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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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是不进球 更新:2023-10-14 10:15 字数:4729
等候许久始终没能见到顔涴歆的记者们好不容易见到乔琳,显然不会轻易放过,各种问题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在保镖的保护下费了半天力气才终于进了大门。
露露一见她赶紧过来,她顺着露露伸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涴涴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在乔琳耳边轻声说:“我刚又看了看,今天的报道都是冲着涴涴来的,几乎都是在挖她父母的事情,还有过分的说到心理问题什么的……”
乔琳走过去,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到了她旁边的沙发上。
顔涴歆对关于自己的报道从来都不是很上心,她太低调,媒体很少有她的新闻,除了作品的宣传和通告报道外,关于她的绯闻和负面报道几乎没有,私人情况方面更是为零。
她想过,走进这个圈子,或许有一天,她一直不肯承认的那个伤口会暴露在众人面前,曾经她以为自己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这一天真的来了,却远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可怕和不能接受,她深爱过,如今释然了,就没什么不能提。
但她从没想过,那个隐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伤疤,那个她拼了命想要掩藏,无数次催眠自己忘记的秘密,会被挖出来以这种扭曲的方式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那么多年过去,甚至她都可以平静的看着曾经那些觉得刺目刺心的合家团圆画面了,她以为自己已经百炼成钢,可以百毒不侵了,殊不知,有的伤,一伤就是一辈子。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爸爸其实很疼我,妈妈让我练琴的时候,我练的手指头都红了,他帮我悄悄地偷懒,然后一起骗妈妈说我都练好了。
他会把我托到肩膀上,让我骑在他背上,会扮大象和猴子来逗我笑,会在我睡前讲童话故事给我听。那时候我觉得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而妈妈总是逼着我练琴读书,小孩子天性爱玩,理所当然的觉得爸爸好。
我第一次听到他们吵架是在小学,半夜我起来找水喝,就听到他们屋子里有说话的声音,那时候根本不知道,那是压低了的争吵声。
记得有一次我拿着满分的考试试卷满心欢喜的跑回家,刚上了楼就听见我家的门里传来很大声的争吵,还有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那天我拿着卷子在门外站到天黑,当我进门的时候,屋子里一切干干净净的早已没有了什么碎片,而他们对我也一如既往的模样,好像我站在门外,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我慢慢长大了,爸爸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总有忙不完的工作让他没时间回家,没时间和我一起吃饭,没时间陪我去郊游。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吵闹会撒娇的孩子,面对他们愈发严重的争吵,我只会躲在被子里一个人偷偷地哭,然后努力让自己变的乖一点,再乖一点。
来T市之前,除了宁宁,我几乎没有其他的朋友,不用去上学的时候我就在家里练琴看书写作业,不用练琴的时候我总会跑到宁宁家赖着不走。我最羡慕的就是她,冉爸爸和冉妈妈感情好的很,从来都是笑语盈盈,容姐姐对我也很好,他们家里永远是温馨的,而我的家里,不是冷冰冰,就是吵闹闹。
因为从来不出去玩,我有了大把的时间练琴和看书,不管是学校的老师还是钢琴老师都夸赞我听话懂事,那时候我看着妈妈脸上的笑容,便会想,她笑了,是不是就不会和爸爸吵架了,可那时候,我已经很少能见到他们在一起了。
曾经我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想要补上他们之间缺失的感情,可每一次都是以失败而告终。我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可老天用一次比一次残忍的事实告诉我,那是我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的缺憾。
那时候的我觉得整个人生都是灰暗的,都没有意义,失望到底的结果就是精神恍惚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就算是在医院里,我都再没见到他们哪怕是伪装的和睦。
骨折死不了人,可我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
我吃不下东西,每天靠营养液来维持生命机能,在我以为自己熬不下去的时候是容姐姐把我带了回来,给了我一丝希望。
出院后我每天逼着自己吃东西,然后大把的时间都让自己睡着,因为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现实。
脚伤差不多好了的时候,那一天午后,我忽然醒了,听到客厅里他们压低的说话声,那是很多年都没听过的他们之间平静的对话。我记得那天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却没什么温度,我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窗外,很久之后听到关门声。
我觉得眼睛睁久了好累,合了一下,然后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坐了起来,拖着还没完全愈合的脚趴到窗户上,那个背影已经走的有些远了,太阳斜斜的快要不见,没一会儿,连背影也不见了。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脚伤好了以后,我每天不停地练琴,连手指都红肿也不愿意停下来。我没日没夜的看书练琴,想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之前落下了一切都补回来,每天活在自己营造的围城里。
我想过,为什么那么疼爱我的爸爸可以头也不回的丢下我离开,为什么这些年他半分音讯都没有,我那么那么想他,为什么他对我没有丝毫的想念和放不下。
我沉浸其中,钻到了牛角尖里出不来,这些话我从来不愿意跟任何人说,哪怕是宁宁。那个伤口一直不肯愈合,只有把它藏起来才能稍微好一些。
那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妈妈有什么变化,也不知道她每天再做什么,只是我需要她的时候,她都会在我身边,直到我要离开她,离开那座城市到T市来上大学。
我不知道那些时间妈妈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后来想起来,其实我挺不孝的,那时候她应该是希望我能在身边的吧,可我却因为自己想要逃避而躲的远远地。
人生在世,原本都是苦多于乐,家里长短,从来就是理不清说不明的,又能说谁对谁错呢?
或许人的本性都是更爱自己一些,所以我只顾自己一个人躲起来,以为是他们亏欠我,可到头来,最受伤害的,还是他们彼此。毕竟曾经相爱过,一起生活过,若不是逼不得已走投无路,谁愿意分道扬镳各自为难。
爱容易,恨也容易,可从爱到恨,中间有多长一段路要走,有多难走,只有亲自走过的人才知道。
上大学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因为曲霏和成烁,连我都发觉自己变得开朗爱笑了,再加上专业还不错,同届里又只有我一个,所以排练和演出都很多。一边是害怕回到那样让我痛苦的环境中,一边是贪恋学校里充实而快乐的时光,于是我借口排练演出很少回家,就算是在不得不回去的假期也是练琴居多,不曾和妈妈多聊聊天说说话,好像只要我们都小心翼翼的不去碰触那些不好的回忆,日子就真的可以平静的过下去。
认识成烁是我人生中的一个意外,他不是第一个对我示好的男生,却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我简单的笑,让我忘记曾经的痛,不再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固执的不肯出来的人,是他让我知道自己原来可以那么重要,他带走了我的自卑,带着我蜕变,宛若新生。
爱可以改变一个人。
因为有他,我渐渐开始接受那些曾经自己连碰都不愿意碰触的伤疤,让我可以有勇气去面对过往,也是他教会了我体谅和放下,让我明白,对于那些过去,只有我自己肯放手了,才能真正的放下,只有放下了,才能放过自己。
妈妈决定再婚的时候其实很犹豫,她已不再年轻,还是我告诉她,我已经长大了,她没有必要再为我牺牲和付出什么,让她开始新的生活。
家人这两个字从来就不代表公平和道理,我们彼此存在在对方的生命中,是永远都无法改变和割舍的一部分。
那些年,即便我因为他们受到了再多的伤害,可他们始终是我最亲的人,我还是希望他们能过的好,一个女人为了孩子已经付出了自己的大半辈子,剩下的人生,就让她自己去走好了。
妈妈再婚后就搬出去了,原来的老房子留给了我,已经没有了爸爸痕迹的老房子,连妈妈也离开了,东西还是那些东西,可终究是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彻彻底底的一个人。
从那之后我就一直留在学校,只有春节那几天的无处可去让我格外的难熬。
曾经我以为他会给我一个温馨的家,哪怕只有我们两个人,只要有他在,我就可以踏踏实实的拥有一个家,可以心甘情愿的守在那里哪儿也不去,可是一切都随着那场车祸而消失殆尽。
那年车祸后,一夜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变了。我因为受伤而失去了比赛的资格又错过了保研的审查,成烁要离开的决定让我以为自己在做噩梦。
从来祸不单行,不仅陪我走出阴霾的成烁离开了,曾经在我绝望时拉我回来的容姐姐也走了。当我看着她生命一点点消失在我身边时,那种眼睁睁看着却又无能为力的滋味,永生难忘。
送走容姐姐,我鼓足了全部的勇气想要挽回我唯一拥有的,也是唯一可以支撑我走下去的感情,可惜我一败涂地。
跟成烁的那段感情让我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原本遇到他让我重新鼓起的勇气再一次狠狠的敲碎了我所有的幻想。
我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发呆,想以前所有的事情,爸爸妈妈、成烁、容姐姐,所有给我温暖让我觉得可以放心依靠的人,统统离我而去,屋子里的钟表滴答滴答走的我胸口疼的很。
每一天我都希望自己睡着之后可以不用醒来,这样就不必面对现实和所有的痛苦。
谁都不知道,我被冉宁拉去公司陪她签合同的那天,站在十七层的落地窗前,我甚至动了跳下去的念头。
人们都说,挑剔如赵晋导演竟然会对一个非科班出身第一次演戏的小姑娘刮目相看实在太难,可对我来说,小夏所有的伤我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想要达到他的要求,并不难。
小夏的戏杀青以后,赵导跟我谈过一次话,那天回去我想了一个通宵,我要找到一个点,才能支撑自己活下去。
决定离开过去的世界后,我回到老房子收拾东西,把过去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封存起来,我过去二十多年的全部,统统不要了。收拾完东西,我坐在地上大哭了一场,然后洗把脸,锁上门,连头都不敢回的离开了那里。
当初看了《守护》的简介,我本能的抗拒,可是晚上却睡不着鬼使神差的爬起来去看剧本。我看着雯雯的提心吊胆好像就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只是我不像她,可以肆意的发泄自己的抗议,用最决裂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痛,我什么都不敢做。
在片场,每一场戏对我来说都是煎熬,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江丽老师的赞赏,那是我用一次又一次撕开自己心底的伤疤为代价换来的,明明痛的要死,还要闭口不提。
我不敢看回放,面对所有人的称赞都想要逃开,夜夜与噩梦为伴的日子几乎要逼疯了我。到现在为止,我都不敢看《守护》,已经千疮百孔的地方,承受不住那份刺激。
这些年,哪怕是我回去,也不过是在容姐姐的墓地坐坐,路过老房子,我连抬头看的勇气都没有。
我真的不懂,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很爱我的他们怎么就可以那么狠心的离开我,一个杳无音讯好像人间蒸发,另一个这些年连电话都没有一个。我连梦里都是他们,我害怕所有会触痛我脆弱神经的画面,为什么对他们来说我只是可有可无,如果我不来这里,如果我不做演员,如果他们在电视上看不到我,不知道我的动向,是不是他们依然可以忍受这个咫尺天涯的分离?还是说,从始至终,我的人生都是一场错误,我是多余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
那些在剧组度过的春节,人人都在打电话送祝福报平安,而我从不难过,至少在剧组里,有那么多的人,还热闹一些,我不想回那个冷冰冰的,所谓的家里去。
这些年,我以为自己已经可以看的下合家团圆父慈子孝的画面,我以为自己早已练就经百炼成钢百毒不侵的本领,可原来是我太高估自己,我放不下的不只是那份爱情,我更放不下的,是那份想有个家的初衷,可以让我在欢喜悲忧的时候都可以躲在里面的家。
我骗了自己那么久,若不是这个藏在我心底的秘密被这样的方式展示在人们面前,或许我还不明白,有些伤,其实是永远都好不了的。”
房间里很安静,顔涴歆的声音仿佛还在回响,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入行五年,除了拍戏,她几乎没再哭过,如今再把伤疤揭开,会流血,会痛,却不会哭了。
乔琳终于知道了她所有的故事,从前她理解却不明白涴涴的一些举动,如今她彻底明白了,于是更加心疼这个一直孤身一人的涴涴。
可顔涴歆明白,就像曲霏说的,听故事的人再感动也终究体会不到故事里的人所承受的那份痛和伤。
顔涴歆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无法缓解胸闷,她缓缓地起身,一语不发的上楼去了。
看着她瘦弱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