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知恩报恩      更新:2021-02-17 21:18      字数:4864
  “这小子分明早已发觉我躲在此处,却不早不迟于此时才出声喝破,显见别有居心,莫
  不是他要设法为顾迁武掩饰,是以骤然出声分开红衣人主仆俩的心神?……”
  他欲待飘身而落,公然在诸人面前现身,又碍于身份,自己贵为堡主,在堡内犹须藏首
  缩尾,窥察他人动静,岂不落人笑话,只是若长久呆在这里也不办法,一时沉吟无着。
  甄陵青怀疑地望着赵子原,道:
  “你不要信口胡扯,想来……”
  她的话旋被残肢红衣人打断道:
  “是不是胡扯,咱们立刻就可以揭破,天风,你跃上树去察看一下。”
  中年仆人天风应了一声,拧肩冲身而起,陡见树上人影闪荡,“呼”一响,那甄定远不
  遑多虑,身子一晃,踏着树梢掠得远了。
  甄陵青脱口呼道:
  “果然有人……”
  天风在半空吐气开声,落下地来,残肢人问道:
  “瞧见了什么?”
  天风摇摇头:
  “那人身法好不快速,我无法追上。”
  残肢红衣人铁青着脸色,俯首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他缓缓道:
  “老夫本预定于今日离开贵堡,目下又改变主意了,芒针毒素蔓延后,经过四十八个时
  辰便是不治之症,那蒙面人若爱惜一命,可于今夜寅时再到石屋来,老夫或者大发慈悲送与
  他马兰毒之解药。”
  赵子原心中暗道:
  “大发慈悲?哼,只怕是另有作用罢了。”
  顾迁武面色连变数变,但仍力持镇静,不使自己发出声音。
  中年仆人天风推着残肢人走了,赵子原忽然想起一事,在后面高声道:“敢问老先生一
  句——”
  残肢人头也不回道:“问吧。”
  赵子原道:“老先生既能够使用马兰之毒,敢问可是来自水泊绿屋?”
  残肢红衣人阴阴道:“小哥儿你话说得大多了!”
  一问一答问,中年仆人天风已推着轮椅绕过花园,走上廊道去了。
  顾迁武朝赵子原投以感激的一瞥,也自转身而去。甄陵青待得他去远,方始转身朝赵子
  原道:
  “看来我是把你低估了,你是个相当可怕的人物。”
  赵子原耸一耸肩,道:“在下但求与人和睦相处,姑娘竟有这种想法,很令我觉得遗
  憾。”
  甄陵青哼了声,道:
  “甭假惺惺了,我难道猜不出你心中所想的么?”
  赵子原微凛,外表他依然不得不故作轻松,道:
  “姑娘贵为堡主千金,呵呵,那知人之明自然是有的。”
  甄陵青道:“你刻意欲挖苦我么?”
  赵子原道:“姑娘多心了,在下焉敢有这个意思。”
  甄陵青改变话题,道: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袒护顾总领?”
  赵子原一昂头道:
  “袒护他?我与顾兄一非亲,二非故,有理由为他袒护么?这话真是从何说起……”
  甄陵青面色一沉,似乎就要发作,转念一想,却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暗哑着嗓子道:
  “你——你心底埋藏有什么秘密,或有什么心事,可不可以对我实说?……”
  说着,脸上不知不觉露出诚挚之色。
  赵子原心中暗道:“说到秘密,我正要打听堡里所有一切不为人知的秘密呢,你倒反而
  先问起我来了。”
  甄陵青低声又道:“只要你对我实说,我……我答应不向任何人透露……”
  赵子原听到对方似乎不是作伪,而又不带丝毫恶意的诚挚语气,便再也不忍心刺伤她
  了,虽然他弄不清楚对方怎会一下子由盛气凌人转为低声下气,他忍不住暗暗地想道:“女
  人真是奇怪,你永远也摸不清她们情绪的变化,武冰歆和甄陵青不都是这个样子么?”当下
  道:“姑娘是太过多疑了,在下何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甄陵青陡然觉得一阵愤怒攻心,满脸涨成通红,可是面对着赵子原略带洒脱笑意的神
  情,不知如何却发作不出来,终于她一跺足,绕过赵子原身侧悻悻而去。
  赵子原望着她的背影发呆,就在廊道上,迎面走来了玄缎老人甄定远。
  甄陵青碎步上前道:“爹,方才你到哪儿去了?”
  甄定远道:“在水轩房里,有什么事么?”
  甄陵青道:“女儿与阿武在花圃中下棋,想不到竟有人隐身树上偷窥,而且阿武……”
  甄定远哼哈一声,截口道:“有这等事?那人拿住了没有?”
  甄陵青道:“追丢了……”
  父女俩边语边行,转瞬已消失在廊道尽头,这时艳阳正炽,园中百花怒放,姹紫嫣红,
  每当轻风拂过,香气随风飘荡,赵子原身处此等情境,不觉心旷神恰,一时将身遭烦恼都抛
  开了。
  万籁俱寂的黑夜里。
  晚风带着凄恻萧索的寒意,呜呜在空中叫号着,夜色如雾,弥漫整个空间,将整座古堡
  给吞噬了下去。
  又是赵子原活动的时候了,他悄悄从上房里溜将出来,匍伏在草丛中,仿佛在等待着什
  么,草梢覆在他的颊上,使得他有又痒又刺的感觉。
  周遭寂静得怕人,偶尔有稀落的促织哀吟交穿其间。
  蓦然,前面小径上足音跫然,赵子原屏息静气,眼睛紧紧盯住量音起处,他心中有一种
  抑遏不住的兴奋。
  月色下,一条瘦长的人影投映的地上,然后“沙…‘沙”声起,那条黑影渐次向荒草及
  膝的幽径移动过去。
  赵子原闷声不响地在后追蹑着,这时风声萧萧,加之前面那人只顾疾行,是以始终没有
  被他发觉。
  那人到一处旷地,打量了地形一忽,自言自语道:
  “役错,就是这里了。”
  他沿着一棵粗可双人合抱的大树,举步东行十步,又转向西行了五步,定下身来喃喃
  道:
  “不过半年役到,乱草都长得这么高了。”
  赵子原凝目望去,藉着淡淡的月色,隐约可见那人身材瘦长,半百年纪,穿着一袭儒
  袍。
  那老儒生哈腰拨开乱草,露出一块方形石板,他环目朝四面望了望,一手握住板上铁环
  用劲掀起,下面出现了一个洞口,黑压压不见其底!
  老儒生轻声向下呼道:“老魏,你在里面么?”半晌不见回应,老儒生急促叫道:
  “老魏……老魏……”
  少时,下面传出一道沙哑的声音:
  “曹士沅!是你么?”
  老儒生压沉嗓子道:
  “我是士沅,老魏,天保佑你还活着。”
  下面那沙哑的声音道:
  “姓甄的酷刑我领教过了,放心,我魏某人生就一副铁铸铜打筋骨,绝对死不了。”
  老儒生曹士沅道:
  “你,你肩上的琵琶骨还被馄钢链锁着?”
  下面那人道:
  “不怪姓甄的毒辣,只有怨咱家自己不争气,连琵琶骨都被挑穿了,瞧我丢人不丢人?
  嘿!嘿!”
  说到最后忽然暗哑的笑将起来。
  老儒生曹士沅默然不语,下面那人笑声一停,又道:
  “奚奉先怎么不见同来?”
  曹士沅低道:
  “你问奚总管么,他已经和苏继飞联络上了,昨夜来过一次,却被姓甄的发觉,所以今
  夜换我潜进堡来……”
  赵子原闻言,心子猛可震了一震,暗忖:
  他提到了奚奉先与苏继飞两位前辈,难不成他们同是一路之人?……
  下面那人“嗯”了一声,道:
  “老曹你打听的事情如何?”
  曹士沅放低嗓子道:
  “有了一点眉目。”
  下面那人声音透出压抑不住的紧张:
  “说说看!”
  曹士沅道:
  “据我探到的消息,姓谢的并没有死!”
  下面那人惊啊一声,道:
  “老曹你又以讹传讹了,当年姓谢的在翠湖做案,杀死司马道元一门后,水泊绿屋的雇
  主立刻又买雇了姓武的与姓甄的两人,去击毙姓谢的灭口,试想一想,姓谢的剑上功力虽
  高,但能在甄定远及武啸秋二人联手下逃过一命么?”
  曹士沅颔首道:
  “不错,除了传说中那几名武林神秘高人外,就只有甄、武两人联手,始能宰掉姓谢的
  了。”
  下面那人沉声道:
  “姓谢的是不是真没有被甄、武二人杀死,姑且不去论它,就以灵武四爵而言,最近就
  有人发现四爵之一的太乙爵宛若神龙一现在芒砀山露过面,谁敢说这几位前辈不在人世?”
  说到这里,他语气渐转沉重:
  “武林之中每逾数十年必有奇才,只因这几个人行踪太过神秘,功力究竟高到何等程
  度,从未有一人见识过,是以连他们生成什么模样,都无人知晓,但知有这么几个神秘的盖
  世高手,便是他们的轶事,传出来的也是绝无仅有的!”
  下面那人道:
  “老曹你不借冒着重重险难,就为了对我讲这些掌故么?”
  老儒生曹士沅道:
  “老魏,我此来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下面那人诧声道:“消息?”老儒生曹士沉沉声道:
  “奚总管计划于近日中联合少林、武当及华山诸派,问罪甄定远,相机救出老魏你,以
  咱们数人之力,不愁昔年那一段公案不被揭破,也好为业已过世的赵堡主尽点心力……”
  洞内传出颓丧的声音: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广
  曹士沅道:
  “老魏,此话是你说得出口的么,你往年的豪气何在?”
  下面那人道:
  “不成,你们万万斗不过甄定远那头老狐狸,再说我这琵琶骨……”
  曹士沅情急脱口骂道:
  “龟儿子的,老魏你别那么窝囊废成么?”
  下面传出一声长叹,曹士沅正待劝说下去,陡闻一道冰冷的语声自左侧不远处响起:
  “好朋友!欢迎光临太昭堡!”
  曹士沅听来人潜到近处,居然丝毫未觉,不禁惊得呆了,他霍然一个转身,只见七步之
  外端端立着玄缎老人甄定远!
  甄定远双目泛出一股凌厉的杀气,道:
  “你姓奚还是姓曹?”
  曹士沅吸一口气,道:
  “姓奚姓曹阁下管得着么?”
  甄定远重重一哼,道:“看来你是姓曹了,那奚老头额上有个刀疤——”
  他晶眸中射出的两道冷电,不住在曹士沉身上上下转动着,续道:
  “老夫杀人之前,照例要问清对方的姓名,也好先向阎王老爷通报一声……”
  正说间,倏然大手一招,曹士沅立觉一股强劲无祷的掌力自四面八方直撞过来。
  曹士沅心中紧张,不敢出手硬架,急切里蹬步向后闪退,甄定远嘿嘿一笑,揉身而上
  道:
  “若你能在老夫手底下走出十招,便让你走吧。”
  他掌法一变,一招飞矢穿心掌,挟着飓风直向对方胸前拍去,曹士沅见他来势猛锐,心
  下大为震骇,只有闪身避开,右手五指一拂,反向玄缎老掌指脉门之上击去。
  甄定远双掌一挫,尖啸之声顿起,俨然有若暴风雨之将至,掌劲徐徐逼近曹士沅前胸—
  —
  曹士沅须发皆张,显见内心的激动,他单掌居胸连划半圆,两人对了一式,那曹士沅骇
  然一呼,身形打了个踬踣,蹬蹬蹬连退数步,到了四步之外,“喀”一声,仰口喷出一道血
  箭!
  甄定远阴阴道:
  “你认命罢!”
  地窖里传出“老魏”的声音:
  “怎么样?老曹。”
  曹士沅举袖抹去唇角血渍,道:
  “没事儿,这一掌还打不死我。”
  下面那人厉声道:
  “老曹,你千万要撑下去广
  甄定远举步迫进,左手一探,又自递出一掌,曹士沅情知要逃也逃不掉,他心一横,挥
  掌迎了上去,刹时双方又干上了。
  赵子原藏身之处距离大远,战况便无法瞧得分明,只隐约觉得两人掌力雄浑,周遭草叶
  被震得漫天横飞。
  他强自捺住一颗忐忑不定之心,起念要悄悄走近一些去瞧个究竟,然而就在这时,忽然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肿上——
  赵子原惊道:
  “顾兄!你……”
  顾迁武按指在唇上嘘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张声,低道:
  “赵兄来了有多久啦?”
  赵子原道:
  “没有多少时候,你呢?”
  顾迁武细声道;
  “小弟么?现在才到。”
  他轻轻抓住赵子原衣袖,道:
  “今早在花圃里多亏赵兄为我解围,犹未谢过。”
  赵子原淡淡道: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顾迁武道:
  “小弟于昨夜闯入石室,行刺那残肢人的经过你都瞧见了?”
  赵子原点点头,道:
  “顾兄的毒伤如何?”
  顾迁武道:
  “那残肢人不是说过,伤者只有四十八时辰好活么?生死有命,老天爷既不要我再活下
  去,我也只有认了。”
  赵子原见他只此一语,便将生死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