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这就是结局      更新:2023-10-05 23:46      字数:4942
  着她,深碧色的眼睛里有着她一直无法看懂的表情。
  苏摩……苏摩,这么多年来,你可曾表露过一丝一毫真正的想法?
  如今的你,究竟在何方?你究竟要做什么?
  真岚看着妻子苍白的面容,嘴边突然露出了一丝微弱的笑意:“你应该感谢他,因为他给予了你这一切。他是个隐忍的人,当年欠你多少,如今,如今都要用百倍来回报。”
  真岚,为何你要说这样的话?每次都是这样,我早已作出了选择,准备为空桑而活下去。为何,你却要让我一再陷入这样的混乱中?如今的我……如今的我,到底该何去何从?
  “白璎,我想我是一个幸福的人,可以和自己所爱的人共度百年的光阴——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我只是一直在翻新,担心自己没有耽误你,使你错过了你最爱的那个人。不过还好,一切还来的及,你们一定会重逢的。”真岚轻轻搓着白璎的手,让那只冰冷而纤细的手在自己的手心里逐渐温暖起来,然后,轻轻地取下了她无名指的那枚戒指,从此,你只是你自己,不必再受到皇室礼法的拘束——我还你自由。如果某日你能重新戴上这枚戒 指,那么,我依然尊重你的选择。”
  真岚凝视了妻子片刻,低下头,轻轻在她冰冷的额上印下了一个温暖的吻:“再见,睡美人。”
  十月十三日。
  暮色初起的时候,空寂之城里枕戈待旦的军队并没有迎来预料中的猛烈进攻,诸位将领登高远眺,发现驻守博古尔大漠的沧流镇野军团一夜之间忽然南撤,向着帕孟高原上的乌兰沙海集结而去。
  “这下好了,破军集中力量进攻铜宫,我们这边便可多支撑一段时间了。”卫默大大送了一口气——有大片的乌云正在往南面移动,分明是帝都痂蓝的军队倾巢而出,在伽楼罗金翅鸟的带领下奔赴盗宝者的聚集地。
  “难说。盗宝者趋炎附势,一定会将古墓里盗去的珍宝献给云焕的。”飞廉站在城头,叹道,“这仗未必打的起来,大家不可掉以轻心。” “你看,伽楼罗金翅鸟已经停下来了!”青珞惊道,“云焕下来了!”
  “什么?破军真的肯和对方交换条件?”有人惊叫道,“天啊。以他那么暴躁的脾气,怎么可能亲自出面和卑贱的盗宝者低声下气地谈条件?”
  诸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守墓多年的狼朗:“古墓里到底有什么?”
  狼朗低下头,古铜色的双手紧紧交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道:“不,飞廉少将,这一战在所难免——不管盗宝者们市斗会交出盗来的珍宝,乌兰沙海必将血流成河!”
  飞廉悚然动容,转头看向这个戍边多年的同族:“仅仅为了一个死去的人?”
  “你们不明白这座古墓对破军的重要性。”狼朗站在空寂之城的城墙上看着南方,眼神冰冷,“那群盗宝者真是自取灭亡,居然敢偷走那样的东西,还以为奇货可居,他们不知道,在破军的心里——这座古墓是绝对的禁域,无论是谁,只要敢惊扰到那个人,都会陷入到万劫不复之中!”
  十月十四日。
  帕孟高原上,狂风怒啸。铜宫矗立在荒原中心,在血色的夕阳里发出钢铁特有的冷锐光芒。
  然而,夕照很快就被遮天蔽日而来的军队掩盖了——伽楼罗巨大的双翅遮住上空的日光时,铜宫的最深处,盗宝者们正在进行密议。
  “九叔是不是已经带着家眷走了?”音格尔首先发问。
  “是,”他的心腹侍从恭敬地上前禀告道,“今日一早,就带着夫人和闪闪从密道离开了。族里其他的妇孺也已经被妥善转移到了靠近狷之原的地方,只要这里一出现异常,立刻可以从狷之原泛舟海外。”
  “哦,那就好,”音格尔送了口气,“对了,那些霍图部的人呢?”
  “他们……”侍从显得有些由于,“禀少主,今日一早就找不到他们了——霍图部的那些人不告而别,半夜全部撤走了。”
  音格尔微微一惊。
  几个月前,那群由女首领带来的霍图遗民,手持一片白色的羽毛,前来传达了空桑皇台子的意愿。而他也袼守了自己在九嶷山帝王谷对真岚做出的承诺,在这样一个非常时刻贡献了自己的力量,站到了空桑人的一边。
  可是,如今大战就要开始,那一队霍图部人居然不知所终。
  “算了,本来也没对他们有什么指望,你们先下去吧。”音格尔蹙起了眉——盗宝者之王其实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在没有部下簇拥的时候显得有些苍白而单薄,完全不像那一群虎豹之徒的领袖。
  头顶有低沉的鸣动声,穿过铜宫厚实的墙壁传到了大家的耳畔。
  他知道,那是征天军团特有的杀戮之声。大量的风隼云集在乌兰沙海上空,宛如一群等待高空扑食的恶鹰。而恶鹰们的头领,那架巨大而可怕的伽楼罗金翅鸟却是无声无息地悬浮在空中,宛如死亡的阴影一般可怖。
  音格尔将脸埋在手心里,感觉手心滚烫,脸颊却是冰冷的——这一瞬,他几乎以为童年时就缠绕他的毒又发作了。然而,他却清楚地知道,这知识在如此重压之下对自己产生的一丝怀疑而已。
  “音格尔少主,破军少帅已经到了。”背后的帷幕里,有人缓步走出,手按光剑,正是空桑的大将军西京。
  “我已经派出使者和他交涉了,”音格尔没有抬头,闷声道,“愿意用古墓里的这尊玉像和他做一个交易。”
  “交换什么?”西京身后的慕容修饶有兴趣地问道。
  “摆脱任何一族的奴役,封疆列土,自立为王。”音格尔在掌心里短促地冷笑了一声,“说实话,这可是我们盗宝者数百年来的最大心愿。”
  “好高的代价,”慕容修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云焕会答应么?”
  “一般来说,应该会的。毕竟师傅的遗体在那里,他不敢弃之不顾。”西京低声道,“但是,就他的个性来述评,这是绝对不可能的——破军绝对不会容许拿他所珍视的东西‘做交易’的热门再存在这个云荒上!”
  慕容修悚然一惊:“那么,现在我们就开始按计划行动吧!”
  “沉住气,慕容公子。”音格尔的脸色阴郁,“慢慢来,等待破军的回复。毕竟盗宝者的举止要像个盗宝者,我乘机讨价还价岂不是太不像话了?”
  “嗯。”慕容修很快恢复了镇定,点了点头。
  西京伸出手:“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么?”
  音格尔点点头,伸手入怀,摸出一物递给西京:“这是隐墨珠,和辟水、柔火、定风、驻颜并称的宝物。暂时借给你,用完了还我。”
  西京接了过来,打开白玉匣子,刚一接触到那颗淡墨色的珠子,整个人便忽然间消失了。
  “怎么样?”音格尔看着虚空,淡淡问道。
  “很好,”西京的声音从原处传来,“不愧是盗宝者之王啊,简直搜罗了天所有的奇珍异宝!”
  “其实也都是从你们空桑的皇帝那里弄来的。”音格尔淡淡答道,“不过也要小心,以破军之能,就算你隐身了,恐怕他不过片刻之间就能察觉出来。”
  “没事,只要那个‘片刻’就够了,”西京收了隐墨珠,身形赫然出现在房间的另一端,“这本来就是瞬间定胜负的事,不成功便成仁,绝无第二次机会。”就在此刻,莫离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低低传来:“禀少主,破军少帅的回复到了!”
  “怎么说?”音格尔脸色一沉,直起了身子。
  “破军看到了您送去的信物,非常愤怒。”莫离站在门外低声禀告,“一怒之下,竟然将我们派去的使者杀死在伽楼罗里,将头颅从高空抛掷而下!”
  “哦?”音格尔冷笑,“我还以为他看到礼物会很高兴呢。”
  “但是,破军很快就平静下来了,”莫离的语气也是诧异不解的,“他居然又反过来派出使者,说愿意接受您提出的那些条件——封您为大漠之王,以帕孟高原为封地,从此不再受帝都的节制,只求您保佑古墓里的人不受任何损害。”
  密室里的几个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神色复杂。
  “那好,你回去和破军说,”音格尔却是不动声色,“封位仪式就定在今晚,如果他兑现了诺言,他就可以毫发无伤的到走他最珍爱的东西。”
  “是。”莫离领命退去。密市内的气愤凝重而严肃。音格尔不听地把玩着手上的短刀,苍白的脸上泛起了某种可怕的神色,纤细的手指紧握刀柄,另一只手无声地拭过刀锋——瞬间,一滴血沿着刀刃滚落,随即消失不见。西京的手也握紧了腰畔的光剑,低头看着上面那颗银白色的小星。
  沉默只持续了片刻,西京便抬起头看向慕容修,开口道:“慕容,你可以暂时离开了——接下来是我和少主的事,你帮不上忙。”
  中州来的商人没有一丝犹豫,点了点头:“那好,我先走了。”
  西京摆了摆手,看着那一袭白衣消失在了地道楼。
  盗宝者少主看着那个中州人的背影,眼神却是锋利如刀,冷笑一声:“真是好伙伴啊,在这个时候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走了!你们空桑人怎么会结交这样的朋友?见利忘义、贪生怕死,还不如我们盗宝者可靠呢。”
  “哪里,”西京却是毫不介意地坐了下来,“慕容只是个商人而已。”
  “商人?”音格尔惊讶地问道,“中州来的么?”
  “是啊,你们盗宝者应该和这种中州来的商人打过很多交道。你们盗来的珍宝不是大都通过他们之手流传到中州去的么?”西京摇头笑了笑,“商人重利,何况他谋划的又是天下大利。所以,你又怎能指望他在此刻留下来?”
  不等音格尔再说什么,空桑名将抬起头,闭目听了听外面空气里风隼的鸣动声,仿佛在预测这一次来了多少军队。过了片刻,他忽地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的盗宝者之王,脱口道:“有酒么?”
  “酒?”音格尔奇道,“大敌当前,将军却要喝酒?”
  “当然要喝!”西京弹了弹腰间的那个空酒葫芦,大笑道,“越是大敌当前,越要好好一醉!汀死后,我再也没有沾过一滴酒,今天可要好好痛饮一番了!”
  音格尔看了他片刻,仿佛想从这个活了上百年的前朝名将的脸上看出一些什么来,然而最终只是默默点头:“好。铜宫里自酿的‘大漠红’也算得上佳酿,只是酒性极烈,在下量浅,恐怕无法陪将军痛饮了。”
  “好!”西京一拍光剑,大笑道,“那就先来五坛!”
  在空桑剑圣重开酒戒之时,绿水青山的九嶷郡里,那笙正在青王的离宫内,看着那一面空白的碑发呆。
  望乡台,坠泪碑。
  ——空桑人追忆亡灵的神物,凝聚了千百年的血泪。那是有着无数“过往”的东西,一眼看去,那笙的视线就被那面空无一字的碑面吸引了,仿佛看出了什么,久久凝视着。
  “啊?”旁边的晶晶觉得无趣,拉了拉她的衣角,指向天空。
  暮色开始降临了,然而霞光漫天,依旧可以视物。奇怪的是,南方的天地交界处有一线黑色,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正在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在彩霞满天的夕照里显得异常诡异。
  那抹黑暗还只有一线,被霞光反射后看起来并不明显,所以除了这个哑巴小姑娘以外谁也没有多加留意。连那笙也没有被这样的提醒惊动,还是直直地盯着前方。
  那个光洁的碑面上……似乎有血泪交织而流,蕴藏着无数辛酸痛苦。仔细看去,那些血泪却又幻化成了猛烈的战火,火焰里有无数人奔逃惨呼,纷纷倒下,化为了枯骨。
  那笙悚然一惊,这样的景象是在回放着上千年来云荒大陆上的种种惨景,还是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大难?
  然而,她的手指刚一接触到碑面,上面的种种幻象就全部消失了。碑座下的那个骷髅依然空洞地睁着眼睛,不知道看向哪一处。
  突然,仿佛是幻觉,九嶷山谷深处起了一阵低沉的叹息,无限悲悯。
  “谁?是谁?”那笙吃惊地抬头四顾,然而帝王谷里雾气重重,空无一物。只有黄泉瀑布不停地奔流着,逆着方向涌向帝王谷,然后注入九冥。是九嶷亡灵在叹息么?是那些即将进入轮回、获得新生的亡灵为这个大陆的悲惨命运在叹息么?
  她抬起头看向北方,忽然看到帝王谷黄泉之路的尽头腾起了一片白光。
  “天啊……”那笙喃喃,看着那一片奇特的光华从黑色的密林里升起,渐渐凝聚成一片,在夜色里如雾气一般摇曳。她认出来了,这正是数天前。她在天荒坪的梦魇森林上看到的那?