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
无边的寒冷 更新:2023-12-05 13:39 字数:5536
“我知道你定会活下去的。你要背着我们的命活下去。”
应晓寒看着他。
“这是命令。”霍去病道。
“是。”
第卌八章 清明
元狩六年春。霍去病去世。廿四岁。
没什么征兆,霍去病说他渴,叫应晓寒给他倒水。
回来以后,应晓寒叫他,他已经不应。
应晓寒哭不出来。
应晓寒的爱,应晓寒的恨,只觉得在此刻都消失了踪迹。
亦或者,从未有过?
不去想了……以后的日子还得过下去。
送葬的队伍也是浩浩荡荡一群。应晓寒只是远远的看着。并没有去。
发属国玄甲,军阵自长安至墓地,连绵不绝——这是武帝以殊礼为之送葬。
墓在茂陵。
又到清明。
向来是多雨的。今次的雨很小,不打伞也成。
该去看看他们了吧。上朝归来的应晓寒想。
路上经过了韩府,那个大庭院已经不动声色的易了主。应晓寒轻叹一口气,漫步离开。
走到驿站,租了辆马车去茂陵。
出了宣平门,往东有个青山头,韩说葬在这里,旁边是徐锦怀的墓。
他叫马车夫稍等片刻,自己马上回来。便爬了上去。
徐锦怀的墓是韩说修的,韩说的墓则是东方朔照他生前的意思造的。
前者大气的立在山顶,甚至还有块字碑,密密麻麻的阴文,为徐家鸣不平。
韩说的墓……象以前应晓寒见过的兵冢。微,陋,不起眼。草草写了几个字。
罪人韩说之墓。上面这样写。
东方朔说,这些全部都是韩说生前要他办的,好象韩说就可以遇见自己一定是快要死了一般。
应晓寒在湿草地上跪下,各给他们磕了一个响头。
没有其他,转身离开。回到马车内。
霍去病的墓,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宏伟大气。那些刻在墓上的画面,记录着一个英武而刚毅的霍去病。
应晓寒忽然觉得那么不真实。
真实的霍去病不是这样的。他是人,他也会生气,也会绝望,也会骂人。他并不是整天踏在匈奴的累累白骨之上放声大笑,也并不是永远与将士们和睦融洽没有纷争。
多么虚假,我们后人景仰的,却是如此一个被自行完美了的,虚假的霍去病。可是这种虚假因为流传了前年,而又渐渐成了一种真实。
荒诞吧,可笑吧。
“霍将军,我来看你了。”应晓寒道。
怀中拿出一把匕首,那曾经是霍去病的匕首。在食指划开一道口子,让血流淌下来,滴在新造好的石碑上。
“我这里一切安好。”他说。
然后又离开。
过程中,他没有变换过任何表情。
苍天为证,黄土为誓,我霍去病愿与应晓寒结为金兰,今日歃血为盟,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过去了,过去了,都过去了。
也好,也好。
应晓寒忽然觉得,自己果真已开始苍老。
那年他廿二岁。
这时,也惟有感叹韶华易逝。
又是十年过去。
应晓寒在霍去病的墓碑上已印了十个血迹。
雍门旁那小宅已是不住了,却把韩说的府邸给买了过来,一个人,空落落地呆着,有时候,甚至整天整天躲在那个地窖里。
铜镜里的自己,额头已渐生皱纹,可那东方朔倒是一如往昔,几乎没见他老。
喝酒是照旧的,东方朔的笑也是照旧的,只是应晓寒面上的悲喜,已经看不出来。
那天,还是喝酒,东方朔带来的是花凋。
“这酒,倒是应现在这情景。”应晓寒有一句没一句地说。
如今是暮春,东风亦吹得无力。三月的飞絮在杨柳梢上自然是没了踪影,计算有,也不过是点点残絮。
处处颓败。
“晓寒,有件事情我十多年来从未问过你。”
“说。”
“你老家是何处?”
应晓寒的表情忽然有了些波动,但又回复了平静:“我没有家。”
“果真没有?”
“果真没有。”
“你想回家吧?”东方朔问道。
应晓寒抬起头,看着东方朔。傻傻地笑。
“早就回不去了……”
第卌九章 真相
“你知道我是谁吗?”
“东方朔。”
“废话。”东方朔瞪他一眼,“应晓寒,你从认识霍去病到现在几年了?”
“十四年。”
“好,记性不错。那你记得不记得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与徐锦怀在北地郡的客栈碰到的。”
“对。那是几年?”
“元狩二年。”
“徐锦怀告诉你的?”
“没错。”
听到这里,东方朔大笑,“你知道不知道这个故事哪里不对?”
“你指什么?”应晓寒疑惑。
“随便什么。”
“……不知道。”想了一会,他道。
“年号这个习俗的确是从汉武帝开始的没错,但是初用的年号是元鼎三年,而之前的建元、元光、元朔、元狩都是后来追封的。”
应晓寒忽然想起曾经在历史书上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情。
“所以,那徐锦怀根本不可能知道元狩二年这个词!”
应晓寒听得起了鸡皮疙瘩。
“可是……的确是他告诉我的啊……”
“呵呵,那你现在知道不知道这个故事哪里不对了?”
“难道……这根本就不是历史?”
东方朔笑笑。不答他。
“还有,你是不是觉得受伤的时候根本都不疼?”
的确如此。不光是长门宫前、北地驿站、祁连马车,他给霍去病的墓沾上自己的血时,划开皮肤也没有任何感觉。
“你是不是……”东方朔还在问。
“你……你怎么会……都知道……”应晓寒颤抖地打断他。
“等我说完吧,”东方朔笑笑,“你是不是见到我觉得眼熟?”
“是……”
“最后一个问题,你想回家么?”
“想。”
为什么不想?在这里做什么?
当一个无聊的将军,看着古而有之的吏治腐败,等着武帝后期那人心惶惶的“巫蛊之乱”的到来,等着革詹氏的外戚在数年内被赶尽杀绝?
没有任何期待。应晓寒都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那就醒来吧。”
“什么?”
“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表现是和做梦的情况一模样么?”
做梦……?十多年来全都是梦?
“晓寒!起床!别以为暑假在家就是整天给你睡觉用的!”
妈妈的声音。应晓寒睁开眼睛。
床。自己卧室里的床。
没有电话,只有一台电脑、一个书柜、一个衣橱、一张床、一张书桌以及其他零散的生活用品。
对,这是他的房间。妈妈已经出了门去,应晓寒听到关门的声音。
应晓寒起身下床,开门,看到了走廊,看到了盥洗市和客厅。
进了盥洗室。对着镜子,他看到了年轻的自己,没有衰老的痕迹。
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这一切只是梦!
哈……只是梦吗。应晓寒不知道到底是该悲还是该喜。
徐锦怀,霍去病,韩说,这些人,根本就不认识自己。甚至有些可能在历史上根本不存在。
因为在梦中,自己才会喜欢上徐锦怀,碰上霍去病、韩说。一切在现在看来都是那么的不合常理,可在当时却觉得如此的理所当然。
原来只是梦啊……
打开水龙头,想捧水洗把脸,让自己更加清醒过来。
可是,他见到了无名指上的金戒指。
那对戒指,是他和霍去病一人一个的。直到霍去病死了,另外一只还在那骠骑将军的手上。
第五十章 最终
显然,爸爸妈妈不都能告诉应晓寒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应晓寒糊里糊涂地过了两个月,却还是没有搞懂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转眼暑假就临近尾声,应晓寒收起那只金戒指,锁进抽屉里。
他企图用各种方法让自己回到当时的原先的那个所谓“梦”里,可是从没有成功。
9月1日。开学了。
班长作了无聊的开学致辞后,新的班主任开始点名。
最后一个名字,老师道:“徐锦怀。徐锦怀是哪位?”
应晓寒猛一抬头。
怎么会是这个名字?同名同姓么?
啊,一定是这样吧。应晓寒的头又垂了下去。
但是,没有人回答。
同学们看到应晓寒表情奇怪,便问他道:“应晓寒,你认识那个人吗?”
应晓寒只是摇头。
这个时候,有人敲了敲门,然后推开了门。
进来的是两个男子。
一个很象东方朔,一个……
象极了霍去病。
应晓寒此刻终于想起了为什么他看东方朔那么眼熟了,这个男子就是在两个多月前毕业典礼上坐在校长旁边的男子!只见过他一眼,而且是遥遥相对。
他笑着和班主任解释说那个徐锦怀的名字是搞错了,这个才是新来的孩子,叫霍越空。
越空?穿越时空?这名字谁起的?
那男子对着霍越空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班主任叫霍越空介绍自己。
霍越空看了看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漂亮的名字。
那是霍去病的字迹,绝对没错!应晓寒在心里叫。
“我叫霍……越空,今年20,原来在……西安……念书。”他说得结结巴巴。
妈的,霍去病你扯淡!
“去应晓寒旁边坐吧。”新的班主任说。
他看了眼应晓寒,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然后在应晓寒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喂,晓寒,你们这里有仗可打么?”霍越空轻声道。
是他!绝对是他!
应晓寒捂着嘴狂笑。
放课后,应晓寒问霍越空:“那东方朔在哪里?”
“在另外栋楼的四楼吧。”霍越空指指,“不过他现在似乎叫纪非。”
我靠,那楼不是校长办公室么。
应晓寒拖着霍越空来到那里,霍越空带路,到一扇门前,道:“就是这里。”
幸好,是校长办公室隔壁。
还没等敲门,里面的人自觉地把门开了。
“应将军,进来可好?”还是那种笑容。
“东方朔!你搞什么鬼!”
“呵呵,东方朔?我现在可是叫纪非。不要搞错。”
“少废话,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应晓寒有种一直被蒙在谷里的感觉,愤怒异常。
“应晓寒,你若是读过些史书,应该知道东方朔是什么人吧?”
“好酒,性格顽劣,有妻名细君,爱云游四方。还有什么?”应晓寒不耐烦地道。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不过你可知道时常有人把我比我仙人的?”纪非不禁自得起来。
“有又如何?古来说是先人的多了,老子啊钟离权啊不都是么,未必真是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