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
别克陆上公务舱 更新:2023-10-10 17:45 字数:4802
细数起来不过短短数月,楚逍从纤尘不染的世外之人变成调情索爱的高手,是不是我教导太有方了?
楚逍合身将我压倒在床上,细碎的吻落在我脸上,恨恨道:“以前从未想到,尝了这滋味竟一发不可收拾,真恨不得日日夜夜与你合了一个人,恨不得把你从头到脚嚼烂了吞下去,才能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饶是我这等身经百战之人都被他此番话惹得两颊滚烫,可见楚逍毒性之强,我开始庆幸他二十多年都是生活在岛上与世隔绝,这等人物,若是放到中原,谁知道会祸害多少男男女女。
楚逍见我不说话,凝视了我半晌,突然叹了口气,扯过薄被盖住两人,轻拍我的肩膀,道:“睡一觉罢,这几日累着你了。”
我打了个呵欠,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在船上睡觉是非常惬意的,流水声入梦,舒缓宁静,船只随着水波轻轻摇晃,轻柔得仿佛被母亲拥在怀里哄慰,我一觉醒来,天色已暗了下来,烛火照亮了精致舒适的船舱,映得温暖而明亮,只是不见了那人,总显得空了许多,我推开被子,起身上了甲板。
雨已停了,楚逍背着手立在船头,衣袂翩然,未束起的长发有几缕随风飘扬,漆黑的眸子清明如水,见我过去,侧过脸来微微一笑,问:“睡好了么?”
我点点头,漫不经心地看着两岸灯火闪烁,笙歌流连,心知金陵已近了,突然想起那个“六月己丑,金陵城外”,心里一阵激动,我入江湖以来,虽屡屡被仇家追杀,这么大规模的,却是首次碰到,实在让我精神为之一震。
两岸的乐声柔和如梦,听不出那周围埋伏着多少杀机,楚逍手指抚过我的脸颊,问:“烟澜,你害怕过么?”
我笑了,不疑有他,反问:“我为什么要害怕?”
楚逍默然不语,深邃的双瞳映着波光,让人心神俱醉。
一阵悠扬的笛声穿过夜风,在一片靡靡之音中分外清晰,楚逍抿了抿嘴唇,手指顺着我的鬃角滑下,声音柔似叹息:“烟澜……”
我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为时已晚,楚逍扬手在我胸前一划,我错愕地看到大片腥红绽放在淡蓝色锦袍上,眼前一黑,退了一步,翻身跌下船,流水包裹住身体,冷得像冰。
为什么,楚逍?
透过水波,我似乎看清了他的口型——
六月己丑,金陵城外。
第12章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我仿佛又回到三月的蓬莱岛,和风丽日,花木笼葱,楚逍的长发随意扎成一束披在身后,独坐在繁花深处,修长有力的手指拈起一粒棋子,漫不经心地敲打着白玉棋盘,桌边一盏清茶早没了热气,几片花瓣被暖风吹下枝头,沾着他发梢襟上,还有一片落入杯中,在清碧透明的液体中轻轻打着转。
我在他对面坐下,手指沾起那片带水的花瓣,咬在齿间,微涩的香气漫散开来,楚逍怔了一怔,随即莞尔,端起那杯已凉透的茶凑到唇边轻啜。
薄唇带了淡淡的水痕,我伸手探了过去,轻触那两片温热柔软,楚逍双唇微启,衔往我的指尖,轻柔的呼吸拂过肌肤,我心里一热,手绕到他后脑,唇凑了上去,细细地厮磨着吮吻着,楚逍低吟一声,紧紧环住我的身体,火热地纠缠过来。
一吻终了,四瓣初分,楚逍黑水晶般光华流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轻道:“乱了。”
我抵着他的额头,问:“什么乱了?”
“这里,还有这里,”修长的手指轻点棋盘,接着来到我的胸口,“都乱了。”
我低头看看黑白混成一团的棋盘,笑道:“那就由它乱着去罢。”
楚逍低低地笑了,微风拂过,几缕青丝漫过脸前,绕住我从未有过的痴迷——
“唉……烟澜,该醒了。”带着几分焦急的男声在上方响起,突然转成变了调的悲鸣,“哎哟!你松手松手!疼疼疼……”
我张开酸涩的眼皮,发现头顶是柳清风那张苦兮兮的脸,而他垂落的头发,正被我死死抓在手中。
我叹了口气,松开手,果然是好梦不常有,美景难长久,接过柳清风端来的温茶润了润喉,我环视四周,房间宽敞明亮,布置得华贵典雅又不失随性,缠枝牡丹的小铜炉中逸出缕缕轻烟,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我伸手探向胸口,指尖竟带着微微颤抖,有些事,真的要鼓起全部勇气才敢去确认。
衣襟内一片平滑,莫说伤口,连个擦蹭破皮都没有,我猛地坐起身,扯住柳清风的衣领,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柳清风像是被我的脸色吓着了,一时嚅嚅不能言语,此时开门声一响,在百味楼见过的男子引着一群小丫头进来,摆了一桌子美味佳肴,对我安抚地一笑,道:“九公子昏睡了一夜,许是饿了,我叫厨房准备了些饭食,还请将就。”
诱人的香味飘了过来,我整了整衣服起身下床,对上那双清宁淡然的眸子,挑眉问:“莫嗔?”
那人浅浅一笑,道:“十年未见,九王爷还能认出在下,莫嗔实在是欢喜。”
我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些,看着那张眉目清俊的脸,笑道:“我离京时,你还是个小鬼,怎么一眨眼的功夫,长这么大了?”
莫嗔是护国寺唯一一个俗家弟子,当时一群光头里面只他一个顶着满头青丝,让人很难不印象深刻,我与他虽然只有数面之缘,对那个聪颖灵动的孩子,却是十分喜爱。
莫嗔斟了杯酒给我,道:“九王爷,请用。”
我在桌边坐下,摇摇头,道:“我早已不是什么王爷,莫嗔若不嫌弃,唤声九哥便可。”
莫嗔抿唇一笑,还未答话,花厅里传来陌生而熟悉的声音——
“他不嫌弃,我可不准。”
莫嗔脸上笑意更深,那声音的主人进了房,面容俊朗依旧,七年不见,又添了沉稳悠然,一身的霸气分毫未减,正笑吟吟地看着我,道:“小弟,江湖秋水多,别来无恙?”
我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托六哥的福,难求一败。”
我六哥——李沧澜掩口低咳了几声,脸上仍是一本正经,转向被晾在一边的柳清风,道:“柳兄辛苦了,烟澜身体无碍,你去歇着罢。”
轻柔客气的语调蕴含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柳清风唯唯告退,临出门前给了我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我后背寒毛慢慢竖起,微眯起双眼,戒备地盯着面前那个看似平和大度,实则乖猾狡诈的家伙。
李沧澜拉着莫嗔在我对面坐下,笑道:“我们兄弟有多久没在一起喝酒了?”
我冷哼一声,道:“我们兄弟有多久没打得头破血流了?”
“唔……”李沧澜装模作样地托着下巴想了一想,道,“小弟真是爱记仇,此番来金陵找我,不会只是想翻旧帐罢?”
我一时语塞,搛了一筷子银鱼入口,却是食不知味,干脆停了手,有些话如骨梗在喉,不吐不快。
“李沧澜,你虽然很讨厌,但毕竟是我兄长,以前你害我不浅,我也坑了你不少,今日就算扯平,我不再提,你也别总是小家子气地抓住不放。”兄弟一场,最清楚用哪种方法能让对方怒发冲冠,我失意时自然见不得别人得意,何况这人与我自小就不对盘,我取了只空碗倒满酒,递上前道,“敬你一杯,不喝是乌龟。”
这番话若是放在七年前,只怕说不到一半就得上演全武行,我现在虽然体力不足,火气却很壮,直想找人打一架消消积郁,面前这个,真是再好不过的挑衅对象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李沧澜没有暴跳如雷,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半晌,摇头叹道:“可怜的孩子,竟是气得神志不清了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提醒自己这只狐狸道行不浅,知己知彼方能应对,虽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但是性格的扭曲程度还是相差无几的,再来就是招人恨的本领都不相上下,互残起来绝对是精彩万状。
“你不是篡了侄子的皇位么,怎么又落草了?”我拈起筷子,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寻思着在哪里扎洞比较容易得手。
李沧澜闻言笑了,与他方才假腥腥的笑容不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温柔的笑,映得他整个人都和悦起来,旁边的莫嗔似乎有些不自在,轻轻抿了一口酒,俊雅的面容晕开淡淡的红,一时间显得亲切了许多。
这番情景,我就算再迟钝,也猜出了八九分,不由得低叹一声:“风月误家国呀……”
以前在荆州时,张伯总是盘算着为我招兵买马,出谋划策,费尽心机想要助我夺得君权,可是当上皇帝又怎么样?像李沧澜这样天生掠夺成性的人,还不是大好的江山说丢就丢,随着心上人远走江湖,真不知道他是太聪明还是太笨。
“皇权天下,不过是身外之物,哪比得上我的憬玄贴心?”李沧澜笑吟吟地搂过莫嗔的肩膀,炫耀之心溢于言表,存心要让我不痛快。
失意人总是见不得别人亲昵无间,我转过头去看窗外繁花似锦,满腹的疑问混着一杯酒浇下,脑袋越来越乱,香甜中带着微苦的酒液滑下喉间,辛辣的味道直冲向鼻腔,胸口纠结成化不开的痛楚,萦绕着一个名字,挥之不去——
楚逍……楚逍……楚逍……楚逍……
皇权天下,不过是身外之物,只有他是我的,是我心爱的人,若没遇上他,一生也便这样过去了,只是尝过情滋味后,这颗心已被他占得满满的,若是失了他,我也就空了,荒了,再不剩什么。
你究竟想要什么呢,烟澜?一晌欢愉?一生厮守?
那日桃花纷落如雨,树下的人高贵宛如仙人临世,楚逍,楚逍,这一生厮守,你以为我许不起么?
烟澜,如果有一天我伤了你,你会不会离开我?
我怎样才能离开你?纵使此生不见,心中所念情意所牵,又何尝不全是你的样子?
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我信你,楚逍,我信你,六月己丑之约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将我打落水中,又为什么让我毫发无损,这些我都不急于理清,现下我只想知道——
“他在哪里?”又一杯灼辣的酒灌下去,苦涩已漫上眉眼,我一手握拳,沉声问李沧澜,“他在哪里?!”
李沧澜优雅的薄唇微微开启,声音低沉动听,缓缓道:“若我说他死了,你信不信?”
我站起身来,眼前一阵眩晕,忍住胸口揪裂般的疼痛,盯着那双幽深的眸子,一字一句道:“若是真的,我便让这江湖陪葬。”
李沧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微微笑了,像只逗弄耗子的猫一般慵懒散漫,我的一度停滞的思绪再度运转,提醒自己:李沧澜此人,最擅长睁眼说瞎话。
一三、
李沧澜绝对是那种不会雪中送炭只会落井下石的人,有事找他商量,除非我自觉生无可恋想一死了之。
午膳过后,我拖着柳清风闯进莫嗔的书房,虽然他与李沧澜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是我相信他不会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莫嗔正在翻阅帐册,见我们进去,仿佛在意料之中,笑容可掬地请我们坐下,唤丫头端上糕点鲜果,又叫厨房冰镇了蜂蜜百合给我们清肺降火,亲切温雅得让人如沐春风,我不由得一阵阵惋惜:这么好的人,居然会被李沧澜拐上手。
突然想起楚逍,比较了一番,得出结论:天佑李家,福泽占尽。
我润了润喉咙,对着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不由得起了调笑之心,道:“莫嗔,算起来你是老六的内眷,我们之间不必拘礼,你年纪虽小,论起辈份,我也得称一声‘兄嫂’。”
莫嗔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如此说来,见了楚公子,我与沧澜少不得唤他一声‘弟夫’。”
我呛了一下,捂着嘴巴低咳了几声,与柳清风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此人绝不是吃素的。
我收了满脑子欺负人的想法,转入正题,问:“楚逍在哪里?”
莫嗔盛了一盏蜂蜜百合递过来,道:“三界之内。”
我暗暗磨牙,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向柳清风,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清风一脸无奈,道:“尚书府与赵家退婚了,赵老爷一气之下,欲借盟主之争除去你,我星夜兼程赶到这里,你倒好,一路游山玩水,只顾着自己快活,哼!”
我被他哼得委屈万分,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与赵二小姐的婚事?”
“今年夏末完婚。”柳清风脸上漾出幸福的傻笑,我吁了口气,道:“婚期都定了,你还急什么?”
柳清风怔忡了半晌,叫道:“你这不知好歹的,我是关心你,懂不懂?!”
我懒懒地支肘在桌上,问:“那赵大小姐退婚与我何干啊?”
柳清风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道:“赵大小姐说她不喜欢尚书公子,尚书公子说他畏惧赵大盟主,赵大盟主说他女儿喜欢的是你,你怎么说?”
我无言以对,转向优哉游哉喝茶的莫嗔,把仅存的一点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莫嗔放下茶盏,沉吟了下,道:“赵大小姐喜欢的是不是九王爷我不晓得,不过尚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