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
左思右想 更新:2023-10-10 17:45 字数:5019
轿子一晃,忽然停下,“怎么了?”我掀开窗帘,问轿外的小兰。
小兰回道:“夫人,前面聚了一群人,把道给挡住了。古巽、古泉去驱散他们了。”
不一会儿,古巽折回来,还是不敢抬眼看我,“夫人可以通行了。”
“起轿——”古府的童副管家高呼一声。
我隐约听到两旁路人的议论。
“瞧,那就是古府的新夫人。”
“什么新夫人啊,还不知道娶不娶的成,没准又是个城主夫人。”
“我看没准就成了,听说她是少主亲自抱下车的,可不比往常那几个。”
“你怎么知道她是少主抱下车的?”
“古府的下人早传开了,不仅抱下车,一路都是抱着。”
“……”
“这回这个不知道又是哪儿的来历,听古府下人说是个绝世红颜,先前那几个加起来也不及她一半。”
“是吗?少主还真是有艳福。”
“我倒觉着是这个女人有福气,能嫁给少主,想这醉城内哪家的闺女不想入主古府?没想到却被这个外来的女人给占了。”
“喂,不知道,咱们古府这位新夫人跟‘南国绝色’、‘西北二娇’比又如何?”
“‘南国绝色’?‘西北二娇’?你又见过了?这天下三大美人你这辈子只怕没命见到了,还是想着回家抱老婆实在。”
“哈哈哈哈……”
“……”
突然,轿子又停住了,我尚不及开口,就听一个侍卫喝道:“你小子怎么又爬过来了?”
我掀开轿帘一角,“古巽,怎么了?”
“夫人,一个孩子挡住了道。”
“小兰,”我伸出手搭上小兰的,步出轿子,看了眼站在孩子面前的侍卫,对童副管家道:“让他们别难为他。”一个孩子而已。
感觉到路人们几乎窒息的惊诧眼神,我又暗叹了一声,我这容颜终究太过了。走到孩子身边,只看一眼,我禁不住涌上泪来,一股酸楚便哽在胸前,涨得满满的。
只是一个孩子而已,谁把他折磨成这样?怪不得侍卫用了一个“爬”字。骨瘦如材的身体,几乎干枯的手臂,蓬松的乱发,满脸满身的血污,血已凝固干枯,他的腿已然断了,所以他才能以这种奇怪的姿势趴在地上,这让我想起了我那时代,被恶人故意殴打虐待致残的无辜孩子,每日还必须忍着身体的痛楚蹲街乞讨,“这些人真是灭绝人性。”
“夫人。”小兰关心的看着我。
“没事。”我轻道,看向这个孩子,他却不看我,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他死死的盯着街那头别人扔掉的半个包子,已经脏得变黑的半个包子。
“你想吃包子?”我轻轻问道。
孩子猛然抬头看了我一眼,那双眼,吓得我几乎忍不住后退,小兰急忙护住我惊呼道:“唉呀,他是妖邪。”古巽也迅速护到我身前。路人开始纷纷议论我面前这个“妖邪”。
这孩子似乎被小兰的话刺伤了,小脸上浮现怒气。
这只是个孩子,我告诉自己,即使他有一双绿眼,他也只是个孩子。我心中的怕不是来源于这双绿眼,而是梦中那个阴冷的男人。
斥开小兰和古巽,我蹲下身,看向这个孩子,想去碰触他的腿,却被他用干枯的手狠狠打开,“夫人!”小兰、古巽在我身后担心道。
我看进孩子绿色的眼中,他瞪大了眼回视我,一眨不眨,眼中由最初的愤怒和报复渐渐转为惊诧,迷惘……嗬嗬,我可是见过世面的,什么外国人没见过,何况只是一双绿眼。
他长得并不像外国人,根据遗传学,他的绿眼甚至可说他们这一族人的绿眼都只是他们某一代祖先Y染色体上某基因变异所致,所以他们的绿眼才会传男不传女。
看到我和善地笑,对视良久之后,孩子突然疑惑的开口道:“你不怕我的魔眼吗?”
“噫!他们叫它魔眼?”我特意顿了顿,“我只觉得你的绿眼很漂亮,像宝石一样。”
孩子疑视了我半响,黯然道:“以前我娘也这么说。”
“那你娘呢?”他娘若是见到他被人折磨成这样,该如何难受?
“死了,和我爹一起死了。”孩子的语气淡淡的,我却觉得这是世上最悲凉的话。世上最疼爱他的人逝去了,徒留下他一人在这世上受罪。
这种淡漠的语气,怕是悲极哀极了吧。感叹他的境遇,叫我如何不动容?
“能不能叫我声‘姐姐’?”我看着他,等他开口,他始终咬着牙,不出声。
罢了,这是个太过敏感的孩子,“以后你跟着我,可好?”孩子惊疑的望着我,嗫嗫道:“你不怕我是妖邪?”
我笑笑,“你既是我弟弟,又怎会是妖邪?我不是说过了吗?你有一对宝石般的眼睛,你该骄傲才是。”
“好一对宝石般的眼睛,可真会花言巧语。”一个女声忽然嗤笑道。
回身一看,一个红衣女人从小兰身后走了出来,莲步轻摇,好不妖娆,小兰一见,低呼了声:“白夫人。”这就是那爱极黄金的白夫人?真想不出古痕当初为何要带她回来,一身俗不可赖的装扮,她倒不如直接在身上挂满黄金好了。
我直直看向她,“不知白夫人有何赐教?”转过脸我对古巽道:“把他抱起来,轻点,别弄疼他。”古巽按我的要求抱起了这个孩子,孩子也很顺从。
“唉呀,你竟真要把这个妖邪带回古府?”白夫人见鬼似的叫道。
没同情心,没见识,没涵养,白夫人在我心中的得分又减了大半。我白了她一眼,“这与夫人有关吗?”
白夫人做作的吸了吸气,“你放个妖邪进古府,就和我有关。”
“是吗?”我冷嗤道:“我若没记错,夫人是住在城主府的吧,古府何时轮到夫人来作主了?”她在古府的院落早已经被古痕命人拆除了,醉城的人都知道古府只住少主,城主住城主府。
白夫人理短,气长,她顺了顺气,“你,你,等着瞧。”我故意回她一个得意的神色,白夫人一见更气得脸色发黑。
“走吧,白姐,何必在此丢他脸面,让人看了笑话。”又一个女人走了出来,“红夫人”小兰急唤,红夫人微微点了点头。
红夫人着了一身白衣,这二人……我汗……
红夫人小眉小眼,一副柔柔弱弱的感觉,像什么来着?对了,那感觉很像林妹妹,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丢他脸面?“他”是指谁?城主?恐怕是指古痕吧。我不禁替那从未蒙面的城主叫屈。什么叫身在曹营,心在汉?也不过如此吧。
红夫人向我轻轻颔首,一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风范,我回以一笑,这就叫投桃报李,对白夫人我则自然是用姑苏慕容复的得意绝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没想到白夫人娇纵跋扈,对红夫人的话却未予反驳,冲我瞪了瞪眼,甩手走向我轿子后面停着的两顶轿子中的一顶。
红夫人对我浅浅一笑,笑得很礼节性,也走了过去。
我回到自己的轿子里,命人起轿回府。
一到府里,我请齐总管找了几个大夫回来,心里希望这个孩子的腿还有救。几个大夫似乎都有些惧怕这个孩子,只是碍于古府颜面,还是上前检视他的伤。这个孩子一直不哭不喊,眼直勾勾的看着我,也只在看我时,眼中没有恨意、没有警惕,倒有几分孩子的稚气。
几个大夫纷纷叹息的摇了摇头,开了补身的药,告辞了。腿断的时间已久,接不回去了,我一听竟止不住落下泪来,多好的一个孩子啊,难道从此就残废终身么?
“我的腿不会好了,你还要我么?”孩子怯怯地问我,眼中是强装的坚强。看到这,我的心更楚涩难当,他以为我收留他是留着以后利用么?
早熟的孩子啊,我怎忍心不要你呢?
我强笑道:“傻孩子,姐姐怎么会不要弟弟呢?你好好养着身子,姐姐给你找更高明的大夫,你的腿会好的,就算不好了,又能怎样?你还有姐姐呢。”
“你真的不会不要我了?”我看得出他的紧张。
我擦干眼泪,“你还没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几岁了。”
“甄善,我叫甄善,”孩子眨眼望着我,讨好似的,“我九岁了。”这哪像个九岁孩子的身体?可见他许久没被善待过了。九岁,比我在另一个时空里最小的弟弟还大了一岁,却哪有他那般强壮高大?
“甄善,”我喃喃,“你爹娘也希望你长大能做个好人多行善事呢。”甄善看着我,眼中忽然闪现一抹凶狠之色,“我长大要杀死那群坏人,他们杀了我爹、杀了我娘,打断我的腿,我长大要杀了他们。”身负冤仇?
“甄善,”我语重心长道:“你爹娘在天之灵最希望看到甄善幸福的生活下去,倘若甄善为了报仇而使自己不幸福的话,爹娘也会不高兴的。”
甄善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算了,甄善先去梳洗吧,以后你就会明白姐姐的意思。”
当古巽将梳洗干净的甄善抱到我面前时,我几乎不敢认了,虽然干瘦,五官轮廓却极漂亮,想必长大以后又是一个迷倒大票小女生的帅哥,而且还是个独特的绿眼帅哥。我笑了笑,让古巽带他去休息。过了一会儿,甄善睡着了,我叫出古巽,递给他一只玉镯,这是我平日戴在手上的,本是一对,是赤唐国的宫中之物,不算极珍贵,却也值不少钱。
“夫人,”古巽依旧没看我,“您这是?”
我笑笑,“明日我要随你们少主远行,我不在,这院里的开销恐怕(古府不会报销)……但是甄善的身体还需要调补,我出门时走得急(根本是睡梦中),没带什么贵重东西,这只玉镯是我随身的,现在给你,当了还能换些钱,够维持一段时间,另外我也听小兰说你娘的生日就是这几天,你就再顺便买点东西,孝敬她一下。”
“夫人,这怎么行?”古巽急忙回道。
“这是我的命令,照我说的办吧。”我把玉镯塞到他手中,转身回了房,“记住,照我说的办。”
进到房里却见古痕正坐在桌前,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难辨喜怒,清冷道:“听说你带了个妖邪回府?”
我理所当然道:“怎么?我身为古府未来的女主人,带一个半个人回来也不行?”这会儿我若不堵住古痕的口,只怕甄善就留不住了。
“你倒终于肯认你是我古府的女主人了?”古痕的声音不觉升高了几分。
不拿这身份堵你,说我是堂堂赤唐国的九公主,你会给面子吗?
古痕微一冷笑,“齐管家,”齐管家突然走进屋里,古痕对他道:“这孩子我留下了,赐他‘古’姓,让他更名古善,以后全府上下以‘少爷’之礼待他。”
齐管家领命退出,我眨了眨眼,不敢相信,“你收留他了?不嫌他是妖邪?”
古痕冷道:“你不是夸他有一对宝石一般的眼睛吗?古府女主人的眼光怎会有错?”
呃?!听语气古痕似乎在说笑,可他怎么还是一副冻死人不偿命的冰冷表情?
第一卷 满庭芳 第十七章 生恨
第二日一大早,晨光初探,我便上了马车,马车一路行驶,穿过街道,绕过房舍却并未出城。我暗叹一声,这辆马车比我入城时乘坐的马车规格上低了很多。
之前乘坐的马车,用的是醉城最珍贵的“万里麒麟马”,当然马并非真能日行万里。但它们以平常速度奔跑,也比普通马全速奔跑要快,用它们驾车,只要道路平整,即使疾驰也不会令车内的人感到颠簸和不适。关键,能用“万里麒麟马”驾车,那是一种极其尊贵的身份象征。
而今日古痕用的却是极其寻常的马匹,车厢窄小,车内更没有奢华的装饰铺垫。这样的马车只容下了我和他,那两个名唤落尘、弄尘的丫鬟自从我进了古府后就一直没有见过,原本以为这次会见到,却原来这趟远行,只限我与古痕。
这次,古痕到底要让我见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这般骄傲的人,竟会毫不讲究马车的档次,不讲享受也不讲身份。
当真令我非常好奇。
自从马车驶入旷野之后,古痕便特意让马夫驭马缓行,一路上他一直无话,我提了几次话题,他都没有理会,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他时而低叹,眼中竟是不忍和难舍,时而又眼露狠色,仿佛什么事情下了很大的决心。转瞬却又显不舍,但片刻过后,又恢复凶狠,如此反复,他的心情似乎烦躁不堪,心中似有什么大事难以决断。
昨日我便见他眼有愁绪,原以为又是错觉,可今日看来他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