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童舟      更新:2023-10-10 17:46      字数:5094
  “阿彤彤呀!别理你爸那位老人家,我们是同一挂的,你叫我和风姊就好。”和风谄媚的嘴脸让人吃味。
  “我是老人家啊……”雷啸天压下她的筷子不让她夹菜。
  她发出不屑嗤声改由左手夹菜,只是不太灵光。“你还不老吗?我跟你女儿一样是十五岁,原始人类的你早该淘汰了。”
  噗地,一桌子人只有她没喷饭。
  “亲爱的,你还敢开口呀!你到底比正常人多生几张脸皮?”厚如城墙。
  “为什么不敢开口?我天生丽质一朵茶花。”她学茶花女歌剧叼起一朵花,只不过她咬在唇边的是一朵花椰菜,还抛著很可笑的媚眼。
  一桌子人全笑开了,为她的“即兴演出”喝采,惹来她不豫的瞪视。
  不过,一桌好菜很快收服了她的怒气,含笑地噎下她口中嫩得快化的牛肉,幸福的表情让雷家两父女动容,不自觉地扬起微笑。
  其实幸福唾手可得,就在他们眼前。
  饭菜也变得美味可口,人人都是美食家。
  ※※※
  “秋彤呀!你爸怎么说,他让不让妈回去?我一个人在外面生活很想念你们父女俩。”
  她刻意强调一个人,眼神飘忽的瞧著一位年轻的售货员,那份活生生的欲望简直要将人生吞入腹,只差没付诸行动。
  正常的母女俩是手挽手亲密的走在一起,指指点点橱窗里的好东西,笑咪咪的逛街购物打包战利品。
  可是在雷秋彤眼中,她不过是母亲的活动提款机,负责出借手中的信用卡供其挥霍,顺便当她随身女侍提著衣服、鞋子满街跑。
  若她曾怀疑是否爱过母亲,此刻的答案昭然若揭。
  母子连心是天性,可是她感受不到心在哪里,仿佛隔著一个时空遥遥相望,明知道她就在那边却跨不过去,想爱无从爱起。
  人家的母亲会牵著儿女的手慢慢走,一面闲话家常一面关心孩子的功课好不好,不时给予鼓励的眼神予以打气。
  但是,她的母亲只关心时尚,担心荷包不丰无法尽情采购,眼睛永远停在男人身上,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跟得上,手上的东西重不重。
  这会儿若不是停下来和英俊的售货员聊天,恐怕她早就跟不上,一双腿几乎酸得走不动。
  她很后悔答应跟母亲出门,微阴的天气就像她的心情阴郁不开,她到底想在母亲的身上追求什么,只是她是她的母亲吗?
  蓦然,她想起一张圆圆的脸。
  不是母亲的感觉却带给她一种豁然开朗的心情,似友非友难以定论,老是有著迷失感,好像世界在一瞬间被推翻,可是却没什么不好。
  你是个没有童年的孩子!她如是说。
  因为她不曾踩过田梗、捉过青蛙,不会爬树、不会赶大肚鱼,甚至没偷摘过别人家的水果,所以她很贫瘠,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一想起只准她叫和风姊的和风雷秋彤就想笑,她真的很与众不同;现在的小孩有哪几个做过她口中的事,尤其是他们还住在人烟密稠的大台北地区。
  难怪仙仙会抗议不已,她也是没有童年的人。
  “傻笑个什么劲?没听见人家在问你话呀!一脸呆样。”真不知道这个性像谁。
  臂上一疼,雷秋彤没什么反应地瞧著眼前多出来的男人,嘴角的微笑消失无踪,她不认为有必要和个陌生人打招呼。
  尤其她两手挂满东西显得滑稽,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有多奢靡,尽买些贵而不高贵的名牌货。
  “我这女儿书读太多把脑袋读坏了,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李先生可别见怪呀!”真是没礼貌,尽会丢她的脸。
  李先生?这么快就和人家攀上关系,真不愧是她安份不下来的母亲。
  “不会啦!小孩子纯真一些较可爱,令千金在学校成续一定不错。”李先生的一双生意眼瞧得可利了。
  光看两母女的打扮就知道是肯花大钱的人,不趁机抓牢大鱼怎成。
  “马马虎虎过得去啦!没把自己读笨了就好。”可惜是个售货员,不然……
  啧!这体格,这长相还真不差,拐来春风一度肯定过瘾,就是没钱的穷酸样,真要在一起说不定得换她养他。
  “令千金真的很不错,眉清目秀挺有气质的,有没有在学什么音乐?”
  “没有,没有,她就只会读书,根本是个书虫。”其实她并不明白女儿的生活,随便胡诌一通好与人攀谈。
  “买部钢琴陶冶陶冶性情吧!我们最近有推出特惠价,全面打八折还有老师到府教授钢琴,可以分期……”
  就如同每一个推销员一样,舌灿莲花的游说顾客购买商品,天花乱坠的说著各种附加价值,说穿了羊毛还不是出在羊身上。
  标价五万八,打个折扣凑成整数五万,同样的型式在另一间店只卖三万六,而且是一周上课两堂,一堂两小时的那种。
  不像他说得口沫横飞煞有其事,一个月一堂课还得意扬扬地赞扬是来自西德的名师,保证师资一流,不满意可退货。
  “哎呀!真是不错的样子,我买了。”她推推身边的女儿拿出信用卡。
  雷秋彤意兴阑珊的看了看她。“我已经有钢琴了,奥地利名师用过的白色大钢琴,造价十万美金。”
  意思是五万八的钢琴太廉价,配不上她。
  但是她的直言不讳让母亲阮洁当场下不了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尴尬不已,连忙朝李先生一笑,拉著女儿走到众人的视线外数落。
  雷秋彤觉得很无辜,百货公司本就各式商品一应俱全,一买多了准超过额度,一个高中女生的信用卡能有多大的上限,真能允许无节制的乱刷吗?
  “你这孩子会不会做人呀!多买一架钢琴放著有什么关系?你就非要让我没面子是不是……”
  “我没钱了。”雷秋彤老实承认免得丢更大的脸。
  “怎么会没钱呢?你都还没买到中意的东西……”那双红色高跟鞋挺便宜,才两万一。“叫你爸爸多给你一些,你这年纪的孩子最需要用钱。”
  “我的零用钱够用了。”和一般同学比起来是多出好几倍。
  “哪够用,才买几件衣服就没了,要是我在家就不会准你父亲亏待你。”好歹也弄张没上限的金卡。
  “妈!你是真心想和爸复合吗?”以前她会乐观其成,但现在是不以为然。
  他们的生活方式相差太远了,不可能有同步的时候。
  阮洁表情一变地微露专注。“当然是真心的喽!这些年来我心里只有他一个,总想著好好的和他过完下半辈子,我的幸福全仰赖他了。”
  “妈,何必自欺欺人,我十五岁了,不再是好骗的小娃娃,你要的是爸的钱。”她刚才勾引售货员的举动她看得一清二楚。
  人必自重而后人重。
  “就算我要他的钱又怎样,老婆向老公要钱是天经地义的事。”阮洁说得理直气壮毫无愧疚之色。
  当年是她看走眼不认为当个厨师有什么作为,十七岁的她正是贪玩的年纪,难免禁不住诱惑想往外跑,有了丈夫、女儿的累赘,她当然不要了。
  离婚后的前几年她是过得如鱼得水,享尽被男人追逐、吹捧的快乐,没时间理会被她抛下的丈夫和女儿,完全自由地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男人是她生活上的必需品,一个换过一个是一种人生乐趣,她没法安份的守著同一个男人超过三年,所以她拥有辉煌的离婚纪录。
  或许是年纪越来越大的原因,所遇到的男人是越来越差,有的表面风光却只有半桶水,有的是爱算旧帐,出手不大方,绕来绕去还是前夫待她有情有义,在她有困难时愿伸出援手。
  要说爱也早没了,经历过这么多男人谁还会记得他,要不是他有几个钱养得起她,她何必厚著脸皮反过来求他呢!
  这年头好男人不好找,尤其是有钱的男人,她勉强安份几年捞够本再说;至少今非昔比的赡养费够她养几个小白脸。
  “妈,你们离婚了。”雷秋彤不能认同母亲的心态,太过自私了。
  “那就再结一次婚呀!和他的那次婚礼真有够寒酸的,客人还坐不满十桌。”想起来都觉得丢脸。
  “爸打算结婚了,但对象不是你。”雷秋彤担心她会难以接受。
  但是出她意料之外,阮洁的回答反而吓了她一大跳。
  “他早该找个人做伴,一个大男人活得像苦行僧有什么意思,人家古代的女人还有座贞节牌坊。”
  “妈,他要结婚了。”意思是你没指望了,你不生气吗?
  “叫他记得给我一张喜帖,我是人到礼不到凑个热闹。”阮洁燃起一根烟抽著。
  她不懂母亲为什么还笑得出来?“你不是打算和爸复合?他如果结婚了你就没法再嫁他。”
  “说说罢了,你爸话少又无趣,真当夫妻会闷死我,我同情将要嫁给他的女人。”除了有钱,他真的比不上她有过的男人。
  “谢谢你的同情喔!我还在考虑当中。”
  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由两人背后传来,她们同时回过头一看,一位装扮得十分美丽的女子笔直走来,明亮的大眼仿佛会说话似的,媚如一朵盛开的白色茶花。
  但──
  没人认识她。
  直到……
  “小彤彤,你爸不给我饭吃啦!你去药房买一瓶安眠药害死他,咱们瓜分他的财产去环游世界,让他的尸体在家里发臭。”
  被抱得紧紧的雷秋彤有点哭笑不得,会这么无厘头乱抱人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
  “和风姊!”
  第九章
  情敌见面份外眼红?
  那可不一定,也有相见甚欢的,因为她们拥有同一个男人,即使时间不同。
  有些人的磁场天生是相合的,少了雄性的存在,雌性之间反而相处和乐,这是旁人所预料不及的事,情敌也可以是朋友。
  可以聊天、可以谈心、可以共同咒骂她们所爱的人,可以把全世界的人都得罪光,甚至可以一起评鉴走过身边的男子有几分。
  女人不一定是男人的附属品,可是男人却少不了女人,似乎已成为一种新时代的定律。
  阮洁天生的吉普赛情感流浪症是安定不了,当她知道情感复合不了时,也不拖泥带水的另寻顺眼的金主,人生处处有春天,何必记挂著一株无趣的秣草。
  说来好笑,她不过朝一个开跑车的小伙子眨眨眼,那人似受宠若惊地连忙停下车,然后不问名姓的相偕离去,只留下一截烟屁股叫人傻眼。
  这是她的爱情观,合则来,不合则散,不用勉强,不必拘束,但求一时快乐,短暂的生命容不得浪费,她喜欢被爱的感觉。
  人活著总是需要个什么,而她刚好需要爱和虚荣。
  雷秋彤声音低沉的开口,“和风姊,我妈不是好女人吧?”大家都这么说,叫人不得不认同。
  和风面露讶异的瞧著一张早熟的小脸。“你怎么会说自己的母亲不是好女人?”
  “每个认识她的人都说她不是好女人,她太野、太浪、太不知本份。”她羞于有此母亲。
  尤其是她一搭上年轻男子便弃女儿于不顾的行径令人寒心,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只有十五岁吗?一个正需要有人做榜样的年纪。
  可是她依然我行我素,搜刮了她所要的战利品扬长而去,好像她的世界只有享乐,其他人都不存在。
  她是恨她的,恨她为何能做到如此无情,无视于身为一个母亲的责任,纵使她已大到不需要母亲,但是起码的母女情份该有吧!
  她又再一次让她失望了,她的母亲。
  “好女人的定义在哪里?每天洗衣、烧饭、带小孩,当个公婆打骂、丈夫不疼,任劳任怨的黄脸婆吗?”嗟!她呸个旧思想。
  人都上太空了还缅旧怀思吗?未免跟不上时代。
  “可是不像她一天到晚花枝招展、四处勾引男人……”雷秋彤没法描述母亲的丑行。
  “小彤彤呀!你好可爱呀!年纪轻轻的干么背部道德经在身上,你没读过人性本恶吗?”
  她只听过人性本善,凡事为人著想。“和风姊,你很爱抱人是不是?”
  好重哦!她快撑不住。
  “谁说的,我抱人也要看对象,像你老爸我死也不抱。”都是他抱她,所以不算。
  每次一听她近乎孩子气的话雷秋彤就很想笑。“你‘又’跟我爸吵架了?”
  又,代表是她使性子,谁不知道爸对她的纵容甚过于女儿,她是属于很难讨好的那一种人,既不浪漫又现实,凡事喜欢折现。
  她到现在还是不明白,这样奇怪的女人居然是写小说的,而且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