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
一半儿 更新:2023-11-14 16:46 字数:4897
睿亲王 段均:
在被册封为睿亲王的时候,我才方满十五岁,就是三年前我受命歼灭西边来寇之前。我向父皇自动请缨要求带兵出征时,才发现他第一次,第一次将他向来只会停留在太子皇兄身上的目光,第一次在我的身上驻足。
“可是,均儿,你如今只有十五岁而已。”
对父皇初次殷切备至的关注,那时我真有点儿不知所措。
“圣上!回禀圣上!四皇子他长年随同老夫习武功学兵法。虽老夫不才,但四皇子天资聪敏。况且,此役有老夫一同前往。老夫以颈上人头担保四皇子这役定能凯旋而归的。”
在自己的争取及铁老将军的一力保举之下,我成了南昭大理最年少的将军亲王。
十里长亭终须一别,出征在即太子皇兄一送再送。
父皇三宫六院,在宫中的众多兄弟姊妹中,就数我们这一对异母兄弟二人最是手足情深,自小在一起未曾有分离。
“对不起,均弟,本来该出征的应是皇兄!”
在他的声音内,我也听出了种种的无奈:父皇年事已高,让他再劳马征战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朝中的诸位战将大多已经到归田解甲的岁数,无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太子皇兄是国家社稷的支柱,一国之储君更是万万不能出征的。
“不!皇兄言重了!昂长七尺的须眉就应建功立业,志在四方。你是臣弟最好的皇兄,保家卫国是臣弟份内事。”
其实战争,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简单。
它是以血与肉写下的历史,在这场残忍的过程中,我曾经脆弱过,也曾经退缩过,更经畏惧过……
飞虎先锋铁秦,他是铁老将军的幺子,自幼与我共同习武情同手足。铁秦,虽与我一样也同为少年将军,但是他尧勇过人,力拔千钧,百步之内百发穿杨。
在每次冲锋陷阵,他会冲在我的前面,如一兄长般守护着我。
战场上的撕杀来不得半分的怠慢,因为丝毫过失的代价将是自己的生命,而且生存的机会只有一次不会再重来。
这日,初生之犊的我擅自带着一队铁骑妄想直捣敌寇的老巢,不想误中了对方的埋伏。看着身边的战士不顾生死地为我拼杀,看着这些热血男儿为我的错误决策而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
马蹄下的黄沙已经被他们的鲜血染红,被砍断的手、足或人躯干的一些部分布满了四野,一双又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他,他们,他又是多少父老乡亲牵肠挂肚等着归家的儿子、丈夫、父亲。
寒风如刀子般刮过我脸,寒,那是让人毛骨竦然的心寒!
不过又一阵冲锋,身边铁骑仅余下三百人。冷汗已经将的战袍下的内服湿透了,我持着马缰的手竟然也在不断地颤抖着。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惧,什么是最残忍的战争。在我几乎快绝望之际,铁老将军的援兵终于赶到了。
我一勒马缰迎了上去,不想在耳边飞过“嗖”的一声,然后身过传来有人中箭的声响。那么熟悉的声音,我知道那是铁秦。
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我缓缓地回过头去。
原来,我方才只顾着迎着铁老将军的援兵,竟然忘记了防备冷箭。铁秦为了我,不幸胸口中箭。
“铁秦!铁秦!铁大哥!”
望着铁秦创处如泉涌般的鲜血,我的心仿佛在那瞬间被硬硬的撕裂了一般。我正准备勒马回缰赶去营救中箭落马的铁秦时,铁老将军已经横刀挡住我的去路。
可是,铁秦还活着,他已经站起来,硬是把胸口的箭折断了再继续与敌寇拼杀。
“让开!老将军!他是您的儿子啊!他还活着!让开!我要回去救他!”
铁老将军铁青般的脸,只是回头一顾马上就挥着马鞭朝我战马的马身狠狠地打了一下。骏马长嘶一声,疾足而奔去。
“走!少主!来不及了!敌寇的大军已经快将此地重重包围了!走!”
“不!不!铁秦!铁秦!他是您的儿子啊!”
马跑得就象离弦的箭一般快,拉不住缰线,我只能不断地回头叫嚷着,眼睁睁地看着敌军如潮水般将铁秦淹没了……
铁老将军的人马也随后跟了上来,我的马渐渐放慢了脚步。铁老将军的脸上依旧木然,不断在我身边催促着我,
“走!快走!少主!”
“为什么不去救铁秦!”
“少主!少主难忘记老夫讲过失街亭的典故了吗?”
失街亭的典故讲是三国鼎时,蜀国大将马稷刚愎自用在一次战役中误失街,而诸葛亮只忍斩爱将。但是,这次的败仗因我的鲁莽而起,刚愎自用的也是我!
“老将军!可是此役是我的错,该死的是我!是我啊!”
老将军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策马离去,我听到他用沙哑的声音回答说,
“但,铁秦作为少主的先锋将士,他没有及时劝止少主依法也是失职!”
直至我驰近了铁老将军的时候,我才发觉原来在老将军被沙尘蒙污的脸上,有两道被泪水淌出来的痕迹。
原来老将军也并非铁石心肠,原来为了我为了大局他还要将丧子之痛深深藏匿起来。我知道老将军最是偏爱铁秦这个幺子,白首送黑发那是一个极为残忍的事实!
我在那日长大了,这残酷的战争强迫我长大了!
歼敌大捷后,铁老将军上书父皇:要求让我继续在边关镇守以及治理安民。
一战功成,万骨枯。
战争的残酷让我体会人世间百般冷暖炎凉,峥嵘曲折的三载军旅岁月,它将我从羽翅未满的雏儿磨练在一位真真正正的军人。
被我一手训出的睿家军,无不让边境所有的敌寇闻风丧胆,因为已经没有了睿亲王打不败的强敌和攻不克之城池了。
光阴似箭,一眨眼,我在边关度过了三载寒暑,父皇一道诏书将我唤回大理。
自小失去母妃,在孤清的后宫中对我关怀备至的就只有他,太子皇兄了。
兄弟分隔三载,回大理皇城后我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太子皇兄了。于是,将班师回朝大军在城郊安置扎营后,我带着护卫十二铁骑就快马加鞭飞快地往皇宫方向赶去。
风驰电掣,飞扬的尘土中,突然归途上横着一物挡住了去路。我只好急急地勒住了疆绳,尘埃落定才看到原来是一老人家驾驭的驴车断了车轴。
“来者何人,竟敢拦了睿亲王的撵驾!”
我的十二铁骑向来军威撼山所向披靡,挡道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所以他们正在大声地去斥责着挡路人。
“哼!难道你们就没有看到此位老人家的驴车断了轴吗?此乃皇城脚下,岂容尔等放肆扰民!”
说出这句话的是一名翩翩的带冠少年,此刻,他还正瞪一双圆圆的大眼怒视着我们一行十三人。
我的十二铁骑从未被人挡过道,更何况是被对方出言顶撞训斥呢?
我还没有对此有所反应,十二铁骑中的一位士卫就扬起一条鞭子朝少年的头挥去,但他只是把少年玄色的布冠打落对示小惩一下他。
可是,在冠帽被打落之际,我看到的是一头如瀑布般的长发无端放任地直泻而下,那浓的密的,泛着黛色的醉人的流光。
一张牡丹花般的绝色丽容,映着这黛黑的流波。
在我眼神去迎接着这如斯光景的时候,在那初春傍晚丝丝的微风中,纵有千般炽热,都只因为扣人心弦的流光溢彩,令我的心第一次情不自禁地跳了又跳。
我看呆了,原来,那翩翩少年竟然是一位倾国婵娟。
“睿亲王!睿亲王!”
“啊!何事!”
“睿亲王!天色不早了。圣上此刻正在朝门前等着王爷入宫见驾!”
在一旁的铁骑士卫长多次及时提醒下,我方从呆愣中清醒过来。我还是飞身下马,将落在地上的布冠拾起,亲手递还给她,我心有愧意道,
“这位姑娘!对不起了!方才失礼是本王教导无方!望姑娘海涵多多见谅!”
接着我回头吩咐道,
“来人!留下二人在此替老人家修理车轴。其余人等随本王继续赶路。”
之后,我们一众人等就绝尘而去了。
段峰帝:
在朝门看到钧儿凯旋班师归来的时候,心里被种种地的兴奋填满了。
整整三载的寒暑了,他长高了,他魁梧了。他的一举手一投足无不成熟地流露着一股霸气的伟岸。但是看着看着,我的心又突然揪起了,一时间内疚无比。
在人前,我是英明神武的一国之君,大理在我的多年治理下民丰物盛。
但是在人后,我其实是一个失败的人物,十分可笑吧!一个至尊无上的统治者,竟然自喻为一个失败的人。
其实一点都不可笑,因为一直以来,有二字不断左右着我的行事接物。
而此二字就是:‘内疚’!
对于琅瑾被碧痕行刺至几乎伤重而逝,我内疚。
因为无论谁是谁非,那场萧墙浩劫的罪魁祸首是我。所在以多年以来,她是我后宫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妃子,后来我借口铁氏膝下无子祠并立了松儿为储君。
对于奕珩,我也曾经多次偷偷地到沈园看望他,看到他每日生不如死一如行尸走肉般活着,我也内疚。
千错万错一切皆错在自己愚蠢的猜惑及妄信了碧痕的污陷,才断送了至爱的宓婕与至亲的手足,所以对酷似奕珩的松儿,一直,我都是异常地偏爱。
对于长期被忽略、冷落的均儿,让他一人独孤地在边关苦守三载,我也内疚。
数月来,我的身子已经大大不如往昔了,未走数步会就气喘嘘嘘的,或许我也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岁数。
我也不再去想什么高寿福康了,我只想在自己垂暮之年看到钧儿及松儿,他们可以双双守在我的身边就余愿足已。
然而令人感到欣慰的事,钧儿已经逐渐羽翅丰满了,他骄傲地成长了。
为了削弱铁氏一族的兵权,当然也为犒赏均儿劳苦的战功,我大张旗鼓地率领着群臣在朝门前迎接他班师归来。
当着满朝文武及回朝的三军的面,我亲手将军信和虎符交到了均儿手中。
在那瞬,下面的三军呼声雷动、兴高采烈,满朝大臣纷纷伏地道贺,如此我轻描淡写地就把全国四分一的兵力交到了钧儿的手上。
那么加上松儿手上的兵力,大理一半以上的兵力已经掌握在我段氏子孙手上了。
可惜世事无绝对,本以为步步为营的良策却在倾刻间土崩瓦解。一波平息后另一波隐患却浮现出来了。
我才知道,原来变幻才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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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罗敷有夫
(起点更新时间:2004…5…3 22:25:00 本章字数:4256)
娄甄:
数日前来沈园拜访师傅那位气度非凡的男子,他竟然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自认识了太子殿下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南昭大理真是一个藏龙卧虎之地。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的师傅枯木大师是云南最博学多才的人物。因为师傅的丹青、花艺、乐技可堪得上是大理三绝。
可太子殿下的渊博广闻竟能与枯木大师不相伯仲,犹其他的文采诣辞洋洋风雅,连枯木大师也曾出口称赞此是可谓妙笔之下可生花。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日意外的初遇,每每想起都心如脱兔。
那一刻他缓缓向我步来,他细长而温柔的眼睛,充满智慧的光辉,但又匿藏着一丝丝不为人所察觉的忧郁。
他饱含笑意的薄唇,散发着雍容不凡的气度,那是刻意不想道与外人的平凡。
他就是那样一直地缓缓地走过来,向我走来。
在一倾刻之间,那仿佛是被呼唤起来的遥不可及的记忆。在我们二人面对面时,我他竟然不约而同地微笑起来,于是我们都诧异于彼此之间如隔世般熟悉与这惊人的默契。
这日,在湖畔长廊中,我一手执着书卷,心却不在焉。身旁的小蛮她一边无聊地用手梳理着自己书童髻的刘海,一边说:
“小!不!公子!放心!太子殿下他今日一定会到沈园来的。”
“小蛮!你又如何得知!”
“呆子都知道了!太子殿下日日都来沈园,有哪日不至。哎!小!不!公子!奴婢看到你们二人在下棋时,太子殿下他老是在呆呆地偷看你!可又怕你知觉,所以公子你一抬头他就马上别过脸去。奴婢看在眼里可是清清楚楚的,这是不是老爷常说的鼠窃狗偷之为?”
对小蛮的张冠李戴,我实在有一点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