多东西。」
  导师一脸疲惫,口气沉重地告诉阿信。
  老师休息室的一角,阿信坐在她面前。阿信注意到其它佯装若无其事的老师们,与时而鞠躬行礼进来的
  学生偷偷瞄向自己的视线。
  「你拿了,对不对?」
  「…是的。」
  阿信诚实回答。
  「拿了什么东西?」
  阿信也据实回答,他从未想过这是不可以的行为。
  令他害怕的是…不,令他讨厌的是后来的过程。
  所以决定拒绝他给的所有东西。
  不需要。
  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有趣的漫画、营养午餐的布丁、新的笔记簿、珍奇的化石,我全都不需要。再也不需要了!
  不想要了。
  阿信一面在心中大喊「不要连『善意』一起给我了」,一面对他说:
  「我什么都不需要。」
  「那么,你并没有叫东田同学带照柑机来啰?」
  「他这么说的吗?」
  「…东田同学没有说,不过…」
  导师欲言又止。
  「我有点担心…事情并没有闹大,东田同学的母亲立刻到店里说明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