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
绚烂冬季 更新:2023-10-26 19:09 字数:5025
梅宝见他说的仗义,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说:“你要记到我的账上,我会慢慢还。”
医生说:“那当然。”
梅宝说:“……”看来她想多了。
医生递给她一份报纸,“你可以看看,这上面有这案子的报道。”
梅宝想说她对自己做过的案子从来不想复习,很想不给面子地推开就走,但是刚刚借完钱她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勉为其难地接下来,意思意思地翻看起来。
头版是一个车祸案件,上面有个被剃光了所有头发,嘴上插着呼吸管的女人,青肿的脸上几乎看不清长相,旁边配的题目是“肇事司机自首,受害人仍未脱离危险”。
梅宝想,医生真是个浮夸的人,听他话似乎自己昨天干的那个活必定被各大报纸头版头条报道,结果还不如一起车祸的话题引人眼球。
她继续向法治社会版面翻去,想这样更好,在丛林里生存就要学会隐藏自己。
社会版上果真对那个案件有所报道,但是篇幅极其有限,只是简单地说本市昨晚某工地发现一具尸体,死状奇怪恐怖,疑为变态杀人狂手笔云云。
不知道是刑侦机构谨慎不肯对外界透露更多,还是这份报纸恰巧对此不感兴趣,梅宝觉得这种信息一点价值都没有,她不用在这里找存在感。
她把报纸翻回第一版整理好,放在手边的小桌上,决定是时候告辞。
可是这时候她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安的骚动。
梅宝是个感觉很敏锐的人,有一次在沙漠里搞野外实战对抗,她在的沙尘暴里遭遇敌军,没有护目镜,睁不开眼睛,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听不到人的动静,就是靠着感觉盲打。最后风暴平息,她赢了。
她靠着特有的天赋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危机。但是最近她几乎没有遭遇什么让她动用这种本能的情景了,不知道是不是有所退化,她竟然无法在第一时间找出让她深感焦躁不安的根源,这反过来就加剧了她的不安。
有那么一小会她身体高度紧张,神色也冷峻起来。
医生正背对着她倒茶,似乎感觉到什么,也略僵硬了下身体,却没有回头,只是如常动作,问她:“怎么了?”
梅宝确认那不安并非是对杀气的条件反射,事实上她确信这屋子里除了她和医生外并无别的喘气生物。
而医生……她认真看了眼这笑眯眯的男人……也没有什么问题,他不至于到这个时候突然把她给卖了。
那么到底她在怕什么?
梅宝也不解了,她过了几年的逃亡生涯,时刻警惕追兵从天而降,她担心自己是草木皆兵了。
她略定了定神,努力忽略心中的越发鼓动的焦躁,说:“没什么……我该走了。”
医生送她到门口,殷殷嘱托,让她以后缺钱的话尽管来拿,大家共事一场不分彼此如何云云。
梅宝突然顿住脚步,向医生提了个不情之请,“能把刚才那份报纸送我吗?我回去的路上无聊想看。”
医生绅士地取过来递给她,“一份报纸而已你客气什么,其实我可以给的还有更多。”他冲梅宝挤挤眼睛,却没有收到任何回馈。
梅宝抓过报纸就走。
医生一边喝茶一边打开窗子向下看,梅宝刚下楼就展开报纸,随便翻了翻,便又收起报纸,继续走路。
他一边喝茶一边琢磨梅宝可能是因为什么而突然变得神经质。
3、第 2 章(2)
景彰这两天觉得压力略大。
先是废工厂虐杀案进展不顺利,他主张沿着仇杀的方向追查,可是他们队长并不绝对认同,认为也存在其他的可能性,尚不能定论,所以最后几条线索齐头并进。
景彰知道他们队长的决定无可厚非,但是心里还是郁闷,主要是觉得这样分散了办案力量,凶手很可能有足够的时候湮灭证据或者多方布置,白白错失破案的黄金时间。
可是副队长永远要听正队长的,景彰不幸就只是个刑警中队的副队长。
第二件让他感到不顺心的事是紧接着发生的“雨夜碾杀”事件。
这个案件表面上看起来很简单——监控里面也把整个过程清楚地记录下来,可是真相却错综复杂——因为监控并没有显示但是驾驶位上的司机是谁。
事发后十小时,一位自称肇事司机的人即来公安机关自首,称自己酒驾,当时并不是故意要碾压受害人,只是喝了酒神志有些不清醒,加上雨夜视线不好,他觉得刮蹭到什么东西之后不放心就倒回去看看,结果什么也没看到,所以就又开车走了。
这份供词听起来漏洞百出,解释也十分牵强,经不起技术科现场试验的推敲,可是问题是这个司机的身份——他出身并非富贵,而只是个给老板打工的司机。只是他的老板不并非等闲,而是一方巨贾。
他老板姓荣,家赀万贯,去年曾经做出带领本地商会组织资金远赴欧洲买海岛的大手笔,钱多到通天的人物。
按说老板有权势是老板的事,未必肯惠及司机。可是问题是坊间早有消息称——当时架势肇事车辆的不是司机,而是荣老板的儿子荣少爷,司机只是他们拉来顶包的。
景彰被队长抽调到这个交通案件,他怀疑队长是不认同自己关于“虐杀案”仇杀的推断,不过也可能是他多心——毕竟这个交通案也是难啃的骨头。
治安恶化的结果就是人手紧张,他们队一下子接了这么两个性质恶劣的案件。而且这第二个案件更加具有广大的社会效应。调他来说不定是组织上的信任。
不容多想他投入到这个案件的侦查工作中。
自首的司机一口咬定车是他开的与别人无关,此外就不肯多说。
景彰让人继续审他,自己带上小方去荣老板家做调查。
荣老板一家都在,他本人对于警察的到访也有礼有节。
荣少爷却架着二郎腿一副典型二世祖跩上天的样子。
景彰略微客套之后就直奔主题,询问荣少爷昨晚的行踪,被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荣少爷乜斜着眼,不正经地抖着腿,“你算老几?管的着吗?!”
荣太太在儿子身边紧张地拽拽儿子的衣角。
荣老板低声怒斥他没规矩,然后转头抱歉地对景彰说:“这孩子不懂事,警察同志你别见怪——其实他昨晚一直呆在家里陪他妈妈。这一点家里人都可以作证。”
景彰说:“除了家人之外是否还有别人可以证明?”
荣少爷从鼻孔里哼出声来,嘲讽说:“你SB啊!听不懂话?都说没外出了,别人当然是在别的地方怎么能看到我?”
荣老板瞪了儿子一眼,让他住嘴。
景彰却不以为意,笑着点头说:“荣先生你的公子头脑还是很聪明的,他说的有道理。”他又向小荣说,“我们这次来只是例行公事,不是要找你的麻烦,希望你能理解配合。”
荣太太接过话头,积极诚恳地说:“配合配合,只要能证明我儿子清白警察同志你随便问。”
景彰又随便又问了几个问题,这个儿子从头到尾都一副瞧不起警察的样子,如果不是他老子在说不定会指着景彰他们的鼻子骂“扒了你这身皮”。
景彰和小方对视一眼,很有涵养地收下这态度,然后起身礼貌告辞。
警察刚转身,小荣就冲他们的背影比中指,骂了声“SB二百五”。
荣老板待客人彻底离开,只剩自家人,回手就给了儿子一个大嘴巴,打得是分外响亮。
荣太太护子心切一把推开荣老板,激动地喊:“你凭什么打我儿子!”
荣老板无法,只得痛心地说:“你儿子都已经让你惯成杀人犯了!你还护着他!慈母多败儿!他就是毁在你这样的妈手里!”
荣太太说:“我毁他?!是我毁他还是你毁他!要不是你在外面养小三还要和我离婚,儿子会难受到跑去吸毒?!会无缘无故把那个女人给压死?!是你做的孽!要坐牢也是你!我儿子是无辜的!!”
荣老板气得走来走去愤怒地挥舞着拳头,“不可理喻!就是因为你不讲理我才要和你离婚的!和你这种泼妇我一天都过不下去!”
夫妻俩就要大吵起来,荣少爷大喊一声:“行了!不就是死了一个女的!她活该!大晚上的自己送到我车轮下面,我还没嫌她脏了我的车!贱命一条把她卖了都不值我一个轮胎的钱!我就把她弄死了怎么了!我爱弄死谁就是谁!警察管不着!你们也管不着!”
他这番“自由宣言”非但令他父亲震惊,连疼爱他的母亲也倒吸一口冷气,简直像不认识这个儿子一样。
荣老板冷静下来,心情沉重地想自己竟然养了一个冷血杀人犯出来,有那么千分之一秒的时间他甚至想把这逆子交出去法办为民除害了。可是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念头而已——他商海沉浮半生,情妇也保养了二位数的,可是唯一可以确定为他亲生骨肉的儿子就只有这么一个。
让警察把这儿子毙了,他就要断子绝孙,逆子也是儿子,总比没有的强。
男人就是比女人冷静也冷血些,当荣太太开始小声啜泣的时候,做丈夫的已经做好了自己的思想工作,重新接管了局面,招呼妻儿坐下,一家人慢谈。
他心平气和地问儿子:“你老实同我讲,你当时的思维是清晰的吗?还是你吸毒产生了幻觉?”
小荣脸上浮出一点不耐烦和懊恼,“我不知道。”
荣老板叹了口气,“那么如果你没有吸毒,只是单纯地撞倒人,你会——会回去把人杀掉吗?”
小荣说:“我不知道!——也许会。反正我最近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看那些穷鬼每天瞎JB忙我就觉得特搞笑。”
荣老板想教育下儿子,告诉他自己也是白手起家的,原先也是他口中瞎JB忙的穷鬼,后来忙着忙着就富起来了。
可是他也意识到现在才想起来教育儿子是有点晚了。在他忙着赚钱扩大生意在情妇那里寻求放松的时候,他的儿子已经变成了一个性情古怪冷血吸毒的败家富二代。
荣老板瞬间苍老了许多,他甚至已经有点怀疑人生——我到底是为什么才赚这么多钱的?
他想扭转这个局面,想弥补从前犯下的过错了。
第一步,就是要把眼前孩子的官司平掉。
他说:“关于你的想法问题我们以后再谈。这个案子的事,我们一家要抱团,共度难关。”
荣太太也知道这个时候能依靠的就只有丈夫,点头说:“就是,我们终归是一家人。儿子你爸还是疼你的,不会不管你的。你自己也要好好的。”
荣老板说:“现在小李替你顶罪了,可是还不知道他一个人顶不顶得住,看刚才那个小警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荣太太说:“你给他多塞点钱么!”
荣老板摇头,“妇人之见。这个时候塞钱不是说明做贼心虚嘛!——再等等,看看是不是这一路的人。能用钱解决的当然就简单了。不过为了防备万一,我们还是要再留一手……”
小荣少爷很少听到父母当面表达她们的关爱——只可惜这关爱是在这个时候迸发出来,他脸上露出一点不习惯又无所谓的表情,心里却模模糊糊地想——也许我早该撞死个人,这样他们就会都围过来了,他的家就不会散……
从荣家别墅出来,小方忿忿不平地说:“真想揍那个富二代一顿!瞧他那副嘴脸!”
景彰也想揍人,不过作为前辈兼领导是不好那样说的,他沉稳大气地说:“那我们就化气愤为力量,专心办案,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肇事者。你怎么看?”
小方说:“我看八成差不多,我就是没想明白为什么出了这事他小子不出去避风头,反而留在家里等我们上门盘问。”
景彰说:“这个多半是他老子的主意,荣老板可是出了名的老奸巨猾。故作镇定显示清白。”
小方摇头说:“这些有钱人!……可是我还是不理解刚才那货,他干嘛非把人杀了呢?!很多这种肇事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人弄个死透的案子都是因为司机觉得经济利益上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怕担负一个残废后半辈子的康复和生活费用。可是姓荣的不缺钱啊,他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的就够普通人家赚一辈子的了,还是说他把杀人做消遣?”
景彰不置可否,反问:“如果你也有这么多钱,你会怎么做?”
小方说:“……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我现在想想……买套别墅给父母、出门周游世界、买下一块山头办个农场……哈哈!”他乐出声来。
景彰说:“你的想法和大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