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灾
  就要期末考试了，林谧现在把兼职都辞了，一天到晚跑出去自习复习功课。周崎轩则整天粘着他也去复习功课，在图书馆两个人常常面对面坐着。图书馆巨大的落地窗外面就是海洋，他们常常坐在十楼的一个角落里，累了就俯瞰下面的风景，趴在桌上睡一觉，或者相互盯着对方的脸发呆。
  或者他们去厕所。。。。。。搂搂抱抱。。。。。。
  马拉松式的考试终于结束了，然后就是放寒假，一月二十二号，周崎轩亲自送林谧到人来人往的广州火车站上了火车。
  〃回到家记得想我啊。〃周崎轩在车站外对林谧说。
  〃你也要记得想我。〃
  火车轰隆隆地出站，载着林谧的惆怅和周崎轩的注目。。。。。。
  越往北，林谧看到了屋顶上盖着厚厚的白雪，显然是刚下过雪的样子，于是就激动地拿起手机给周崎轩发短信。
  〃我看到雪啦！〃
  〃真好，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雪。〃
  〃真可惜啊，不如什么时候来A市玩玩吧？可以住我家。〃
  〃好，我现在上了公车，虽然跟火车不一样，但也算是体验生活了。〃
  〃不如我们分别来八一八我们旁边的人吧？〃
  〃好啊，我对面坐着一个人，长得很像陈晓春，样子很凶狠，穿着校服，应该是附近的中学生。〃
  〃我隔壁一个车厢坐着一个男生，他长得很帅。。。。。。很像你。〃
  〃哪里像？。。。。。。〃
  〃呵呵，就是很像，说不出来。〃
  〃你跟他聊过没有？〃
  〃没有，车厢太挤了，过不去。〃
  〃那你把他拍下来发给我。〃
  〃我的手机没有拍照功能。〃林谧忍不住在笑。
  〃喂，林谧，你千万不能出轨！〃
  〃不会啦，你放心，车厢真的很挤，我挪都挪不动。〃林谧低着头，手指按得飞快，一个笑容已经浮在了脸上。
  〃喂，同学。〃他对面的一个男生忍不住问，〃有什么事这么好笑啊？〃
  〃没什么，短信。〃林谧拿着手机晃了晃说，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暗了。
  他继续对着手机飞速地打字：〃刚刚我对面那人问我，有什么事这么好笑。〃
  〃那你怎么回答？〃
  〃我总不可能告诉他，我们在说他们的事吧，我就说，短信很搞笑。〃
  〃呵呵，刚刚坐我对面的人也问了我这个问题。〃
  〃你不是说那个陈晓春男下车了吗？现在是谁？〃
  〃一个。。。。。。穿得很暴露很性感的。。。。。。女人。。。。。。〃
  〃喂！表开玩笑啦！〃
  〃我现在正打算问她要手机号。〃
  〃问吧问吧，我不管你。〃
  〃你不在乎我吗？〃
  〃爱的作用是相互的。〃
  〃呵呵，其实我对面坐的是一个老奶奶，穿着薄纱质的很透气的花衣服，下面是一条短棉裤，很暴露吧？很性感吧？很少看到老奶奶这样穿的。〃
  〃切！你耍我！我就知道。。。。。。〃
  早上七点的时候林谧到了家，跟周崎轩聊了一个晚上的短信，手机都没电了，他把手机拿去充电然后扑到自己床上倒头就睡。
  A市。。。。。。还真是冷啊，而且南方又没有暖气，林谧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又开了一阵电热毯，才觉得好些了。
  直到中饭时间，妈妈来叫他吃饭，他发现从被子里面爬起来，真是一件困难的事。
  今年冬天很反常，连在家里呼吸都冒着白阵阵的白气。
  南方。。。。。。B市现在气温还在10度以上，真是暖和呀。。。。。。衣服都只要穿两件，一件长袖加一件外套搞定，到了家，林谧觉得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怕冷，加了两件毛衣，一条毛裤，一件羽绒服，还忍不住地。。。。。。瑟瑟发抖。
  要是有个人把自己窝在怀里就好了。他忍不住开始怀念起周崎轩的俊颜，和他温暖的怀抱。。。。。。
  爸爸说，今年的温度尤其的底，所以温泉的生意特别好，他工作也就特别忙。妈妈现在也要朝九晚五地上班，留下林谧一个人一天到晚守着自己家的房子，准备早中晚餐，无聊的时候就看看电视打发时间。
  后来两天他看新闻，上面报导说今年南方地区暴发雪灾，有N条铁路线不通车，广州火车站滞留了五万人。
  他心有余悸地想，要是自己晚回来一天，也要被滞留在那种地方了臭名昭著的广州火车站。
  第二天，新闻上说湖南境内滞留了大批旅客，广州火车站滞留了10万人。
  后来，被滞留的人数在成万成万地飚升啊。。。。。。镜头上的火车站，简直是人的海洋。。。。。。
  林谧在想，这么多人，那车站的厕所不是挤爆了？
  还好自已赶在雪灾之前回来了，呵呵呵。
  第N天，还是过年前，他早上醒来打开窗帘一看，外面是一片银妆素裹的世界，雪灾终于也侵袭到A市了。
  他出门去买菜，看到树枝上、低矮的灌木上除了盖了雪之外，还结了无数的冰晶，菜市场的菜价一天比一天高。。。。。。
  同学聚集都因为天气太冷而取消了，没什么人愿意出门。
  保持一个姿势坐太久了都觉得冷，林谧看电视的时候把脚窝在电热器上，手上戴着手套，有时候还捧着一个热水袋。
  有一天，他关掉电视去做饭，猛地发现自己忘了戴手套，然后两只手肿得跟萝卜似的。
  居然。。。。。。生冻疮了。
  〃呃。。。。。。我很丢脸，我居然长冻疮了，很多年没长过的，没想到它会卷土重来。〃他跟周崎轩发短信道。
  〃有这么冷吗，看来雪灾真是厉害啊？〃
  〃真羡慕你们B市啊。〃
  〃哈，那早知道你就不应该回去，到这里避灾。〃
  〃不行，我家在这里呢。〃
  林谧听到隐隐约约的钥匙开门声，跑到门边去看，是爸爸回来了。其实雪很久没下了，只是气温低，所以积雪总是化不掉。
  〃林谧，你的手怎么回事？〃爸爸脱下靴子，抬起头一眼就瞅到了林谧的冻手。
  林谧把两只大萝卜手伸了出来给他看：〃长冻疮了，没事，过一会就会好的。〃
  〃嗯，那今天我来烧饭。〃爸爸捞起袖子走进了厨房。
  〃叮铃铃。。。。。。〃墙上的电话响了。
  林谧在原地犹豫着。
  〃愣着干什么？快接电话啊！〃正在利落地切菜的爸爸对林谧吆喝着。
  林谧还是愣在原地没动，回话说：〃爸爸。。。。。。我不喜欢接电话。〃
  〃你没看到我正在切菜吗？接个电话怎么了，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
  林谧畏畏缩缩地伸起一只红得跟香肠一样的冻手，慢慢摸到了话筒，他真的希望电话铃声能在这段时间内尽快停止。
  可惜没有，他把听筒放到耳边，尽量平静地说了声：〃喂。〃
  〃哦。。。。。。是林谧啊？我找你爸爸。〃
  〃爸，找你的！〃林谧边对着厨房大喊边想，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一年以前，他们还住在河边的别墅小区里的时候，有一天林谧接到了一个莫明其妙的电话，让他以后，总是莫名地对听电话有种恐怖感。
  电话那端的人先说出了林谧爸爸的名字，然后林谧还没来得及回应，那边就滔滔不绝地开始说话，至今，那些恐吓的字句，还一遍又一遍地萦绕在他的耳边。。。。。。
  〃林辉，你现在有一家温泉疗养院是吗？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它会在十天之内倒闭，无论你做什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挽救。〃
  〃你是谁？！〃林谧刚问出口，那边就啪地一声挂掉了。
  本来，他还以为那只是一个恶作剧，一句玩笑话，却没想到才过几天，就有传出沐林温泉有上百人泡温泉后中毒，被送去医院急救，林辉因此赔了不少钱，却仍不能挽救沐林温泉的败势。本地报纸争相报导此事，使沐林温泉一下子臭名远扬，温泉从生意红火到门前冷落鞍马稀，没过几天就撑不住了，于是就宣布倒闭了。
  上百号人中毒，一人依据症状的严重陪个几千到几万，也差不多把林家的家底给陪光了。。。。。。
  于是他们家把车卖了，全家从河边的别墅搬到一间很破旧的房子的第二层，是90年代初建的军区大院，里面住的很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虽然房子很老但是整个邻里氛围很和谐很温馨。
  并且从此，林谧再也忘不了那天那个莫明其妙的恐吓电话，再也不敢那么轻易地接下震天响的电话，好像心里从此有了一个疙瘩，难以解除。。。。。。
  〃林谧，想什么呢？〃爸爸的话把他拉回了现实，〃刚刚我一个大学同学来电话说，如果你因为雪灾被困在学校，可以去他家过年，不过还好你很幸运，在雪灾前一天赶回来了。〃
  林谧若有所思地说：〃是啊，今年有很多人被困在学校呢。那个叔叔是谁啊？他住在B市吗？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嗯，应该是住在B市吧，好久没联系了，没想到他还会记得我。〃林辉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很快跳跃到下一个话题，〃快去厨房帮我打打下手吧。〃
  旧识
  一连好几天天气都是阴绵绵的，爸爸说，B市大约有一个月没出太阳了，家里的太阳能热水器都打不着，林谧又很怕冷，就跑到外面的浴室去洗澡。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他手提一只装了衣服和香皂的塑料袋，在冷清的大街上不快不慢地行走着。风很大，刮得他的脸生疼，路上的雪还没化干，污黑的雪泥到处都是，残雪上还印着脏乱的脚印。空气冰冷而且稀薄，每吸进一口，都有种缺氧的感觉。
  等他终于穿过了一条街区，走到浴室门口的时候，手脚都已经冰凉得快要麻木了。浴室门口挂了一块小黑板，上面的粉笔字写着：由于水费涨价，即日起价格调整为每人五块。
  唉，前两天还是三块的，早知道就前天来了，这物价涨得，也太快了。。。。。。
  尽管如此，这间浴室还是生意红火得很。没办法，好不容易来一次五十年不遇的雪灾，才涨两块已经很仁慈了。
  林谧问正搭着两只脚在炉子上看电视、看管浴室的小姑娘：〃现在还有单人间吗？〃
  〃没有了，要等，但是双人间还有一间。〃小姑娘沉浸在韩剧里，都没有看林谧一眼。
  来得真不是时候。。。。。。
  林谧搓搓手，跺跺脚，以促进血液循环，他预备在这里先等一会，看见小小的店里有一个黑色的长沙发，就走了过去。
  〃老板娘，还有空的单人间吗？〃一个声音破空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曾经日日夜夜地萦绕在他的耳边。
  他下意识地转过身，轻轻地喊了一声：〃葛弦。〃
  两个简单的字，包含了太复杂的感情，他像被下了魔咒一样，耳朵里嗡嗡嗡地，曾经那么想念他，现在再见到他的时候，反而慌了手脚。
  大脑一片空白。
  葛弦也暮地朝向他，脸上除了惊讶外，还多了一份隐隐的心虚，是心虚，因为当林谧直直地盯着他的时候，他要略带羞愧地看向别处。
  他没有变很多，装束打扮都和以前类似，只是头发很短，剃成平头，肤色也深多了，他穿得和以前一样随意，留了几个扣子没扣的白衬衫，里面的胸肌若隐若现，磨破了两个洞的牛仔裤，比以前更多了一种痞子气。
  〃葛弦。〃林谧又叫了一声，他曾经千百次的想过自己和葛弦在大街上偶遇的画面，自己曾经疯狂地要追问他为什么他要不辞而别，是他讨厌自己了吗，还是他有了新欢，可是那些打过了千百遍的草稿在现在看来，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两个人就那样呆呆地面对面，半晌。
  〃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去双人间吧！看你们好像都认识的，而且都是男生。〃那小姑娘突然冒出来，赶鸭子似地把他们赶到里面的走廊，〃快进去吧！站在这里很难等的。不就洗个澡吗，想想以前的公共浴室，大家都是‘坦陈相见'的。〃
  他们半推半就地被一步步地赶到走廊尽头的双人间里面，到处都是哗哗哗的热水溅到硬地板上的声音，水蒸汽围绕着他们，越来越觉得暖和，末了，那小姑娘还不忘替他们把双人间的门关上。
  〃这个。。。。。。葛弦，不如你先洗吧，我不看就是。〃林谧不自在地说，看到葛弦的眼神由瞬间的恍惚转为隐忍的痛苦，再转为满溢的炙热。
  然后林谧的手腕突然一紧，一个吻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落了下来。
  一个失败的人，大概很难再出现在他失败的地点。那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容易的事。因为如果再次出现在那个地方，往日的风光与今日的落拓就愈加相得益彰。
  对于林辉，他离不开温泉，可能只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