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
尘小春 更新:2023-11-01 19:16 字数:5079
「妳们这样的心态不对。这是有病,有病就不要忌讳投医。粉饰太平是没用的。」正颖在我身边坐下,眼睛看着场中打着球的人们,很清楚地说:「不过既然妳不要我多管,我就不管了。有没有什么别的我可以帮上忙?」
「你不要再刺激她,万一她有再找你,就对她态度好一点……」
「对她好一点,让她有期待?这样真的比较好吗?」正颖站起来,打算结束谈话:「老实说我从来就不想管这种事情,爱来爱去的永远没有解答。这种精神倒不如拿来做别的事还有建设性一点。我要走了。我会帮妳留意房子的事情。」
作者: mingbay (明琲) 站内: StoryLong
标题: 寒假67
时间: Tue Apr 10 11:50:52 2001
「对,你一定是黄花岗七十二烈士投胎的,够了没有?」我随口找着麻烦,突然醒悟:「什么房子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妳还会想继续住那里才怪。」正颖回头很理所当然的看我一眼。「妳就是那种会拋弃一切,切得干干净净,然后找个地方重新开始的人。我们就这样被妳切过,不是吗?」
我沉默的看着他跟学长他们打招呼后走出体育馆。完全无法反驳。
我确实是在找房子想要搬出去。寝室我已经待不下去了。夜半慧的嘤嘤啜泣声总让我们怎样都睡不好,白天精神很衰弱。学姊是那种很乐观的人,她总觉得慧的情况只是过渡期,所以很耐心的陪她讲话开导她。
不过,学姊毕竟不是我。有时睡梦中迷迷糊糊醒过来,看到爬到我床边楼梯上站着,直盯着我看的慧,我会吓得惊叫起来。
「为什么?」慧很认真的研究似的看着我,黑暗中,她的眼睛闪闪发亮,让人很不舒服:「为什么他就是喜欢妳、不喜欢我?我长得比妳漂亮,我的成绩也比妳好啊,我联考分数比妳多三十分耶。我也比妳会打扮,妳也没有漂亮衣服穿了……为什么他还是……」
「我,我,我……」我一直往后缩,直缩到墙边,冷冷的墙抵住我只穿著单薄睡衣的背,让我一直起鸡皮疙瘩,我很少哭的,这个时候我的眼泪却毫不犹豫地掉出来。哽咽着说不出话。「小慧,妳,妳不要这样……」
爱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看到的都是辛苦的、不堪的一面?
「小慧,妳下来好不好?」学姊也被吵醒了,她惺忪着睡眼下床来劝,短短头发有点像小男生的她此时语气里有股坚决和稳定:「不要吵立雯,大家明天都还要上课。妳回来睡觉。」
慧乖乖的听话下了我床边的楼梯,让学姊拉着她走回自己床前。她还在问学姊:「学姊,妳觉得,我比较漂亮还是立雯比较漂亮……」
「都很漂亮。小慧乖,去睡觉明天才会更漂亮。」学姊哄着她上床,回头很无奈的看着一脸泪痕的我。
「那到底为什么他不喜欢我?为什么?」慧还在细声喃喃的问着。「她跟男朋友分手了,那他就更有希望了。我怎么办?」
我的室友,我明丽活泼心型脸蛋的可爱室友,到哪里去了?
我哭得更凶,这一个晚上别想睡了。
那个学期结束前,我在正颖还有学长们一起动员帮忙下,找到房子搬出宿舍。
寒假中,慧的父母来台北帮她办了休学,带她回家。
我没有再见过她。
作者: mingbay (明琲) 站内: StoryLong
标题: 寒假68
时间: Tue Apr 10 12:19:24 2001
等到一个人生活了一阵子之后,我终于开始清楚体会到寂寞的滋味。
夜里常常抱着枕头想念以前宿舍的时光。躺在各自的床上,熄灯之后还在聊天。兴高采烈的聊男生,聊系上遇到的好事坏事,聊学校,聊课程,聊一切鸡毛蒜皮的大小事情。学姊总是突然没声音因为睡着了,我跟慧就很不甘愿的把她叫醒重新加入话题,到后来她总是讨饶,或是威胁说明天我一定又赖床,然后早上又要全员出动使尽各种花招叫醒我……
我想念眼睛亮亮的其实很漂亮但好象小男生完全没有学姊样的学姊,我想念笑起来好甜好可爱的讲到男朋友或暗恋的人脸蛋会特别发光的小慧。我想念那些相伴的日子,我想念一开门就有人喊「妳回来啦」而不是此刻空空荡荡的房间。想着想着眼泪就突然掉下来,枕头总是湿着一块入睡。
上课还是很沉默。对于我的阴阳怪气,系上的同学早已习惯。他们已经自成一个个小团体,我没有意愿也没有力气打进任何一个。偶尔跑回宿舍找已经换寝室的学姊,虽然依然健康乐观的模样,不过,提到我们以前的寝室,她小小的脸蛋也会黯淡下来。
「我没办法住下去,总会一直想起小慧。」学姊会有点丧气的对我说:「立雯,我真的不明白,爱一个人有这么难吗?对方不爱就算了,为什么小慧这么死心眼?」
我也不明白。这边有人爱得死去活来,被爱的男生一个个云淡风清忙他们的功课社团大事业。那间寝室风水可能不太好,先是小芬在那里为爱哭过,然后是慧。赵哥正颖却都是一副青年才俊不受影响的样子。
比较起来,我居然莫名其妙开始怀念起那个为了感情会伤神的亮钧。我想我是受够了这些硬邦邦救国救民无趣的男生吧。
有时空堂真的没事,就在校园里游魂一般闲晃。走着走着偶尔就拣个路边的树下坐着看人看脚踏车。我们学校校地真的不算大,尤其是上下课时分,校园里面就好象鹿港做谯一样热闹。一面看,一面幻想着有个帅哥会突然停下来开始跟我讲话,然后我毫无办法的跟他开始恋爱,我就可以把现实中的一切通通都忘记。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一群群打闹着边走边聊天的人们,或是匆匆忙忙赶着上课的独行侠,也都像时间一样在我眼前流过。
又是杜鹃花开的季节,我拾起脚边一朵艳红色的杜鹃,模糊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一出宿舍看到歪歪倒倒的「立雯对不起」。
「咳!」有人在我面前停下。清了清喉咙。我抬头看,是已经很久很久不见的赵哥。天气热了,他穿著短袖衬衫和深色长裤,手上抱著书。
「啊。」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有点无措,毕竟我躲他们已经躲成习惯,他们也知道。所以像这样正面碰上,是很稀少的第一次。
「我记得不久之前还有人叫我一声赵哥,现在就变成『啊』?」赵哥用他手上的书轻轻敲了一下我的头。「上课不上,妳坐在这里发什么呆?」
「我第七节才有课……」
作者: mingbay (明琲) 站内: StoryLong
标题: 寒假69
时间: Wed Apr 11 12:31:19 2001
「听正颖说妳搬出宿舍了?」赵哥镜片后面有神的眼睛盯着我。「妳那个室友现在怎么样?住在外面一切都好吗?」
吴正颖这个大嘴巴,下次遇到他我一定要狠狠教训他,我发誓。
「妳不要一脸想杀人的样子,正颖因为要帮妳搬家,连开训典礼都来不及赶到。」赵哥轻描淡写的讲着。「有空过来我们社团坐吧,妳现在应该很有空。还可以坐在这里看花。书还有没有在念?」
我想我是太孤独了吧,才会被赵哥那种惯常的冷硬语气下,无法掩饰的关心,给弄得差点掉眼泪。
赵哥对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不管他其它地方再怎么变,这个部份好象从我在山上第一次遇见他以来,就没有变过。刀子嘴的关心。
虽然一切都在变,连我都变了。
人的记忆机制很有趣,一段时间的沉淀之后,记得的不是大喜,就是大悲。很多时候只会留下美好的,自动把悲伤粗糙的滤掉。
我此刻只衷心期望慧的伤口和病情,也能随着时间过去,慢慢好转。
「发什么呆?嘉仪要我问妳的新电话跟地址,她春假要上来玩。」赵哥低头找出笔来就在笔记本的封面开始写字,我乖乖报上地址电话。「住新店啊,房租贵不贵?妳这样早上就更有理由赖床不上课了。」
「我才没有……」我小小声辩解着。住在外面之后反而比较不会迟到,以前住宿舍时还被赵哥笑过「女五到共同教室也会迟到?椰林大道塞车吗?」
「没有最好,大二都快结束了,妳不要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赵哥写好,抬头沉吟了一下,问我:「地址电话可以告诉亮钧吧,他也在问。」
「亮钧他……现在怎么样?」我有点迟疑地问。
「我还以为妳已经完全不关心了。」赵哥淡淡的笑了一下。「他跟宴玲已经重新在一起,现在妳可以不再那么仇视我了吧?」
重新,在一起了吗?
不知道该怎么样解释那种落寞。是我自己不要的啊,是我悍然推开一切,毫不犹豫的拿刀冷静切开所有悬念与挣扎的,我还引以为傲过。为什么还是有那种刀子切到自己心头,被挖掉一块肉的感觉?
我也以为我已经完全不关心了。
原来没有什么是天长地久的。那些花,那些信誓旦旦的保证,那些温柔动听的情话,他的真心,通通都已经蒸发掉了。我以为切完之后是会留下伤口或遗迹的,看样子是错了,这个世界有着我无法想象的复原速度和再生能力吧。除了我。
作者: mingbay (明琲) 站内: StoryLong
标题: 寒假70
时间: Wed Apr 11 12:47:05 2001
傍晚照例去跟强国委员会会员们鬼混。打球打得没精打采的,被小伍学长骂:「妳没吃饱吗?长球不像长球、切球不像切球,妳用点力还可以骗人家说妳在杀球,现在这种只能算喂球。要是在热身我会很感谢妳,现在我们在比赛耶!」
对面小伍的女朋友以及徫升学长配对已经轻松把我们做掉。小伍学长打混双的时候很没耐性,每次都忍不住叫我们女生自己去旁边扑蝴蝶他要认真打球。好不容易今天拖他下来打,结果我打得这样七零八落的,他已经很想揍我了。
「对不起嘛。」我还是没精打采的道歉。「那我不打了,我下去旁边坐。」
「搞什么鬼啊,立雯,妳怎么最近这么没精神?」小伍学长用球拍在我面前挥了挥:「正颖最近又要开始忙辅选,有托我们多看着妳,妳这样我们很难交代耶。」
「我怎么样干嘛要对他交代。」我咕哝着。我要等他放下社团放下功课来关心,大概是要等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吧。「他干嘛老选不烦,去年已经累死了今年还要继续,我真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吸引他?」
「妳不要这样说,正颖很厉害的。」小伍学长抓了脱在一旁的衬衫埋头乱擦一通,一面说。「要不是他,妳以为去年老大可以拿到多少票?今年大论大新都有人想出来选,尤其是大论那个副社长企图心很强。正颖一个人就有办法整合运作到让我们社里的候选人顺利出线,妳想他厉不厉害?」
「我没说他不厉害,我只是不懂乐趣在哪里而已。」我干脆坐在场边地板上,仰头看着其貌不扬身材也不好却依然追得到如花美眷的小伍学长:「如果正颖这么厉害,为什么他自己不出来选,老是在辅选?」
小伍学长笑。露出一口不太整齐却很白的牙齿。「有啊,我们本来要全力拱他选学生会长。是他自己不肯的。他只肯辅选。」
「我还是不了解,搞这些社团啊选举啊有够无聊的也够麻烦,为什么这么多人乐此不疲,玩得不亦乐乎?光一个小小学生会长,你们就要社内初选,然后改革派社团要整合推出一个候选人,跟什么九大打对台……表面上很客气很尊重,私底下黑函批评攻讦一大堆。真恶心。」
「嗳,这妳就不懂了。各社团的理念诉求都不同,要怎样运作整合资源与人脉,怎样用各种有效率的方式把想法表达出来,这些都不是简单的事情。正颖这人,套句徫升学长的话,是将才啊。他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妳应该看他在民初营模会里的表现,跟他一起参加过营队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忘记他,老大就是在那里认识他硬把他抢来我们社团的。要不然……」
还用你说,这种事情我好几年前就知道了。我认识的伟人何止他一个。看学长讲的神采飞扬,我一点劲儿都提不起来。
Parliamentary law、付委动议、效力优先原则、德国基本法第三十八条国会授权、社禁解除、自由之爱……这些东西玩久了不会腻吗?真的很有成就感吗?
我现在只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终于了解为什么小芬会有那样的习惯抱人抱得紧紧的。只是因为心里空虚。
作者: mingbay (明琲) 站内: StoryLong
标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