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没多久，我家就破产了。莫家的突然资助使我们家一下签订好几个合同，本想慢慢扩展公司的我爸，因为莫家，想得到更快更好的发展以至能出口到国外。可惜，站的越高摔的越重——没有莫家的资助后，所有合同一下子都被取消，公司很快就因为欠债而倒闭了。呵，一个公子哥马上就变成了要饭的。”陆宸没有隐瞒，全部托出。
  “那叔叔阿姨还好么？”这么大的事两位老人要受多大打击啊。
  “那个女人走了。”
  季沫没想到从小就是好孩子的人会说出这么不尊敬的话，问：“那个，女人？你妈妈吗？”
  陆宸道：“她不是我妈。”
  季沫诧异道：“什么？”
  陆宸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好好的城里不住，非要跑到乡下么？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做什么事。”
  季沫点点头，从陆宸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们的经济水平不是在一条线上的。那时候，
  陆家是最风光的，只要从城里采购东西回来，都会有一大群人来看个究竟。毕竟有些人就是在村子里一辈子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从来都没有见过。最清楚是陆家买了一台很大的彩色电视机，是多少人羡慕的对象，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可要抽干一条河了。
  陆宸才在小学的时候，他家就有好多妇女来他家里闲聊，有事没事的总喜欢扯到自己家的闺女，那是又贤惠又能干又聪明又漂亮，恨不得所有好的名词全用上了。
  季沫和陆宸坐在树上，是季沫院子角落里的树，她出生前就有了，长得比两人叠起来都高出很多，可惜就是没长过果子。
  ☆36、眷恋分手　失落离别（八）
  可能就是不会生果子的树。陆宸老实地将家里拿来的苹果给季沫。
  胡说，哪天结了果子我就能请你吃了，怎么样？季沫白了他一眼，将他拉上树。
  他们喜欢坐在树上看踏进陆家门槛的妇女，不过季沫对陆宸娶媳妇的事似乎不关心，她从没有拿此来调侃他。
  “我们搬家，其实是为了找人。”
  “找谁？”季沫想到莫冉告诉她的一切，可她还是装作不知道，希望是从陆宸嘴里亲口说出。
  “那个女人的亲生儿子，也就是我的哥哥。”
  “那找到了吗？还有，那你……”她的话语连她自己都感觉到在颤抖。
  “我妈在世的时候，我爸就和她好上了，在外面生了一个儿子，之后我妈死后，我爸就娶了她。而她因为之前被当作未婚生子而被大家嘲笑和唾弃，她便舍弃了自己的儿子。可能良心发现，要去找回来。”
  原来，即使是富贵人家，也不见得事事顺心呢。季沫问：“找到你哥哥了吗？”
  “找到了。”
  “那你们为什么离开？和他一起走的？”
  “没有，他不愿意走。他说他不愿去认一个为了名誉抛弃自己的母亲，更重要的是，他不愿放下一个人。”
  “那现在，你们有联系吗？”她的心越来越沉。
  “呵呵，联系已经不可能了，几年前，他就死了。”
  季沫倒吸一口凉气，陆宸所说的，和莫冉一字不差。
  “你猜到了么？他叫路锡，因为不愿接受陆姓，便取了个谐音。我们离开后，我爸依然一直关注着他，并且不断地补助他，可是，他都不愿意花那些钱。直到有一天，新闻报道他的死讯。”
  她真的希望莫冉是骗她的，可是……
  “对不起……是我……”眼泪如线般掉下来，路锡不愿意走是因为她，路锡的死也是因为她。对不起挽回不了任何事，可她除了能说对不起之外，也做不了其他事。
  对不起这三个字，到底是来安慰自己还是乞求别人原谅？
  “不是你的错，那时候我看见你们总是整天在一起，只有路锡才能让你快乐的样子，所以我选择离开。如今，你身边又有另一个路锡了，而我唯一出生就带来的东西——比别人好的家境也失去了。我现在一无所有，我比不上任何人。”
  “你在说什么呢？”季沫擦掉眼泪，她从来就没有拿陆宸和别人比过呀。
  “不过，我不会放弃的，四年前我选择离开。一年来，我什么都忍受了，也想通了，我想和你在一起，沫沫。”陆宸无比坚定地。
  人的长大，不是随着年龄长大而长大的，是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就成长了。遇到的人和事多
  了，就会懂得对什么样的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这就叫长大——因为自身已经被丢弃了。
  陆宸也在这样子吗？从他熠熠生辉的眼眸里，季沫看到的只有希望和坚定。那些痛苦没有人能与他感同生受，他只能一人扛下，却又能全部化解。他和自己不一样，季沫太胆小，她不敢去面对，就将自己蜷缩起来，把真实的自己埋藏起来。
  他们相同的，也就是以另一面对人。季沫选择了软弱——因为太强势了只会伤害自己和身边的人。陆宸选择勇敢——只有勇敢才能面对一切。
  “你是不是一直利用我，来气陆宸？”即使犹豫过，却还是选择留下来。当时迷茫过，纠结过，不知如何回答。其实季沫想说，是，是因为他。但是，这中间没有爱情。
  有些事情我们本身无法预期更无法控制，就好像季沫快将脑子想破了，也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见到陆宸，以这样的情绪面对他，亲耳听到这样的事。所以，我们只能控制自己，不能让自己沦陷。
  河边的风很大，吹散了季沫的刘海，也吹散疼了她的眼睛。她将塞在口袋的手拿出来，没有手套保护的手冻的红红的。她看着陆宸，说道：“我们都变了，不是么。除了共同拥有的记忆，其他我们都不属于对方的世界了。我们可以回到曾经，但是回不到那时候的时光。可以找到曾经的感觉，却找不到曾经的人。我们可以欺骗自己，却不能欺骗时间。”
  每个人，都会因为自己的愚蠢和过错失去一些一辈子都后悔的事，因为我们永远不懂得满足。
  季沫转过身，眼睛很疼，却没有掉下任何东西。有些事情本身我们无法控制，也无法去改变，就好像我们永远不能让日夜颠倒，让时间放慢脚步。在种钟的无奈下，我们能做的，就是控制自己，改变自己。之后，便无法回到过去，在前进的过程中，我们只能逼迫接受一次次蜕变的自己。
  “沫沫，我一定会办到的。是你，让我坚强地活到现在，我一定要让你留在我身边！”
  多么坚定的话，季沫可能永远无法做到。呵，可是陆宸啊，你已经不需要我教你做作业了呀。
  既不回头，何必迷茫。
  季沫站远了点，看了下自己的画，觉得中间的色彩不够明艳。还得需要修改，她大胆地调了更重的颜色，毫不犹豫地覆盖住之前过于淡的色彩。她的画画风格就是这样，喜欢突出重点，让人眼前一亮。
  突然想到什么事，季沫放下画笔，弯腰打开工具箱。铅笔和炭笔都不够用了，水粉也需要添了。等会放学一并买了，这个月月底要去杭州写生，到时候不够用的话哭爹喊娘都没用，那可是大作业。
  大二之后，班里的同学竞争力也强了些，不再像刚进大学——从黑暗的高三如从笼子中被放到草原般的大学似的。如今初出茅庐的轻狂以被成熟代替，本着拿奖学金的心，当然不能被其他人超越过去。看看依然捧着手机傻笑的小米粒，她很无奈地摇头，还得靠自己呢。
  季沫用手肘子碰碰小米粒的背，问：“今天这作业可是要交的，不打算要分数了么？”大半的时间过去了，她还只打了轮廓。
  小米粒摁了手机的发送键，放进牛仔裤袋子里，道：“沫，我待会回去，告诉你们一件事儿，是喜事哦。”
  季沫道：“行了，你现在的难事就是想想怎么解决这作业。”
  “水粉脏，不想画。”手机是新买的，粉色的手机壳，小米粒喜欢的不得了，怎么可能会把水粉染在上面呢。
  “就知道你，等我画完我来吧。”
  “沫沫真好。”小米粒欣喜地差点没扑上去了。
  信息又来了，小米粒拿出手机，飞快地打了几个字然后发出去。忽然，她抬起头，问，“沫沫，你好久没和零一起了，你们怎么了？”
  “没呢，没事啊，”季沫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修改画，“他忙吧。”
  的确，她和零有一个礼拜没有见面了，是她刻意不去见零的。季沫需要清静，陆宸对她说的，她理了好久才理清。有心事的女人是可怕的，因为她们会把不良的情绪带到生活中，季沫不能当着零的面将有关陆宸的事情表露出来。零虽然不说，可她知道零对陆宸是多么的不友善。
  将画笔通通插进水桶里，季沫伸伸懒腰，画完成了，现在只等着它干了。时间也接近放学，陆续地，几个同学先离开。水粉课的老师每次布置完作业就离开，不会去点名，因为这些作业不到放学是做不完的。
  小米粒别的会忘记，季沫帮她做作业这事就好像欠她钱似的，季沫刚放下笔，她就笑眯眯地过来了。季沫不想把小米粒弄脏，用手挡着前面的围裙，然后坐到小米粒的位置上，开始帮她修改轮廓。
  外面很吵，以至于小米粒叫外卖都要到窗户边上打电话。为了报答季沫帮忙的恩情，她二话不说就帮忙叫了一份猪排饭外加一瓶饮料。
  离放学已经过了二十分钟，同学早走的差不多。几个留下来没完成作业的，心里本就有火，听着外面的吵闹声，不免低低咒骂着。季沫耳朵里塞着耳机，循环地播放着手机里仅有的三首歌，正好唱到光良的童话。这首歌现在很流行，每天下午，学校广播都会播放。
  我愿变成童话里
  你爱的那个天使
  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
  季沫停了停画笔，要
  真能变成天使，这天使也是自私的——明明自己就守护在她身边，她却摸不着看不见，靠着回忆和承诺生活着，是多么残忍啊。
  小米粒似乎也忍不住想去看热闹的心了，跟着另一个生气的同学去看看究竟。而刚出去，她便惊叫起来。
  听到尖叫声，放下手中的笔，季沫也顾不上还围着满是染料的围裙，一把扯下耳机，忙跑出去问：“怎么了怎么了？”
  “沫沫，你看！”
  一群人围在走廊上，对着中间的人指指点点。中间虽被围住看不清楚，可还是一眼就看到他比众人高出的头。
  季沫惊道：“陆宸？”
  ☆37、眷恋分手　失落离别（九）
  中间的男子转过身，帅气的脸上满是惊喜：“沫沫，你真的在这儿。”
  “沫沫，你认识他啊？好帅哦。”小米粒用力地拉扯季沫的袖子。
  敢情小米粒是见他长得帅才尖叫的呀，季沫有些后悔跑出来了，她还不想见到陆宸。
  “沫沫，你好久没来了。”陆宸从人群里出来，走到季沫面前。
  “昂，我这段时间……有点忙。”她回答地很含糊。
  陆宸没多揣测她的回答，转身道：“大家能帮忙把东西拿过来吗？”
  话一出，爱凑热闹的男生都跑了过去，剩下的女生毫无顾忌地对着季沫指指点点。
  每个男生的手里都抱着一盆花，土很新也很松，看得出是放进花盆里的花是刚种进去的。当然，这些花应该是陆宸自己弄的，把边上的枝叶都剪去了，只留下茂盛的叶子和长相好些的花朵。
  一共有六盆，不同的花，都是小时候田野里遍地是的。其中一盆是山茶花，以前陆宸家的院子都是。季沫那时候喜欢的不得了，总让他偷偷去摘几朵。
  “我找了好久呢，都是自己摘的自己种的哦。”陆宸接过茶花递给季沫。
  “种在地里好好的，你摘来做什么？”季沫把脸撇过去，很气愤，陆宸把一切都搞乱了，她要的不是这些，她只是想安静地过完大学生活，然后毕业找一份安稳的工作……她还不想在大学就做个风云的人物。
  “沫沫，人家也是好心啦，收下嘛。”小米粒劝道。至少，人家把六盆花搬到这里也累人。
  季沫狠下心道：“我一点都不喜欢花。”
  “呵呵，你还和以前一样呢，自己的想法就是不会改变。花我会拿走的，周末有空吗？我不上班。”
  “没有。”
  “哦，你什么时候有空。”
  “很久都不会有空。”
  季沫脱下围裙交给小米粒往楼梯方向走去，人群早已炸开锅。此时她多么想有个袋子将脸套住，或者有个地洞她就直接转进去好了——她已经能感受到走在校园受到各种眼神的情景。她本来计划的一切，都毁了。
  “沫沫，你不是说希望我留下来么？”陆宸在后面喊。
  ……
  一天下来，她的事并没有不胫而走。提心吊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