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作者:不是就是      更新:2023-12-19 19:49      字数:4817
  十二月的尾巴上,下了这一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天寒地冻,没法不叫人套上厚重的大棉袄。可唯独苏贤例外,整天穿着两件毛衣到处跑,简直要风度没温度,同一寝室的哥几个看着就觉这小子可怜,几次三翻主动要求捐款捐物,可那小子就是不稀罕,坚决不接受国际援助。
  安朔看不下去,不能放任那小子这么寒酸自己,逮着他就质问,“苏贤!那么冷天,你就穿那么几件糟踏自己算怎么回事儿?”
  苏小无赖一挑眉,“靠!你以为我愿意啊?哪儿知道这天能冻成这样?我压根就没那么厚的衣服。”——仗着自己身板硬,到哪儿都是这两层皮。
  “没你不会张嘴说呀?”
  “操!跟你说顶个屁用!”苏贤吹胡子瞪眼,前些天刚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就巴望着老娘给自己寄点现钱,谁知道刚聊上几句,她老人家就喜滋滋地跟自己说家里头刚买了一台空调机,得好几千,掂量自己家那点经济实力,苏贤听完就没把话说下去。
  “怎么没用?明个就上商场给你买件新的去。”
  “啊?”苏贤眨巴着俩眼睛,心里头乐呵表面却装作为难的模样,“不好吧……老花你钱我不踏实。”
  “得了吧你!”伸手就掐那小子的脑袋瓜,“就你还能不踏实?早把我兜里的钱看成自个儿的了吧?”
  “靠!!胡说八道!你这是人生攻击!这么没骨气的事儿我也能做的出来?大不了老子欠着你今后一块儿还。”原则性问题哪能马虎,气急败坏地把脑袋往边上挪。
  扑哧笑出声来,没想到这小子还真较真起来了,“行了,逗你呢,咱俩的帐早算不清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呀?”
  第二天就跑了商场,苏贤跟场子里逛了一圈,最后看上一件黑底的外套,可姓程的小子愣说他穿黑的不合适,苏贤能听这小子的嘛?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身上套,站在镜子跟前摆了俩pose。
  最后还是拗不过这小子,安朔往柜台上一站,掏了钱,“小姐,拿两件这一款的。”
  苏贤侧着脑袋,“靠,要俩件干什么?”
  “因为有俩人。”程大少干脆利落地答。
  “什么?”苏贤俩眼珠子咕溜一转,明白过来,“我靠!你小子不是想跟我买一件一模一样的吧?你也忒没个性了你!凭什么呀你?”
  “不凭什么,就凭是我付的钱。”
  “操!!不讲理!”
  付完现钱,程大少就让苏贤把衣服给套上,自己也把身上的那件换了,也不忙着回去,拽着苏贤的胳膊就朝商场楼上跑。
  苏小无赖跟着后头,总觉得怪别扭的,掐着程安朔的手心,“靠!你他妈给我停下!人家小情侣才穿这样一模一样的衣服上街,咱们这算什么呀?多别扭!”
  “哟,你脸皮什么时候变那么薄了?”伸手就掐那小子冻得发红的小鼻子,“放心,这儿没人那么无聊猜忌咱俩的关系。”
  “靠!”苏贤那眼睛立马就瞪得就跟电灯泡似的又大又亮,笑眯眯地凑到安朔跟前,“那你说咱俩现在算什么关系呀?”
  “你刚自个儿不是招供了?”
  “操!我他妈是要你说!!”
  程大少望着那小子黑漆漆的眼珠子,顿了半秒,满脸严肃,苏小无赖仰着脑袋就等这小子发话呢。
  熟料,等了半天——“你踩着我脚了。”
  苏贤当场就没摔趴下,这小子一到关键时刻就想着法子拐弯抹角,气得呼哧呼哧,“靠!王八蛋!我踩死你!!”
  你追我赶地折腾到电器柜台,苏贤满头大汗地坐在楼梯口喘着热气儿。程大少站在柜台跟前磨蹭了好一会儿,等了半天才提着个袋子回来,“喂,给你的,拿好了。”
  “什么呀?”
  “你不是夜里头嫌冷睡不着嘛?”把东西递过去给那小子,苏贤边走边往兜里瞅,忽然就乐呵上了,“嘿嘿……电热毯呀?你怎么知道我晚上睡不着呀?”
  “就你这么点芝麻绿豆的事儿,我哪样不知道?”
  把东西怀揣在胸口,心里头暖洋洋地开了花,苏贤忽然在那小子耳朵根上啾了一口,“嗷!你一特务!”
  走出商场的时候,俩小伙子的手心里拽着对方的手,元旦前夕的大马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到处洋溢着过新年的气氛。
  北风吹着光秃秃的枝头,然而寒气却隔着厚厚的外套,怎么也没法侵袭,
  ——不是不温暖的。
  转眼就到了元旦,天气依然那么冷,但所有人的情绪都是那么高涨。班里除夕夜聚在了一块儿搞联欢,沈大美女的主意,人家到底是外联部的大干部,什么程序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节目一个接着一个演,先是张昊上台秀了整套中国功夫,台下兄弟们全看得目瞪口呆,底下要数王超最爱起哄,当场一挽袖子管就冲上台去要跟人单挑独斗来个余兴节目,张昊一不留神没掌握好力度,就把那小子给踹地上了,笑话不断;小丁牛仁演了一段相声,苏贤在底下笑得前仰后合,愣是把边上坐着的程安朔给挤到椅子边上,就差推下地了。
  晚会刚过了一半,沈静忽然神秘兮兮地搬出一个小箱子,据说是抽签用的,一会儿男生都得上台来摸张签,摸着谁的就得跟对方跳舞,底下顿时嘘声一片——这抽签就像变相配对,大家心里头一算计,班里男生比女生多出四个来,那箱子里头准有两张签上写的是男生的名,真要万一摸着个男的,多可笑啊?可规则还是无论你摸到谁要是不跟人家跳舞那就得罚给人家唱首情歌,多损啊这招?
  苏贤轮上去抽签,捏着手里那签满头大汗,神秘兮兮地撕开一条缝,脸色忽然一变,鬼哭狼嚎地叫了一声,“靠!!没这么倒霉的!!!”顿时把身边的张昊给吓了一跳,眯着眼睛往那上头瞟了一眼,立马两眼发光,死命拽着苏贤的手,“哎哟!苏贤,我跟你换吧?”
  “啊?你要跟我换?”苏贤大吃一惊,“没搞错吧?”
  “没没……”张昊一把就抢过那纸条,把自己那张塞到那小子手里就跑。
  苏贤低头一看,差点没蹦起来——程安朔,那三个字,闪亮闪亮地发着光——嗷嗷!
  一会儿会场里就响起了音乐,苏小无赖屁颠屁颠地往程安朔跟前一站,程大少仰起头来,“干吗?”
  笑得白牙露一片,“嘿嘿……真巧……我抽着你的签了。”
  “……”满脸黑线,怎么那么邪乎——瞎猫也能逮着死耗子。
  “靠!别不吱声!你要是不跳就得唱歌!”苏贤扯着嗓子,引得满屋的人全把目光汇聚到他俩身上。
  有人喊了一声,“大班长,上吧!阶级友谊可就靠你促进了!”
  安朔顿时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地放下啤酒罐,跟那小子走到场子中央,周围不论男女全都哄笑一片。
  两个大男人,别别扭扭地靠在一块儿,谁都没先挪动一步。最后还是安朔先动了手,伸手就搭上了那小子的腰,苏贤一个激灵,嚎叫一声,“靠!凭什么我跳女步?!!我他妈一男的!!!!”
  安朔一瞪眼,狠狠掐那小子的腰间,“吼什么?不说也知道你是男的!一看你小子就知道左右脚不协调,让你跳女步你甭瞎折腾,跟着我跳就行了。”
  跟着音乐缓缓挪步,右脚跟着左脚笨拙地往前迈,慌慌张张小心翼翼,迎面就是程安朔放大的脸,小心眼儿在胸口扑通扑通地跳。
  ——那小子扬着嘴角冲自己笑,勾搭在腰上的手带了高温,那么肉麻,就像是在自个儿胸口最柔软的地方掐了重重的一下。
  周围那么吵闹,身后传来两声怪叫,“靠!!张昊你踩着我脚板了!!!!”
  苏贤回头——看见王超整张脸都绿了,窃笑不已。
  随即就被安朔揪了脸颊,“说!是不是你搞的鬼?”
  “靠!关我什么事儿呀?那是张昊主动跟我换的签儿!!”忽然,眼珠子咕溜一转,“啊!!!他俩不会是……”
  话刚到嘴边,却硬生生地给程安朔堵了回去。
  ——有些事儿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还有些事儿,则是怎么说也没法说得清道的明的。
  最重要的该是俩个人,心知肚明,眼神明亮,
  有了这些,其实也就足够了。
  窗外忽然窜上了烟火,许多人冲到了窗口,有人欢呼,有人雀跃。
  苏贤拽着安朔的手肩并肩站在一起,火光印满了整个年轻快乐的脸庞。
  七十七、
  过了元旦新年,就是大考。一月底,几乎所有学生都忙乎着收拾行李往家里赶,谁不想早点回家跟家人团聚?苏贤往家里头打了长途,说是下礼拜就跟程安朔一块儿坐火车回去,可没几天那小子就变了卦。
  “今年恐怕没法跟你一块儿回去过年。”那时候,宿舍里头就只剩下苏贤一个人了,牛仁跟丁雄天早订了飞机票回老家了,张昊他爸上个礼拜就开车把人接走了。
  苏贤正收拾行李,被这话呛得直咳嗽,心一沉,“靠!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说变就变?”
  安朔靠在床柱边上,就知道这小子准急,“我爸今早上刚给我打的电话,让我回家过春节,我奶奶人老了,前阵子身体又差了,我爸让人把她给接家里去了……你也知道,我跟我爸妈不常见面。”
  苏贤巴瞪着俩眼睛,忽然就不吭声了。
  安朔走过去,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张车票往苏贤手里塞,“今早上上火车站排队买的,人太多了,好不容易买到张有座的票。”
  “……”
  见他不吱声,安朔又捶了捶这小子胸口,“别不说话啊!要不高兴就直说!拉长着苦瓜脸给谁看呢?”
  “靠!谁不高兴了?”苏贤不跟那小子套近乎,抓起一大把衣服就往行李箱里塞,“我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嘛?回去看爹娘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我不拦你!!”
  “……”安朔苦笑,拽着苏贤的手腕不让他跑,“还说不生气?说话带那么大醋劲儿干什么你?”
  “嗷!”苏贤满脸不在乎地表情,摇头晃脑地答,“大概是中午那糖醋排骨多加了两勺醋。”
  “苏贤,你听我说!我也没说不回去了啊,寒假不还是挺长的?我过完初六就去找你。”边说边帮那小子把衣服全给叠好了再放进箱里,“回家给我老实点待着,别瞎跑,到时候回来别让我找不着你。”
  “知道了,我给你留着我妈做的好菜。”苏小无赖慢吞吞地答话,随即又凶神恶煞地冲他去,“但是你小子他妈的到时候要是敢放老子鸽子我绝不饶你!”
  回家那天,安朔把苏贤送到了火车站,大包小包的行李又塞了满满两袋子,就这样到了车站姓程的小子还不放心,又买了好几包零嘴塞进了苏贤的背包里,上车之前,安朔又婆婆妈妈了好一阵,什么过节不能暴饮暴食,要注意安全,没事儿别跟小孩儿一块儿上街玩烟火,走路看着点地,晚上睡觉小心别着凉。
  那小子当时就气了,“靠!我他妈又不是小孩!犯得着你这么罗嗦嘛?”
  “……”安朔也不气,摸出一张字条塞他手里,“我手机号,有事儿打电话给我。”
  苏贤看了一眼,“哦,就准有事儿才能打呀?”
  安朔一愣,笑了,“没,有事儿没事儿都行……要想我随时随地都能找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靠!想你?别恶心我!还不知道谁想谁呢?”苏贤把号码往包里一塞,“你就等着吧,到时候老子天天打电话骚扰你,看你还敢不敢趁我不在的时候干缺德的事儿。”
  “……”
  一直到火车要开了,安朔才下了车。苏贤坐在窗口看着那小子站着冲自己挥手,那影子越来越小,就快什么都看不清了。
  忽然鼻子跟眼睛一块儿酸了。
  ——其实不想分开,哪怕就只有稀稀拉拉的十多天,都不想。可是苏贤知道人不能那么自私,安朔有爸有妈,有他奶奶,他不光有他苏贤一个人。
  也许今后要走的路还很长,要取舍的事儿太多了。
  情不自禁地抽着鼻子,越发觉得自个儿的眼泪鼻涕要往外涌,赶紧抬胳膊抹脸。
  忽然,眼前伸出一只手,“兄弟……这样忒不卫生了,快拿纸擦擦吧。”
  苏贤没多想,哼哼两声就接了过去,直接往自己的脸上送,忽然觉得那纸头颜色有点不对劲,怎么泛黄啊?
  再这么仔细定睛一看,“靠!!!谁他妈那么缺德拿厕纸给人抹脸啊?”
  一抬头,对上一张满脸堆笑的脸,对面的家伙笑得唾沫飞溅,那脸就是烧成灰了苏贤也能记得,“张昊!!!!你小子他妈从哪儿冒出来的?”
  “什么话?我早就在车上了,看你跟安朔老说个没完没了,哪好意思打搅你们?车开了我才从厕所回来的。”
  “靠!!!你不在家待着坐火车上哪儿你?”苏贤火冒三丈,这小子不是给他爹抓回家了怎么就能阴魂不散?好死不活地给他逮着自己跟姓程的小子娇情的场景。
  张昊挠头,笑得呲牙咧嘴,“嘿嘿……我找王超去。”
  “……”苏贤满额头黑线,原来如此——这小子真他妈大大di狡猾!
  一下火车,苏贤提着行李就往家里跑,后头那张昊却始终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